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撬开嫌疑人的嘴4

池蕊是个现年刚刚二十岁的年轻女子，母亲在她年幼时就去世了，只有父亲一个人靠种地挣钱养家，她还有三个弟弟妹妹需要照顾。家庭的贫困让她早早辍学，刚满十六岁就离开家乡来广江打工。

        池蕊单纯内向，来广江之前没有任何情感经历。十七岁时她交了一个男朋友，半年后两人分手。毫无生理知识的池蕊在和初恋男友分手之后好几个月才发现自己怀孕了。他们都是打零工的，经常换工作，那时候也没有手机，再想联系前男友时已经联系不到。

        错过了最佳流产时间的池蕊陷入生下孩子和引产这种两难的境地。最终母爱的天性占了上风，她决定把孩子生下来。那个时候她觉得以后就算再苦再累她也能一个人把孩子养大。

        刚刚生下孩子的时候虽然辛苦，可每天都很充实很快乐，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可随着孩子长大，她渐渐发现一些问题，都说三翻六坐八爬，她的女儿所有发育都比普通孩子晚，八个月时才将将能坐稳，一岁半了走路还需要扶着东西，而且话也说不出一个字，就连最简单的妈妈都叫不出来。更让池蕊担心的是，她发现孩子经常目光涣散，表情呆滞，和别人家孩子对比起来显得不太正常。

        池蕊租住的地方距离广江市人民医院大概只有两公里，于是在二零零一年八月，池蕊带孩子来到人民医院看病，医生的诊断结论让她五雷轰顶，孩子先天性中重度智力缺陷，也就是说孩子是个傻子，而且这种病很难治好。

        不相信这个结论的池蕊又带孩子去了别的医院，她希望人民医院的结论是错的，可是结果和她的愿望背道而驰，另一家医院医生的话和人民医院如出一辙，并推测孩子成年后的智商也仅有学龄前儿童的水平。

        这个巨大的打击几乎击垮了池蕊，从这以后，她几乎很少出门，天天躲在家里以泪洗面。生下孩子之后她就辞了工作，一心照顾孩子，本打算等孩子两岁之后幼儿园肯收了就把孩子送过去，然后再去打工，可是医生的结论断送了她对未来的所有美好想象——她的孩子是个傻子，需要她照顾一辈子。

        她看孩子的眼神里没有爱了，这个孩子在她眼中不再是那个可爱的小天使，仿佛是一个要纠缠她一辈子的恶魔，而她才二十岁，还有很长的人生道路要走，她的一生不能就这样被一个孩子给毁了。

        想到未来暗无天日的日子，她越来越厌恶这个孩子，终于有一天，她抱起孩子走出家门，将孩子放在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扭头就走。走出挺远之后，傻孩子似乎发现身边没了亲人，嚎啕大哭起来。这声音池蕊听到了，停下脚步偷偷躲在树后看。

        见到弱小无依的女儿站在原地大哭，她的眼泪哗哗流下来，心中那份母爱又被唤醒了。她又走回来，抱起女儿回了家。这次虽然没有狠下心把孩子扔了，但是想摆脱掉孩子的念头却在她心里生了根。思前想后，她觉得不能扔了孩子，她是一个傻子，没人会收养她，把她扔了几乎等于宣判了她的死刑，与其在外面孤苦伶仃悲惨的死掉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就算孩子侥幸长大了，她还是一个傻子，一个女傻子，精神和□□都会遭到折磨，会被人欺负一辈子，最终的命运会更加凄惨。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孩子干净利落的离开这个世界，孩子解脱了，她也解脱了……

        小时候她曾经听说村里以前有个孩子掉进开水盆里烫死了……在经过无数次思想斗争之后，她把魔掌伸向了她的女儿，池晓鸥。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她烧开了一大壶水，嘴里说着要给孩子洗澡，在床上把孩子衣服脱掉之后，咬着牙硬生生把开水浇到孩子细嫩的皮肤上。

        孩子发出凄厉的惨叫。一直不爱动弹的孩子此刻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池蕊慌了手脚，不得不死死按住孩子的身体，继续浇开水。她右手提着开水壶，左手按住孩子的胸腹部，于是这块区域烫伤稍浅，但同时她的左手也被浇下来的开水烫伤了。

        开水浇在孩子的躯体上，还呛进口鼻里。孩子挣脱不开，抬起双手抓住池蕊的左臂，挣扎中抠破了她的皮肉。孩子想要逃脱魔掌，但这全然是徒劳的。

        当一壶开水都浇下去之后，孩子躺在床上已经发不出哭声了，池蕊吓得后退两步扔掉了手里的水壶，随后又颤颤巍巍走到床前看着孩子。

        她是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她也是一个人，一个希望能够回归正常生活的人。两种情绪扭曲在一起，快要把她撕裂了。就在这时，从来没说过一句话的孩子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妈妈”，这一声妈妈让池蕊再次崩溃，她抱起奄奄一息孩子痛哭起来。

