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丁凝计害邓一新2
突然，一个圆润曼妙的声音响起来：“宋教授，您的决定将影响到两个人的前途命运，能不能再给他们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
法医专业女学生很少，班里一共就五个女生。说话的人正是邵思音，她就站在汪博凯左边。所有同学的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有了一个带头的，紧接着又有一个女生开口说道：“是啊，您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这次说话的是邵思音旁边的另一个女生孔兰。
孔兰和邵思音关系很好，邵思音不和丁凝粘着时就总是和孔兰在一起。不过和邵思音处于金字塔塔尖的颜值正好相反，孔兰是属于拉低女性平均颜值的那一类，男生私底下都叫她“恐龙”。
“别开除吧……”
“是啊，再给一次机会吧！”
一群同学开始嗡嗡嗡地附和。
求情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宋教授终于松了口：“那好，我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底下的议论声停止了，正当大家以为宋教授不追究了的时候，宋教授又接着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今天邓一新必须来上课，限他二十分钟之内到教室。既然他就在宿舍，二十分钟足够了。如果他执迷不悟，我今天就通报学校，还按刚才说的处分两人！我这已经算法外开恩，你们还有谁觉得不服？”
下面的人大眼瞪小眼，不再说话。这相当于从死刑改成了死缓，缓刑二十分钟，在宋教授这里争取到这样的结果就算够不错的了。
“行，都没意见了，那你们谁赶紧通知他一下。我说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多一分钟也不给！现在开始！”宋教授说完就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倒计时。安静的教室里，手机倒计时的滴答声使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汪博凯急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给邓一新。
邓一新全然不知解剖教室里发生的事情，他还在专注地弄手机app。要改的地方刚刚改完，此时的电脑屏幕闪动着，他正在模拟器上做测试，几秒钟之后，弹出一个写着英文“成功”的对话框。
“耶！”邓一新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新功能的测试一次性通过，他感觉自己写代码的功力简直登峰造极了！现在只需要整体上再测试几遍就算大功告成。邓一新看了看表，刚刚八点十分，距离提交作品的截止时间还有五十分钟，而他顶多还需要三十分钟，完全来得及。
就在他刚想喘口气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见是汪博凯打来的，邓一新一愣，隐约有了种不祥预感。
邓一新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喂一声，听筒里就传来汪博凯急促的声音：“小邓子，你赶紧来上课吧！宋教授发现癞皮替你喊到了！”
“嗯？怎么会？”邓一新感觉很奇怪，赖琦经常替他喊到，很少被抓，就算被抓，记录在案就行了，干嘛还打电话通知他。
汪博凯压低了声音说道：“是丁凝把你给举报了！你要是二十分钟之内不到教室来，宋教授说要把你开除学籍！”
“开除学籍”这四个字汪博凯故意加重了语气，邓一新听得很清楚，他的心里猛然一揪。这是他完全没想过的结果，开除学籍对于一个学生而言就是灭顶之灾。但很快邓一新就轻蔑地扬了扬嘴角，他本来就不喜欢学这个，开除不是正好吗？再说，他可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这让他感到愤怒。邓一新揪着的心又放下来了，轻描淡写地答道：“开除就开除吧，反正我也不想上了。”
一听这话汪博凯急了，对着手机喊起来：“你要是不来，赖琦也得受处罚，要留级重修！”
听汪博凯这么说，邵思音猜到邓一新还是拒绝来上课，她把手机抢过去说道：“你快过来吧，你要是不来不但你自己要被开除，赖琦也要留级！”汪博凯又把手机抢回去，说：“是啊！二十分钟必须到，现在可能就剩下十九分钟了，快快快！”
汪博凯是当着全班同学和宋教授的面打的电话，不好再多说什么，再说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说太多。匆匆挂断电话之后汪博凯心里还是没底，不知道这位一向随心所欲的小邓子到底会不会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邓一新也蒙了，到底去不去呢？邓一新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十二分。如果只是把他开除学籍，他还真不在乎，大不了就是再和父亲产生一回冲突，反正他们父子之间平时的冲突也不少。他真正担心的是赖琦。
