第3章 chapter3
陆添和林姨走了之后，病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谢执站在阳台的窗前，向外望去，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往下看去，这是有千丈之高吧，路上的已不是以马驱车，但速度却比马还要快，谢执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这个世界充满了惊喜。短短七百年，就发展得如此之快，想想他在南宋时，往前数七百年，也不过是从唐朝到宋朝，两个朝代的时间而已。
但南宋的七百年后，这世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周围的所有所有，他都感到陌生又好奇。
原身又为何要跳楼呢？从身边人的描述来看，衣食无忧，家国平安，朋友虽愚痴但还算仗义，谢执想不出需要自尽的理由。
“该洗头发了。”
谢执转身，看到肖仁插着口袋，脸色微沉地说：“我就是路过，看到你还没洗，就过来提醒你一下。”
谢执点点头：“躺哪里？”
肖仁怔了怔，指了指自己，道：“我来洗？”他只是出于好心提醒，谁说要帮他洗了。
谢执已经在病床横躺下，双脚落于地上，悠悠道：“你进来不就是这个意思？”
肖仁被气得失笑，嘿，这人是不是不知道得寸进尺这四个字怎么写，怎么使唤他使唤得这么轻巧？
他看到谢执抬眸，眼神如黑曜石般闪耀，喉结滚动，说道：“快点吧，躺久了脖子酸。”
……
谢执半阖着眼，感受着来自头顶指节的揉搓，指腹轻柔地按摩，打圈，甚至细心到对耳侧的按捏，即便他以前的长发都是由两个小厮打理，但从来没有被如此细心呵护，竟有种全身酥麻的感觉。
他眼皮轻轻往上一掀，阳光从窗外照进，打在肖仁的侧颜上，像落了一层金光，上方的人眸底闪烁着细碎光芒，温柔又专注，他竟觉得太过耀眼，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
“你……”“你……”
两人同时开口。
谢执喉结微动，眯着眼：“你先说吧。”
肖仁轻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你的头发多久没洗了，脏得都不起泡沫，你要说什么。”
“给爷闭嘴吧。”
……
谢执感觉头顶的力道在报复性地不断加重，他轻笑了几声，这人，还真爱记仇。
洗完头发的谢执看着乖顺许多，头发软塌塌地顺了下来，坐在床边，端着手机，问道：“班长，你会用这个玩意吗？”
肖仁不知脑震荡竟会失忆到这个地步，他微微蹙眉，哪回不是最新款一出，谢执就趁着课间老师不在，召集众人，在教室后面摆弄新功能给大家看？活像个发布会现场,乔布斯现身，但他现在竟然连包装都没拆……
谢执看他面色微凝，翻来覆去地查看着手机，擦头发的手一顿，俯身凑近，眨了眨眼问道：“你也不会？”
水珠顺着发尾滴落在肖仁的手背上，混着青柠的洗发露香味，很好闻，他抬眸看着谢执满是天真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呵笑了声：“叫声爷，操作给你看。”
谢执退后，双腿盘坐在病床上，继续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不屑说道：“小爷我不稀罕。”
谢执感觉身子一轻，见肖仁勾着他的膝盖弯将他轻巧地拉了过去，嘴上嫌弃道：“就演示一次，看仔细了。”
他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了包装，按了开机键，还有点电，选了中国语，简体，连接了医院的wifi，在桌面上滑动，说着这个app的用途，那个app的功能，又猝不及防地将手机倒扣过来，说道：“我可以教你使用手机，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谢执刚被吊起胃口，敛了敛眉，问道：“什么？”
肖仁说道：“你要好好学习，参加高考，在这一年里不寻兹斗殴，别给我们班惹事。”
根据他之前说的学生之类的词，高考应该类似于科举吧，不过这是一个要求？谢执蹙了蹙眉：“听着像是三个要求。”
