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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何妨一试


马车在大道上疾驰,桓清紧紧抓着车壁,一路上都觉得怪怪的。车子很快便到了萧鸿的别院,紫兰正守在房门口迎接她,双手抹着泪水,哭喊道:“姑娘您可来了,公子他,他……”

        怎会哭得这么惨,不会已经……

        桓清刚到门口时,门内正走出一位大夫,边出门边摇头叹息,抬头看了眼桓清,那叹息声仿佛更重了。

        萧鸿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似还不知道桓清来了,眼皮都没抬。面颊发黄,唇色暗淡,半张着口,确实像生病的样子。

        “伯雁,感觉如何?”桓清坐在床边,推了推他的胳膊,试图叫醒他。

        “阿清你终于来了,还好,还能再见你一面……”萧鸿像是许久未睡,说话绵绵软软,有气无力。

        桓清心头冷笑,好啊,喜欢玩是吧,病这么重都不通知父母家人,也不让紫兰贴身照顾,让她守在外面通风报信是吧,真是当她那么蠢啊?

        她正为他先前自作主张的事生气,不愿配合他瞎胡闹,撤出右手,平静道:“我看你这么虚弱多半是饿的,起来吃点东西就好,紫兰姑娘,帮忙端点粥饭或者米汤过来吧!”

        萧鸿似乎忘了自己的本意,或者已经明白骗不过她,便顺着她道:“好,那,你喂我?”

        桓清轻哼一声:“不吃就算了,浪费的是你家粮食,难受的是你自己,心疼的是你的爹娘。”

        你!好一个没心没肺的,真是无情无义!萧鸿猛地坐起来,凤目炯而有神,直直瞪着她,哪儿还有一丝病态。

        紫兰将米粥送过来,放在床边矮桌,偷眼看时,觉得气氛有些异常,便轻步退了出去。虽然上次的事公子没有责罚她,但她心里还是有些犯怵的。

        萧鸿闻着味道,忍不住饥饿,自己端起饭碗吃了起来。吃了几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眸光一亮:“你记得吧,上次我喂你吃过鸡腿的,礼尚往来喂我一口并不过分对吗?”

        还真是懂得打蛇打七寸啊!

        她在对方清亮而灼人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果真拿过勺子喂了他一口,萧鸿像是吃了蜜糖一般,扬起的嘴角半天拉不下来。

        桓清随手拿起桌边的手帕帮他擦了擦嘴角的残渍,朝他的肩膀锤了一拳,轻笑道:“害我白跑一趟,就为了这口粥?有这功夫做什么不好?”

        怎么就白跑了,几日不见就一点也不想他?萧鸿也不再拐弯抹角,言语郑重而又充满温情:“我只是想让你说句心里话而已,阿清,人生苦短,我们坦诚些好不好?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嫁给我?”

        其实也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自己也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意,讨厌是不讨厌的,喜欢大概也确实有些喜欢,但是不是想要一辈子长相厮守的喜欢,她还不知道。

        桓清望着他清澈而坦诚的双眼,沉思了片刻:“你如此固执,就别怪我给你下猛药了。”

        一声叹息过后,她起身上了门栓,抚上门栓的手不禁微微发抖,停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到床边。

        再走到近前时,只见萧鸿面颊红润,抬起凤眸又微微眯着,轻轻勾起了嘴角,露出魅惑人心的笑容,衣襟口漏出小片春光,摆明了是勾引人的姿态,桓清心中一动,顿觉血气上涌,搅乱了心神。

        他坐了起来,朝她伸出手,羞涩道:“阿清,我原本想等我们成亲时再……你这么主动,我倒是有些害羞,不过春宫图我前些日子刚研究过,我保证,我会对你很温柔!”

        桓清回过神,猛地推了下他的额头,赧然道:“想什么呢!我是有事对你说。”

        哦……萧鸿正襟危坐,迅速收敛了情绪,如临大敌般静静坐着,心中却有些不安和害怕。怕她说出些他无法接受的话,怕她又说要离开,而他却不敢强硬地留住她。原来喜欢一个人,并不都是喜悦的,随之而来那患得患失的隐忧更加折磨人。

        桓清和盘托出,将她的身世和来历一并告诉了他。萧鸿青葱韶华,正当年轻时候,一时兴起的喜欢很难说有几分认真,也许他自己都是懵懵懂懂的。她认为,再怎样顽劣,他心中都是存有家国的,只要他知道了这些,便不会再执着,何况以她所见他也确实不像是不分轻重的人。