赖琦的家在一个偏远小县城，他曾经说过，他是他们那个大家庭里唯一一个考上省城重点大学的人，是全家人的骄傲，父母都指望着他早点毕业找个好工作呢。如果留级一年才毕业，想找个好工作恐怕就是天方夜谭了。
邓一新咬得牙关酸痛，做出一个决定，不能让自己的好兄弟因为帮他的忙而吃个这么大的亏，他要去上课！而且他的程序就差最后一轮测试了，如果抓紧时间，应该可以在提交作品之后再赶到教室！就这么干！
打定主意之后，邓一新的心跳和呼吸猛然加快了，他的肾上腺素爆发了，就像是一个被催化剂激发了的化学试剂，爆发出超乎寻常的能量。他把眼睛凑近屏幕，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速敲击着，原本三十分钟做完的测试，他只用了十分钟就完成了。然后他又将所有代码打包发给了吴子星。弄完这一切，他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二十四分，还有七分钟的时间赶到教室！邓一新心里盘算着，骑车到教学楼需要四分钟，再爬到六楼需要三分钟，时间刚刚好！
刷牙洗脸这些事情邓一新都顾不上了，电脑他都来不及关就冲到了楼下，可他先是没摸到兜里的车钥匙，再来他也没看到自己的自行车。邓一新这才想起来，不好！车被赖琦借走了！
邓一新左右扫了一眼，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想借辆车的想法行不通。走路过去无论如何来不及了，一瞬间，邓一新又作出一个决定，跑着去！
在早晨静谧的校园里，只见一个人仿佛脚踩风火轮一样在飞奔，经过之处其他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邓一新可管不了这些，一口气就跑到了解剖实验楼下。到了楼下他看了一眼手机，八点二十八，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跑步的速度一点也不比骑车慢。
地处华南的广江市夏季非常炎热，过度热情的太阳把六月初早上的气温就炙烤到三十度。邓一新跑到楼下就已经浑身是汗。
在楼下只喘了一口气，邓一新又开始往楼里跑。刚一进楼他也发现气味不对，但他什么都来不及想，迈开腿就往楼上冲，直嫌自己的腿不够长。冲到六楼，又冲进教室的后门——他们这些混日子的同学，每次默认只走后门。
邓一新冲进教室就再也忍不住了，他扶着墙猛烈干呕，那声音听得汪博凯胳膊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邓一新呕着，就听到一阵“叮铃叮铃”的响声，宋教授手机上设置的二十分钟倒计时刚好到时间了。真是好悬，差一点就晚了。
等邓一新呕完了，宋教授说道：“你就是邓一新吧？行，二十分钟之内你到了，我也说到做到，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这学期你旷课的事我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是最后你们要用成绩来说话！如果卷面考试不合格，或者实操考试不合格，就算只差一分，我也不会让你们过，还要重修，听清楚了吗？”
邓一新捂着嘴站到了汪博凯的旁边，听宋教授这么说他点了点头。邓一新此刻再不能炸毛了，他既然来了就说明他在这场博弈中已经认输，宋教授说什么他就要听什么。
突然“啪！”的一声，宋教授拍了一下桌子，指着下面的学生喊道：“你们都捂什么嘴啊！把手都放下来！等你们走上了工作岗位，解剖尸体的时候能边捂着嘴边解剖吗？”
确实，不光是邓一新，还有好多同学都因为嫌臭而捂着嘴。在宋教授的训斥声中，一众学生纷纷把手放了下来。“你们这群学生，生在幸福的年代，没吃过苦！连这点臭味都忍受不了，将来怎么能胜任法医的工作？面对腐烂的尸体，甚至已经爬满了蛆的尸体就是你们以后的工作！你们要用你们的专业知识帮助死者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法医是一项崇高而伟大的工作……”宋教授滔滔不绝地讲着。
据说宋教授以前是警队里的一名法医，干了二十多年，经验非常丰富，虽然法医里面少有女性，但宋教授却是法医界的杠把子。教室中间的丁凝听得热血沸腾，就连汪博凯和赖琦这些混日子的同学也被深深感染，唯独邓一新的精神越来越恍惚，宋教授的声音在他这里好像越飘越远。外面的声音他渐渐听不清楚了，可他自己的心脏狂跳声却越来越清晰，头也越来越沉。
对这些少不更事的学生们进行了一番教育之后，宋教授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从这节课开始，就是你们的实操考核，实操和卷面考试的成绩全部合格你们这门课才算通过，听清楚了吗？下面，邓一新！你来进行解剖的实操！”
别的声音在恍恍惚惚的邓一新这里都被自动过滤掉了，可他的名字被点到时，他还是听到了。他踏进教室时就预感到今天准没好事，果不其然现在就被宋教授点名去解剖。邓一新哪里会解剖呢！别人上解剖课的时候，他要么是在理工大学蹭计算机课，要么就是在写他的程序，甚至于就在宿舍里睡懒觉。现在突然间叫他独自上去解剖，还是面对这样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
闻着这个味道，远远看着这具尸体的样貌，邓一新感到浑身发麻。他撇撇嘴，站在那里没动。
“邓一新！上来解剖！”宋教授又叫了一遍。
