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徐秀回城
如果韩光没有枉杀无辜最好,这是她的希冀,但若是他真的做了,她又能如何呢……
叶菀眼眶充血,怒到极致,紧握着短刀的双手不停发抖:“是那晚同在的蒋辞蒋叔叔告诉我的,若不然我还不知世上有这种表面俊美无双实则内心毒如蛇蝎之人!”
谁知道她这一激动,在慌乱间竟划伤了桓清的手臂。韩光一惊,这才从身后出来,本以为这叶菀手无缚鸡之力伤不了人,遂想逗弄桓清,这才发现玩大了。
但他的脸上毫无愧疚之情,不知为何反而突然笑了。
他将桓清推到邹颜跟前,自己却靠近叶菀,握着短刀的刀身朝里一拉,让刀尖直指着自己心脏,抿唇笑道:“小菀天性纯真,可不要被人骗了,我哪里有如此智计在那么短的功夫想出这种阴毒的法子。那时庙里昏暗,我怕你一个小姑娘受伤只顾着拉你出去,哪里知道你哥哥在哪,更别说抽空去杀他了!你若不信,我可以指天发誓,若我真的做了,就让我一辈子娶不到媳妇,万箭穿心而死,行了吧?还不信……那就一刀杀了我吧,我保证绝不再躲闪。”
“是啊,姑娘,韩光他不是那种人。”邹颜道。
叶菀开始犹豫起来,手也微微放松,蒋辞所说的确只是一面之词,兴许真的是错怪他了?
“那日蒋辞见我给了你不少银子,一时眼馋想问我要,我没给他,大概是因此记恨上我了。你还小,尚未见识人心之恶,不要轻信别人,说不定我给你的钱也是他找人骗走的!”韩光握着匕首的手心沾满了鲜血,有桓清的也有他自己的。
叶菀彻底相信了他的话,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不住地向他们道歉。
韩光紧紧握着那只沾满鲜血的手,像是并不觉得疼痛。
桓清任由邹颜给她包扎伤口,眼睛却不自觉地望向他的脸,那张绝美的面容上有着她看不太明白的情绪,说不清是哀伤还是什么。
不,也许应该说她从来没有看明白过,这个人做事总是出乎她的意料,给她无数惊吓。有时候她不由会想,若是他当初没有被卖到岳梁王府,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韩光觉察到了桓清的目光,回望着她,眼中顿时盈满了笑意,眸若辰星般闪耀,所有的哀伤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议使大人因为我受的伤,却还不忘心疼我?”
“没有的事!我回家了,”刚走出两步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又停下步子道,“对了,你今日找我是为了什么?”
“刘令公,遇刺身亡。”
遇刺??刘宪之不是都退职离京了吗,为什么还有人要杀他?桓清震惊得无以复加,心中复杂……
纵然她不希望此事是大将军所为,但也知道可能性极大,毕竟他一贯爱使这种手段。
萧鸿见她带伤回家,气得差点掀桌,走之前才交待她保护自己的安全,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就受伤了?
“你想想,自从我们相识,你要做什么我不是都由着你,但你也不能完全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吧!你是诚心与我过不去是吗?我看我还是进宫让陛下免了你的职吧!”萧鸿说完话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免怀疑自己说话重了,于是又改口道,“算了,你喜欢当官就当吧,我跟陛下说让你做些动笔的好不好?你字写得漂亮又会作诗,何必舞刀弄剑,不嫌累吗?”
怎么这么啰嗦了,桓清无奈地看着他:“只是皮外伤,你不让我舞刀弄剑,是不是还在觊觎我的赤羽刀?嘶,你与我成亲不会就是为了我的刀吧?”
“你个没良心的……”萧鸿翻了翻她手腕上挂着的半截袖子,突然有些哭笑不得,“阿清,那个邹颜是不是好大夫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个好裁缝!”
她怀有心事并没能笑得出来,握住了萧鸿的手严肃道:“伯雁,有个问题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做了对不起你家人的事,你会怎么做?”
“你不会。”
“万一,假如,我真的做了呢?”
“我……”萧鸿右手一颤,良久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反握着她的手,蹙眉道,“阿清,是不是爹他威胁你了?他伤害过你?”
桓清摇了摇头,笑得有些苦涩,他似乎在逃避?
“没有就好,”他摸了摸她的面颊,凑近额头轻吻了一下,“夫人不要总是胡思乱想,不会发生的事想来做什么,不是自寻烦恼?我明日要回家里看看,再去营中,你在家多休息,有事也等伤好了再出门……对了,我请伯父传授些武艺给你吧,我不在身边时你得能保护自己!”
萧鸿回家时,他的父亲也正在找他,客厅里摆了不少珍奇古玩和金银首饰,萧鸿本想给自己夫人挑些好看的带回去,手刚伸进箱子,便被萧琳一把打在手背上。
“臭小子,快去换身衣服,随我去趟陈尚书家!”