        “你方才所说都是真的,绝无欺瞒?”萧鸿拧着眉问道。其实有翎国人前来归顺本是好事,祁人未必不愿意接纳,只是她却是因蒙受冤屈逃来祁国,若是心有偏斜,将来夹在两国之间怕是难以自处。

        “嗯。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来祁国只是为了避难,并没有其他想法,你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不再喜欢没关系,但也不必就当她是仇敌奸细,这番保证还是有必要的。

        她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不管是绝交还是陌路都没有什么可在意的,最多回到起点罢了。可没想到萧公子一如既往的单纯,不仅轻易信了她的话,而且考虑了不到一刻的功夫便……接受了……

        “原来阿清受了这么多苦,以后我来庇护你好不好?我会想办法让你以后不再以这种身份活着。”他张开双臂,深望着她,眼中从未有过的柔情满溢而出,流入桓清内心最柔软的深处,原来人的怀抱也会成为一种诱惑。

        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她迟疑着,仿佛过了许久,久到萧鸿的胳膊渐渐下沉,她的心也跟着下沉几分。

        萧鸿见她面色有异,忙又抬起酸软的胳膊,真挚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委屈,甚至还有点撒娇的意味:“阿清你想了很久,我胳膊好酸,但是我没有要收回的意思,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随时接着你,但是在此之前你可不要去喜欢别人!”

        桓清被他可爱的表情逗笑了,心底也似乎变得更加柔软。她没有禁得住诱惑,起码在此刻,终于卸下了心中的不安,扑进了他的怀中。如果有个人愿意如此待你,而你又确实喜欢的话,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萧鸿激动得浑身颤抖,搂着她的双臂越收越紧,内心的喜悦满得似要破胸而出。终于,他终于……

        拇指轻轻抚着桓清的脸颊,他心满意足地笑了,双眸中似有万千星辉满载着情谊:“你讲这种故事就想让我放弃你?还不够火候啊,再编一个更过分的!”

        “……编不出。不是,我没编!”

        “所以,你还是逃不过做我夫人的命。”他重又抱住了她,心中却思绪万千。阿清,我愿意相信你,爱护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只是,这件事还不能让父母知道,否则就不是反对这么简单了。

        桓清呵呵一笑,从他怀抱离开,坐在了桌边,她险些忘了这档子事:“夫人?你真当人的出身对亲事没影响呢?我看我做你的小妾也不够格。”

        萧鸿愣了愣,随后瞪了她一眼,不满道:“世人多重门第出身是不假,富人看不起穷人,有学问的看不起白丁,清高淡泊的瞧不起汲汲营营之辈,隔壁阿黄还看不上二蛋呢!这世间虚妄之人何止于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越感,那么,我们的优越感为什么不能是我们自己呢?阿清你这么好,又何必妄自菲薄。”

        桓清实未想到他会有这番言论,心中为之动容,也许过去是看轻他了,他与寻常纨绔子弟果然不同。

        他怕她不信,又坐直了身子严肃道:“我发誓,我先前所说的喜欢你、想你嫁给我的话没有一句是开玩笑的,这些话我从没对别的女人说过,老实说除了你我也根本没怎么接触过什么年轻姑娘,去找那个袁璃也不过是学听曲罢了,我可没碰过她!”

        “我长这么大,都没听人说过喜欢我。怪不得你会喜欢,原来是见识少。”桓清自嘲笑道。

        “那我很庆幸,没人能在我之前抢走你。”他顿了顿又朝着她摆摆手,“你来!”

        桓清依言过去,被他一扯翻倒在床上。萧伯雁俯下身,紧贴着她,二人的脸离不到一掌的距离,桓清双颊红透,眼珠子乱转却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

        他抚摸着她的脸,动情道:“阿清,我并不是在说笑也不是玩闹,我知道你心中有顾虑,但不能因此就拒绝一切不是吗?齐人之福也许不错,但我觉得,一心一意更加美妙,这种美妙的感觉也许从第一次见你便让我确信,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你的身份也许是个麻烦,但只要你愿意真心留在我身边,我就绝不会放弃你,我发誓。”

        桓清被他一套一套的情话说得迷迷糊糊的,像是醉酒了一样。

        没错,谁听了这样的情话能不心动呢,反正也是孑然一身,何妨一试,长这么大又何尝有人如此待她,难道不应该珍惜吗?