宋教授的指令是不容违抗的。汪博凯见邓一新不动，搞起了小动作，他用手扒拉邓一新的手，邓一新就躲，汪博凯又扒拉。邓一新明白汪博凯的意思是让他赶紧上去，可他实在不想去，上去了也是错漏百出，丢人现眼出洋相，考核通不过还少不了要被宋教授骂。这么一合计，邓一新觉得自己不上去解剖才是明智的，反正在哪里都是挨骂，都是不及格，他宁愿不去碰那具尸体。他使劲把汪博凯的手推到一边。
宋教授可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再一次叫道：“邓一新！”这三个字沉稳有力，气出丹田，极具威严，邓一新知道这是最后通牒，可他的脚就像粘在了地上，依然一动不动。
邵思音可急坏了，大家好不容易才从宋教授这里争取到二十分钟时间，邓一新得以被“免除死刑”，才几分钟的功夫，邓一新又要抗旨，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快去啊邓一新！”邵思音小声冲邓一新说道。邓一新抬起头来看着邵思音，只见她二目圆睁，双眉紧锁，还真是着急了。平日里邵美人对他们这些学渣通常都是视而不见，今天她竟然为自己着急了，邓一新心中一阵欣喜，心思也动了一下，可他还没移动脚步。
“你该不会是害怕吧？”邵思音说着还白了邓一新一眼，嗤之以鼻道，“真不是个男人！”
被邵思音这么一挖苦，邓一新还真来了劲头，他无论如何不能被美女给看扁，他要证明给美女看自己是个不折不扣英勇无畏的男人。
邓一新终于从教室后面走了出来。走到教室中间，他先看一眼赖琦，独自靠墙站着的赖琦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如果自己不来救他，他还真的会被宋变态整得很惨！不管怎么说，自己来这一趟还是非常有意义的。
邓一新又看向丁凝，这个举报自己的人，居然在用一种胜利者的眼神蔑视他。邓一新攥紧了拳头真想立刻给他几拳，可现在不行，他压住心中怒火，安慰自己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下了课再和赖琦、汪博凯一起收拾这小子！
邓一新走到离解剖台大概三米的地方停住了，他感受到了越来越浓烈的腐臭味，胃不受控制的痉挛，他再一次弯腰干呕起来，快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他写了一夜代码，已经疲惫到极限，本来打算提交了作品就睡觉的，谁知道又被迫一路狂奔从宿舍跑到解剖实验楼下，再狂奔上六楼。邓一新已经消耗了所有体力，极度虚弱，从教室后面走到前面这几步路他都觉得头重脚轻，脚底下好像踩着棉花一样。这一呕让他开始浑身出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他觉得自己真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此时，他昏昏沉沉的脑子像打了个电火花一样，突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自己刚刚交给吴子星的程序还是遗漏了一步——虽然代码里面写好了新功能，但是关于新功能的文字介绍却忘了写。这是初审时评委特意希望他们增加的，没有文字介绍别人就很难发现这个功能，这几天的努力白费了不说，就连十拿九稳的奖项也悬了。但是要改其实很简单，马上通知吴子星，让他写上几笔就行了。
“穿解剖服吧。”宋教授指着讲台旁边的解剖服说道。
邓一新没去拿解剖服，反而颤颤巍巍举起了一只手，艰难地说道：“宋教授，我想打个电话，我……”邓一新又觉得要吐，他捂了一下胸口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接着说，“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
宋教授打断道：“你有什么事都等解剖完了再说！上课你还要打电话，你看我什么时候在课堂上打过电话？快过来穿上你的解剖服！”
邓一新的气一下子从头泄到了脚面，这么多天通宵达旦的努力很可能因为自己这个微小疏忽而付诸东流，如果得不了奖，他想逃离法医和医学的愿望就不能实现，“逆天改命”就成了泡影，这难道是时也运也命也？邓一新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自己既然到了教室就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已经容不得他做主了。
邓一新又向前走了几步，拿起蓝色的防水解剖服套在身上，一旁的赖琦适时地走过来帮他系上了背后的带子，并小声说了句：“谢谢！”
失落至极的邓一新感到一些安慰，他确实是为了赖琦才赶过来的，可邓一新现在说不出任何话了，他头晕得厉害，恶心得厉害，从头到脚都在冒冷汗，两只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在他二十年的生命里还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衣服穿好之后，邓一新又走回解剖台旁，刚要拿起台子旁边的手术刀，就又听到宋教授河东狮吼一样的声音：“解剖之前要向捐献遗体的死者鞠躬致谢！教了你们两个学期了，这都不知道吗？”
邓一新只好后退一步，弯下腰去朝着尸体鞠躬，可就在他头低下去的一瞬间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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