“你们有事自己去谈就好了,我去做什么,不去,没兴趣!”萧鸿随意地坐着,侍女连忙递了茶水过来。
“议亲怎么能不带着你。相信爹,那陈家的女儿貌美贤良,温柔识大体,绝对比那个女人强!”萧琳非常自信自己的眼光,也确实希望借此拉拢陈康。
若不是手中的茶还没灌进嘴里,他非得全喷出来不可。
“爹您说什么呢,我都有媳妇了,还议什么亲!您说的什么貌美贤良、温柔识大体,我夫人全都有,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做出那种违礼背俗的事你还好意思说?你爹我不承认,恒城也没人会认同!”
萧鸿撇了撇嘴,毫不在意似的:“行啊,爹您看吧,谁家千金不介意以后为我阿清捶背洗衣、端洗脚水,那就让她嫁过来吧!”
“你!”萧琳吹胡子瞪眼,却拿他没办法,他这儿子能这么说绝对敢这么做。
萧夫人摇头笑了,轻轻捏着他的耳朵:“鸾儿,你还真是……”
她怎么能不喜欢这个儿子呢,跟他爹完全不一样,也多亏萧遇时常教导,才不致这孩子走了歪路。他娶的那姑娘她未必喜欢,却不得不羡慕她的好运。纵使她的丈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分给她的爱却少得可怜。
萧鸿的伯父萧遇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早便嫁为人妇,故而很是宠爱萧鸿,传授他武艺骑射本意是希望他成年后为国御敌,却不想他光顾着和人打架了。
萧遇因不满大将军所为,自请退职赋闲在家,每日舞剑下棋,四处游玩,日子过得是惬意非常。而且和自己的弟弟不同的是,他并不反对萧鸿和桓清在一起,相反很赞赏他这场源于喜爱而非联姻目的的亲事。
桓清贽见求教时,他见到了那把赤羽刀,上手一弹,捋着胡须不住地夸奖:“此刀锋利而坚韧,寒光射人,声若沉钟,果真是不错!”
她班门弄斧,在院中耍了下元横曾教她的一套刀法,久不练习,生疏了不少,自己都觉得丢人。
“弓腿要稳,出刀要快,手臂力量还需再练!清儿,练刀不在套路花哨,而在快速制敌。你先看我演示第一个防守要点,缠头裹脑,切忌自伤。”
萧遇办起正事来不苟言笑,让桓清也跟着严肃起来,他从兵器架上随意取了把刀便武了起来。只见那刀从头上到周身,如游龙过水,飞快自如,似贴身而走,过处却毫发无伤。
“第二,卸力转攻,要诀是快。你出招!”
桓清依言举刀刺来,被他轻轻一划,直朝她手臂袭来。桓清向后一退,又朝他下盘横刀砍去,也被他轻松闪开,而后侧身后转,刀指桓清后心。
“第三,环环相扣,攻守相成。”话音刚落,攻势又起。
本想落腰躲闪,却因腰力不够,直挺挺倒在地上,疼得她直咧嘴:“看来我还要练腰力啊!”
萧遇伸手将她拉起,笑道:“那是自然,腰力配合步法,才能灵活对敌,不过不急,你基础还是有些的,但力道和速度还需加强。”
萧伯父并不非议她女子练刀之事,反而不吝赐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令桓清受宠若惊,接连一月,三天两头便过来请教,就连萧鸿偶尔回来也要等她练完才回去。
作为回报,她常会带些稀罕的美食过来探望,每次来时总是见他在躺椅上打扇静眯,懒散得像是抬手端杯茶都嫌费劲。
“伯父如今怡然自得的样子,侄媳妇还真难想象您过去征战沙场的身姿。”
“什么怡然自得,不过是个胆小怕事的老乌龟罢了!”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伯父不过是有先见之明却于心不忍罢了。”
萧遇手中的扇子顿了顿,抬头笑了一下。二人心照不宣,没再多说什么。
虽传言刘宪之是死于山贼谋财害命,但朝中不少人都心知肚明,也愈发顾忌大将军的权势,小心翼翼生怕得罪。
陛下特意为刘宪之选了城外的一座灵地,谥号文义侯,他的子女不忍父亲停灵多日,请求朝廷墓陵从简,及早下葬。
送丧途上,由远渐近地,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哀乐和哭喊声。
从前溪匆匆而来的徐秀,刚刚入城。他抬起头,伸手抓住了一张被风吹来的纸钱,泪水模糊了双眼,再也止不住地跪倒在地,哀号痛哭:“恩师,我来晚了……”
送丧队伍中有人认出了徐秀,孝女刘冰也止住哭声看了过去,那女子娇俏瘦弱,泪痕满面,唇色发白,双眼肿胀,显然哭了很久。
桓清远远看着并没有过去,她一度觉得自己是个冷血自私的人,就连从小照顾她长大的秋姨死时,她也不过哭了一日。桓清与刘宪之只见过一面,并没有什么情谊,然而此刻看见徐秀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一下子也鼻头发酸,留下泪来。
欢乐有感染人的力量,哀伤也同样如此。
“子优,我让人先将你送回府吧,父亲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走得不安的。”刘冰道。
但徐秀又怎么肯呢,平日里看似淡然出尘的人,毕竟也还是人,有喜怒哀乐,也有执念和眷恋。
“我素知子优与父亲情谊深厚,他定是要送他最后一程的,冰儿你就别拦着了。”刘宪之的儿子名叫刘融,三十来岁,很是有长者的风范。
棺椁入土,除了随身衣物,别无他物。
桓清望着泪眼婆娑的众人,心中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一定不让人搞这么大排场的丧仪,更要劝他们不必如此悲痛,死亡本就是自然的事,为什么不能轻松告别。
如今主人回来,暂住在徐家的叶菀和邹颜等人纷纷有些不自在,但是韩光却是一如往昔,自在来去都不爱打招呼,只当是免费客栈。
桓清趁私下无人悄悄啰嗦道:“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的厚脸皮,在人家家里住还这么目中无人!我跟你说,你别看子优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其实人很好的,你不妨同他做个朋友。而且你们这样住在徐家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万一人家哪天要在这娶媳妇呢,你要不要想想以后的事?”