        “不过,我不想因为此事连累你与家人交恶,那我一辈子也无法心安,将来你也会怪我的。”桓清怕他家人不同意,但更怕他家那位权臣早晚连累他们。而且,她还曾在太后面前发过誓,如此一来,太后多半要恨死她了……

        萧鸿松了口气,轻轻一笑,捏了捏她白皙的面颊:“那我就当你是同意嫁给我了,不可以反悔,接下来的事你听我安排就好。来,我给你买了几件衣裙过来试试!”

        福生送桓清回来时,徐秀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女子,身着粉杏色轻纱长裙,体态玲珑有致,面含春光,眼波如水,梨涡浅笑。看来那萧鸿果然是没病的,不仅没病还治好了桓清的心病。

        徐秀盯着她红艳的双唇叹了口气,将手中洗好的衣服放在木桶边,走上前去对着桓清说道:“男女情爱本是常理,只是心中尚需多存半分理智,容不得一丝勉强,明白吗?”

        勉强?为什么要用这两个字?

        等等,他开口说话了!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不用她激就自己破功了。桓清笑嘻嘻地眯眼看他:“这下你该给我看下,秦月信中说了什么吧?”

        “外面热,进屋说吧!”徐秀重信守诺,愿赌服输,毫不犹豫告诉了她,“你也许知道,信王的眼疾并非天生,而是在一次岳梁王家的饮宴后猝发的,虽得御医及时救治却终无法恢复如初。廷尉府当时查验过宴会上的酒水饭食,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桓清道:“岳梁王也不蠢,确实不大可能是他,而且他一个权力式微没有后嗣的异姓王,也没理由这么做。那凶手是谁?宴席上觥筹交错,有人浑水摸鱼在他酒水里下了药?”

        “这次你还真猜错了,下毒的人是信王府的女侍,也就是秦月和秦攸的母亲。信王自问待秦家人不薄,却因此事直接导致他与帝位无缘,怎会甘心,他知道岳梁王对秦月的美貌垂涎已久,便假托派她查案将人送去了岳梁王身边……”

        好虚伪!等等,岳梁王?桓清震惊得无以复加,还真是男女不忌……

        秦月留给徐秀的信,既是致歉也是剖白,她自恃并非风流放荡之人,更嫌那岳梁王恶心,心里对信王的逼迫自然有诸多怨言。后来又误会她倾心爱慕的徐秀诋毁中伤自己,愈发悲愤难抑,以致铸成大错将人越推越远。她明白,若是秦攸得知这一切,多半会与信王为敌,自己也终将难逃一死,所以才另外留了遗书劝弟弟离开恒城。

        “这么说,果然是秦月自己跳下去的?”

        徐秀摇了摇头,一个人写了遗书,并不意味着一定是自杀。

        事虽遗憾,但更令她想不通的是,秦攸的母亲到底为什么要谋害信王?不过这事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徐秀又不打算将此事告诉秦攸,她也只能装聋作哑。

        她回到房间正要继续完成那副墨竹图,不料却发现镇纸下多了一张小纸条。那纸上写着一堆数字,十三八二五……

        有人进过她的房间?

        这些数,令她想起过去与元横无聊时闲玩的密语传信之法,凭数字辨认字迹有些难度,不过确实有点像元横写的。上面标记的是页数和字数,内容取自《方舆百典》,里面有历法篇、方位篇、星宿篇、山水篇和百兽篇等等,算是普及最广的百科典籍,那时他们约定了加三减一计数法,所以纵使有人知道来历也没法猜到内容。

        所以,元横他竟然找来了祁国……他为什么要找她,总不会是翎国已经赦免了她的罪,来找她回去的吧?想想也不太可能。

        她将纸条叠好塞入桌角,未免徐秀起疑,吃了饭才出门,借口说是无聊买书打发时日。好在祁国也有这本书卖,她很容易便找到了,为掩人耳目又随意买了几本其他的书。

        这个元横未免太谨慎了,在这里又没人认识他,既然来了恒城为什么不直接见她,是怕徐秀告发?她突然感觉自己似乎真成了一个奸细,心跳得飞快,手心的汗水怎么都擦不干。

        在她还不知道元横的到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时,却已经先发生了一件坏事情。在她买书回来后,那张纸条不见了……

        徐秀正在院中撒花种,像是真打算在恒城安家似的,一派安逸闲适之相。桓清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未发现他有什么不自在的神情,看来进过她房间的人不是他。

        “子优,咱们家有外人来过吗?”

        徐秀愣了愣,捶腰起身笑了起来,咱们家……还真当他是亲人了?

        “有没有?”

