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梦魇

沈庭澜冲了个热水澡，确实有些疲惫。
  躺在床上，闭了眼睡了过去。
  但他这一晚睡得并不好。
  他梦到了大一的第一个12月31日。
  大学生们似乎在这一天集体疯狂，等待着跨年的到来。
  他的舍友们，大张一大早洗了个头，正在用迷你小功率卷发棒给自己做造型。
  时不时宿舍内传来烫手的哀嚎。
  大张一脸认真，用发蜡塑形，又喷了发胶。
  他先是对着镜子再次欣赏一番自己酷帅的发型，相当满意。
  之后把各种流行元素的衣服叠穿在身——这是昨晚刚刚研究好的斩女穿搭。
  紧接着墨镜一带，得意洋洋比了一个yesir：
  “兄弟们，加油啊！我先行一步了！”
  1床大老李还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举着手机的双手还在大杀四方：
  “切！女朋友能有游戏好玩！”
  “靠！ka  le！垃圾网！”
  宿舍门再次打开，大张没一秒又回来了。
  他在抽屉里胡乱翻了一通，找到了香水从头到脚一顿乱喷。呛得自己连打几个大喷嚏，又匆匆夺门而出。
  4床小张也刚洗漱回来，跟随大张一起进了门，他眯着眼正寻找桌子上的眼镜，刚戴好眼镜，也被满屋子的香水味呛得低声打了个喷嚏。
  他快速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又拔掉了还插在插座上的迷你卷发棒，抬头看了眼贴在墙上的学习计划单，背起书包去了图书馆。
  宿舍里两个人姓张，所以按出生日期分为了大张小张，二人并不排斥这样的叫法，也就传开了。
  现在宿舍里只剩下沈庭澜和还在“浴血奋战”的大老李。
  “我去，神经病啊，玩阴的！”大老李大叫一声。
  原本因为激烈战况坐起来的身体，“砰”一声直直的又躺了回去。
  手机扔下还没一秒又被他捡了回来：
  “中路，中路，你脑子吃屎了吧！[电报音]”
  ……
  后来画面一转，沈庭澜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他的母亲正在校门口，要接他中午放学回家。
  沈庭澜高兴极了，他兴奋地告诉母亲今天放假，学校不上课。
  他会马上赶到校门口，让母亲一定要等他来，千万不要提前离开。
  大学是开放的，他要带母亲到处看看，看看他日常的生活环境。
  沈庭澜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用最快的速度跑向校门口。
  明明就几分钟的距离，可是他好像跑了很久都没有到。
  时间在流逝，他心中逐渐升起了强烈的不安。
  即使已经很累，双腿像灌铅了一般沉重，也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他凭借巨大的毅力终于到了校门口。
  今天校门口挤满了人，他慌乱的拨开人群，可是这些人纷纷朝他而来，阻碍他的步伐。
  他满头是汗，在人流中仔细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
  他一阵头痛，突然想到，可以打电话啊！他掏出手机，开始拨号，可是怎么也按不对数字，要么少按几个，要么多按，要么按错。
  他近乎崩溃，拿着手机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双眼发红，忍不住的哽咽。
  有一种要永远失去母亲的感觉席卷全身。
  他不甘心，还有手机通讯录！
  于是一遍遍翻看通讯录，却始终找不到母亲的名字。
  他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调整呼吸，注意力高度集中，死死盯着屏幕，一条条往下划，一个个名字往下读。
  直到进度条到了底部，还是没有。
  一种无形的茫然和绝望瞬间笼罩他。
  他看看周围嘈杂的人群，手足无措。
  ……
  “澜儿，妈妈在这儿。”突然间，熟悉的声音传来。
  他狭长的双眸瞬间有了光亮，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任婉身着一袭白色长纱裙，正在楼房的阴影处面带微笑，冲他挥手。
  沈庭澜激动的大喊：“妈妈！”全然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穿过人群奔向母亲。
  母亲还是这么年轻漂亮，他已经高出母亲一头还多，站在母亲身旁，反而显得母亲有些娇小。
  他心理又一次有一种陌生的空洞感，他平日里是怎么和母亲相处的，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不知道该不该再去拉起母亲的手，总感觉又有些不太合适……
  “妈妈你穿这么少，冷不冷？我把外套给你。”他说着就要脱下外套。
  母亲并没有动，也没有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她只是微笑着说：“妈妈不冷。”
  他看着母亲单薄的身形，内心陡然一惊，她不应该是在C市老家吗？怎么会到千里之外的大学来……
  再说，他早已过了需要接送的年纪……
  不过母亲能来，总归是最好的，他不会去想那么多。
  后来就是闪现一个个片段，他带着母亲去了学校很多地方，分享他在大学的生活。
  和母亲走到湖边，已经是过了正午，阳光温暖。
  湖边的野鸭不知何时都长大了，已然分不清大小。

  突然女孩也来到湖边，身穿那件玫粉色毛衣，手里还拿着一些干粮。
  她蹲在草丛里，正在喂这些野鸭。
  不一会，她小小的身躯便被野鸭围住，挡住多半身体。
  沈庭澜将头稍微向母亲那里贴近一些，一手遮掩半张脸庞，轻声说道：
  “妈妈，我很喜欢那个湖边喂野鸭的女孩，您看怎么样？”
  “她叫什么名字？”
  没等沈庭澜开口回答。
  “陆沁暖！”一个女声传来。
  陆沁暖停下喂食的动作，向身后看去，另一个女孩跑了过来，接着说：“好有爱啊！我和你一起吧！”
  “好啊，你看它们多可爱，都长这么大了。”
  声音很愉悦，音调稍高，愈加清亮。
  是的，她叫陆沁暖，一个光听名字就会让人感到温暖的女孩。
  “挺好。”她母亲点头微笑，流露出赞许和肯定的目光。
  此时，午后的阳光格外明亮。
  阳光越过树荫照满母亲全身，刺眼到沈庭澜有些看不清母亲的面容。
  母亲握住他的手，笑容灿烂，温声细语对他说：
  “澜儿，喜欢的人就要去勇敢的追，妈妈永远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支持你，保护你。”
  阳光越来越刺眼，如针一般光芒锐利。
  沈庭澜还没来得及回答，母亲的脸色开始变的和她身上穿的纱裙一样苍白，和她在医院里昏迷时的模样相似。
  沈庭澜惊慌失措，双手想要紧紧抓住母亲。
  可是母亲好像越来越透明，紧接着就在这团巨大的光亮中消失不见。
  这时远处的陆沁暖也同样渐渐被这样的光芒笼罩，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不！”
  “不要！”
  沈庭澜一下子惊坐起来，睡衣已经被汗水浸湿大半。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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