肖仁掰扯道：“你好好学习就没空去惹是生非了。”
谢执觉得这个要求并不难，科举无非就是策论与算术，这对于曾经拿过探花的小侯爷来说，不算难事，他就点了点头：“好。”
他听着肖仁介绍地很是认真，不自觉地靠近，两人的手臂贴在一起，肖仁身上有种松木的冷香，嚣张地扎进他所有的感官，他侧目看着肖仁，好干净，就像他曾经给小外甥打磨的一块玉佩，通透无瑕。
肖仁察觉到他的目光，问道：“怎么？”靠近笑道，“盯上我了？”
四目相对，谢执往外挪了挪，心中燥热，眼睛看向旁侧：“你多久没洗澡了，身上汗味好重。”
肖仁起身，没好气地说：“谢执，我要是再跟你多说一句话，我就是狗。”
肖仁走后，谢执摆弄着手机，他向来学东西很快，来到这个世界，学习力更像加速了一样，他将手机设定成繁体，根据刚刚肖仁所教，在浏览器手写搜索着南宋的信息。
瞬间弹出上万条消息，谢执点开几篇看了看，眼眶泛酸，拉上了窗帘，将手机丢在一边，钻进被窝里，闭上眼，所有的情绪都在这小小空间内被放大。
他又看到了崖山下波涛汹涌的大海，浪头拍打着他的衣角，海面上已浮着数万尸体，身后是规劝他降服的蒙古军。
衣袂飞扬，宣誓着自己的愤怒与咆哮：“我乃侯府谢小侯爷，数院下一任掌事，谢执，天下生灵涂炭，兵凶战危，现家国已破，好男儿岂能苟活于世？”
他义无反顾地跳了海，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和十万将民一起殉了国。
-
“哥，隔壁病房的哥哥好像在哭。”肖义手上拿着肖仁委托他交给谢执的sim卡，瘸着腿，惊恐地说道。
肖仁手中的橘子剥到一半，顿了一顿：“在哭？”
肖义点了点头：“嗯，我敲门没反应，进去听到了抽泣声。”
肖仁想到谢执一个人在病房里流泪，眼尾猩红，他竟有些愧疚。也没个照顾的人，会不会就是因为缺少关爱才跳得楼？他是班长，理应照顾一下同班同学的情绪，结果还一走了之，确实有些不应该。
肖仁放下橘子，拿过肖义手中的sim卡，道：“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去隔壁看一下。”
肖义在边上嘀咕：“到底哪个是亲弟，在边上呆的时间比照顾我还要多。”头上一个爆栗。
肖仁推门而进，病房里很昏暗，只有过道上有盏昏黄的灯幽幽地照着，他仔细听确实有轻微的啜泣声，他关上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病床上躺着一个蒙着被子的谢执，勾勒出修长的体形，饮泣良久。
肖仁坐在床边，时不时地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拍打着被，说道：“想哭就尽情地哭吧，没人笑话你。”
被下的人停了一停，之后被子是更剧烈的抖动，肖仁怕他在里面哭得太久捂坏了，说：“出来透透气，到外面来哭。”
见被下的人依然拉着被子，肖仁温柔的说道：“在班长面前哭没什么丢人的，我又不会笑话你，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哭出来就会好一些。”
说着就去掀他的被子，就看到谢执钻了出来，狂笑不止：“班长，你看看这太好笑了，笑得爷眼泪都飞出来了。”
肖仁凑近，看着他举起的手机界面，是一个宠物视频，标题是——
【小狗连摔跤都如此可爱，就想知道你疼吗？】
原来不是哭，该死，又被他捉弄了，这就是在阴搓搓地暗讽他是吧。
肖仁沉着脸要走，被谢执抓住手腕，见他往前偏头，玩味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地笑道：“小狗也挺可爱的，不是么？”
肖仁垂眼，室内很暗，但有微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他看到谢执的眸中窝泪，眼尾猩红，被他嘴角勉强扯出的笑意刺痛到，这是哭得有多惨。
他又坐下，拿过谢执手中的手机，不疾不徐地装着sim卡，觑了觑他的眼角，慢条斯理地说道：“嗯，在被窝里哭鼻子还死不承认的谢小爷也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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