        孩子真的要死时她又后悔了，匆忙拿起座机打了120，对所有人谎称孩子是自己不小心烫到的，企图掩盖罪行。可孩子终究还是死了。内心的煎熬让她日夜不得安宁，那可怕的一幕再也不愿意回想。当邓一新抓着她的胳膊说出事情真相时，她再也忍受不了。

        池蕊瘫坐在椅子上，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之后目光呆滞地不知道在看向何处。

        池蕊在讯问笔录上签字之后，辛国良将一副手铐戴在她的手腕上。池蕊将被带走羁押起来。临出门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回身来冲还在讯问室里的邓一新鞠了一躬。

        池蕊始终不知道这个身穿便装的男子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的，但她还是想谢谢他。说出真相的池蕊感受到内心有一种难得的平静，是这个便装男子让自己得到了救赎，否则她虽然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但恐怕将一辈子活在内疚和自责之中，一生不得安宁。

        “真的是这样！太可怕了！”在医院太平间听完邓一新讲述池蕊的故事，孟婷婷一脸惊恐，好像浑身都在颤栗。

        一旁的白仲坤看着邓一新道：“你真是有心，能把她的病历从那么多病历中找出来。别看你表面上吊儿郎当的，实际上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非常负责任的人。别在太平间浪费时间了，你还是应该当医生，赶紧回妇产科吧！”

        “是啊，我看白师傅说得对，去和院里认个错，回去吧，妇产科缺人手呢！”孟婷婷说道。

        面对白仲坤和孟婷婷的劝说，邓一新不知如何是好。待在太平间确实不是长久之计，可是回到妇产科也让他怵头。邓一新犹豫不决之时，孟婷婷忍不住了，站起来说：“你要是不去说，我替你去说！”

        白仲坤偷笑着，这是关心则乱，他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女医生对邓一新非常关心，已经超出普通同事的范围。邓一新赶紧叫了一声拦住了她，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他自己的事，哪有让别人替他去说的道理。他挠头时，白仲坤道：“你们两个一起去吧，正好孟医生也知道这件事。”

        白仲坤这个台阶来得刚刚好，邓一新点头同意了：“行，下个星期找个时间一起去吧。”

        “下个星期”还没到，邓一新在太平间又看到了辛国良和李涵，这两位都是刑侦大队不同小组的组长。这次前来又是给邓一新送锦旗的，感谢他不遗余力找到关键线索破了案。结果去了院长办公室才得知邓一新又被派到太平间工作了，不明就里的两人这才来到太平间问个究竟。

        当得知邓一新又是因为犯了错误被贬到太平间之后，辛国良愤愤不平地说：“怎么能让你到太平间呢，你好歹是个医生啊！”

        “我看你干脆辞职算了，辞职之后你报考公务员，只要你通过笔试，焦队长肯定能把你招到队里来当警察！”李涵说。

        这两句话让坐在一旁的白仲坤听到了，放下手中的报纸看着邓一新，好奇他会怎么选。

        李涵说的事情还真令邓一新心思一动，不过很快他又想到父亲对他的希冀，还想到前些天刚刚答应孟婷婷调回妇产科……他虽然一直是个冒牌医生，可他对医院的感情越来越深了，如果就这样离开，还真舍不得。

        犹豫了片刻，他婉拒了李涵和辛国良的好意：“没事，我很快就要调回妇产科当医生了，不过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到了和孟婷婷约好的日子，两人一起来到院长办公室，刚一进门邓刚就微笑着看着两人，父亲难得的笑容让邓一新心里直发毛。还没等他们开口，邓刚说道：“前几天刑警大队的人又送锦旗来了，我让人拿到你们妇产科了。怎么，在太平间呆够了？”

        邓一新是自己主动提出要到太平间工作的，刚过了一个月就要回来，本来还觉得有点难以启齿，父亲一番话让他就坡下驴，赶紧承认道：“是啊，呆了一个月，差不多了，能不能让我回妇产科？”

        “院长，让邓大夫回去吧，上次那个病人也原谅他了，事情是个误会，都解决了。”孟婷婷跟着说道。

        邓刚笑眯眯地说：“行，那就回妇产科吧，今天就去！好好工作，别净惹事！”

        邓一新几乎来了一个立正，大声说道：“好，一定好好工作！”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父亲就像知道两人要来似的。从邓刚的办公室出来，邓一新回到太平间和白仲坤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了妇产科，又开始了在妇产科的工作。

        邓刚确实知道他们要去，因为白仲坤提前去找过邓刚，告诉他邓一新拒绝了去刑警大队当警察的邀请：“邓一新还是一门心思在医院里，你别老批评孩子，我看他做事情很负责任，挺好的。对于孩子，你要多鼓励！”

        白仲坤比邓刚年纪大，本就在医院德高望重，两人又是多年的邻居，他的话邓刚听得进去，所以这次见到邓一新和孟婷婷前来笑脸相迎，痛痛快快答应让他回到妇产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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