当然了,主要是因为人都是她招惹来的,她也怕给徐秀添麻烦。
韩光嘴里叼着未熟的青葡萄,仰起头斜向上望着她,弯起一边嘴角,像是在算计人的模样:“邹颜还有她的鸣金谷可以回去,你让我住哪?住你家?当然,你若不怕那个萧伯雁生气,我自然是愿意的。”
“那也别在人徐家装大爷啊!”
“阿清!我想见陛下!”徐秀突然出现在门口,吓了桓清一跳,还好他们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徐秀下巴微微冒出胡渣,眼神清冷,生气似的抿着唇,桓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才放心离去。
这憔悴的样子还真让人有点担忧,人果然只有在劝说别人的时候才最透彻,一遇到自己头上该伤心还是会伤心!
秋风渐起,风景萧瑟,就连宫门内也添了些冷清之气,宫人们如何洒扫也不及落叶掉得快。
桓清跟着阿吉前往御苑时,正有一行人出来。她与人站在路旁回避,等人群过了,才开口问道:“方才顾羽身边的那个高个子是什么人?”
“他啊,是护军将军伊遥伊子远,也就是那位伊贵妃的兄长。”
伊遥的贵妃妹妹名叫伊盈,他们是大将军夫人的娘家亲戚,萧太后一家可谓一门显贵,就连亲戚的亲戚都位尊职显。
走远的伊遥突然又折了回来,他将桓清上下打量了个遍,细长的眉毛微微挑起,长眸中隐含不屑:“你就是陛下新设的什么议使,令我萧表弟痴迷不悔的那个女子?”
“伊将军严重了,我与伯雁两情相悦罢了,谈不上什么痴迷不痴迷的。敢问陛下是否还在御苑?”
“陛下已然回宫……怎么回事,桓议使有事让她在宫中候着便是,为何直接将人带来御苑,难道还能有什么天大的急事?”他轻蔑地朝桓清瞥了一眼。
伊遥看起来有三十出头,精壮挺拔,走起路来昂头挺胸,目不斜视,看起来倒是像正派人,没想到跟人说起话却不拿正眼看人。
阿吉被他呵斥,立即跪地请罪。陛下近日心情不畅,这桓姑娘既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他想着说不定她一来还能让陛下展露笑颜,他也能跟着沾光,便没想那么多。
“是我求他带我来的,二位将军息怒,而且,我这不是没进去吗!既如此那下官便告辞了。”
二人回了宫,却发现皇帝是后脚才回到的,等到他老人家洗漱完毕,已过申时中,还好今日没有直接带徐秀过来,不然也是空等半天。
年轻的皇帝刚洗完脸,面颊还有些发红,穿着青色常服,像是个白嫩羞涩的少年。
“怎么?在家闲不住了,想求朕给你事做?”元焕狩猎了一下午,心中憋闷的怒气也消散了,殿中只有他们二人,故而和她开起了玩笑。
“陛下,臣能否过去跟你说话?”桓清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轻声道。
元焕一愣,犹豫了下才微微点头,这姑娘想做什么?
“陛下,您身边是不是有大将军的耳目,我们这样说话会安全些吧?”桓清说着,边转着眼朝窗户四周查看。
元焕哭笑不得,直摇头:“爱卿原来……是为了这个?那你到底要说什么?”
“徐秀说要见陛下。我想他无非是为了刘令公之死而来,徐秀现今除了彭将军也就刘公这么一个亲近的长辈了,若是他气急说了什么冲撞陛下,您别怪他。我知道陛下也想为刘公主持公道,但现在不是时候,您先安抚安抚他,免得他太过失望。”桓清啰嗦完了,又走回殿下。
皇帝刚想说什么,门外忽有太监禀报,大将军萧琳、尚书令陈康、侍中程怀锦等几位大臣在殿外求见。
这些朝臣先前还跟他参奏过桓清被封议使一事,若是让他们碰见指不定又要掀起什么风浪。皇帝食指放于嘴边,朝屏风后一指,示意她暂且躲在后面。
……怎么好像怕偷情被抓似的,这官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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