        桓清严肃的神情,让他也敛了笑容,纤长的眉毛微微拧起:“没有,怎么,丢东西了?”

        她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元横再顽劣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耍弄她,从她藏起纸条到买回书这么短的功夫,居然就被偷了?可见是有人跟踪了元横或者早就盯上了她。不,纸条是在她出去的时候才丢的,很有可能被盯上的人是她。

        她应该将纸条带在身上的,只可惜她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后悔也没用了。不过现在没有了纸条,她连人在哪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桓清每日提心吊胆,无法安寝,后来不见有事,也稍稍宽心。只能在心里暗示自己,元横那不理世事的性子,多半是为私事来的,就算给人盯上也没什么把柄好抓的。

        但真正让她将心放回肚子是在路上被一个八九岁的孩童撞了之后,她的手里多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提防跟踪,暂离勿虑”,很显然是元横的字,这次她吸取教训,回去看完便马上烧了。

        只要元横没事,量盗走之人也无法参透其中的秘密。

        渐渐地,她几乎快要淡忘此事,萧鸿的再次出现却给了她另一个惊吓。

        先前她只知道萧鸿做事冲动直接,却也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管不顾。这段时日之所以没露面,是因为已经偷偷在自己的宅子布置婚事用仪,想在父母仍旧不同意的情况下,强行将她迎娶进门……

        桓清听了他的打算,颇为无奈,原来这就是你的安排

        徐秀显然比桓清更加反对,义正言辞地对萧鸿说道:“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婚事,有谁会承认?你是萧家长子,成亲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这不是胡来吗?”

        萧鸿冷哼一声,却像是胸有成竹:“你懂什么,这是权宜之计,等三日后我会让仲盈拖住爹娘,让伯父来帮我们主持婚事,到时吹吹打打绕恒城一圈,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萧伯雁娶了阿清为妻,他们不承认也没办法,谁让我是他们亲儿子,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伯父?他居然同意?”

        萧鸿得意地笑道:“当然,而且很高兴呢!有伯父在也是一样的,他只是现在退职在家享清闲罢了,过去比爹的声望还高,而且比爹开明,你就放心吧,我的未来夫人!”

        这人的天真几乎让她以为他是在说笑,可眼神却又是无比自信认真。

        “伯雁,到时候和父母关系闹得不可收拾怎么办?”桓清也不想太打击他的想法,这种事一般适合打算私奔的人,那种情况背着父母成家就算了,但你还打算在恒城立足,又怎么能先斩后奏?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喜欢我?我承认,我如此行事是因为我确实很想立刻将你娶进门,你好不容易答应我,我生怕……我生怕以后出了什么变故,我怕你会反悔。而且,这事拖久了我也怕爹娘会想出什么别的法子阻止我们,所以阿清答应我好不好?”萧鸿星眸微动,内中深藏无限恳切。

        “还是,再等等。”

        “等什么?等他们知道,等他们反对,等他们拆散我们,你就不用嫁给我了是吗?你这么快就后悔了?还是说之前答应我都是哄我的?”萧鸿眼圈发红,黑瞳微微晃动,倒映着她的脸,桓清仿佛在里面看到了无尽的恐慌和失落。

        “不是……那,你去安排吧!”

        她承认她很没出息,她没想到在翎国时好好的一个姑娘没人看得上,反而一个断了手指满身伤疤的异国逃犯还能得人如此喜欢如此紧张,更从来没奢望过这世上会有人如此迫切地想要和她在一起。她愿意给他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唯一的一次。

        退一步说假如他真的是薄情寡义之人,纵使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一样的结局,说不定会更糟糕。

        其实想想沈世英的遭遇,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婚事对于她而言,也许反而是给自己多留了一条退路,何况她这身份原本也没办法名正言顺。

        桓清话音刚落,徐秀便硬扯住她的胳膊,企图摇醒她,就差巴掌落下来了。他非常不解也十分气愤,这种事不经过深思熟虑,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萧鸿却喜不自胜,一把将桓清抱住,在她额头深情一吻:“阿清,我不会骗你的,我喜欢你,此生早已认定了你!”

        望着那挺俊的背影,桓清突然有了平生如梦之感,自从认识了萧伯雁,人便好像魔怔了,常常忘了自己的身份来历,妄想着能将自己的人生重新拉向正轨。

        没错的,若不是因为秦攸,本来不就该如此吗?若在往常她绝不敢拿别人的承诺来赌,但如今她寄居他国,一无所有,为什么不能活得潇洒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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