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隔离区

眼球上有道深深的豁口，看着像是被温实周用匕首给扎的，而在它瞳孔上有一处血迹，眼球上的血管经络正在小心翼翼地吞咽，但因为它此刻太虚弱，进食速度很慢，看着半死不活的。

        触及到萧予舟目光，那玩意儿显然有些慌张，处于保命的本能想逃，被萧予舟毫不留情地用小刀扎在地上。

        现在的它弱到连残肢都操控不了。

        萧予舟看了眼右手，因为没有知觉，他没有察觉到手上绷带是何时散开的，纱布零零散散挂着，掌心和指尖渗了点血出来，大概刚好滴到了那枚没死透的眼球上。

        即使目前死路一条，它也没有放弃进食，眼球上的血管缓慢地跳动着。

        “那不是没办法嘛，你以为我不着急，没给你催过？”漫长的沉默过后，男人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听说为了加固隔离区，指挥部派了十几只小队出去搜寻‘绿腹电蛇’。你还不清楚a级异种的实力了，哪有那么好抓，研究所那边也在想办法。本来以为你这里至少也是二级防御，还能再挺一挺，这下倒好，隔离区也毁了，异种也跑了。”

        高桥乔没吭声，低头又点了支烟。

        “行了，胳膊还流着血呢，别抽了。”男人抢过她的烟，丢在地上碾灭，“不说这个，这次的异化率将近百分百，高成这样你们就没……有没有提前发现什么异常？”

        他明显是止住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换成了一种更平和的询问方式，高桥乔脸虽然很臭，到底耐着性子没再发火：“昨天下午我去防治组接小淼，走之前一切正常。顾边说他们在半夜收到隔离楼里发出的死亡报警，他们去之后就发现有感染者被彻底异化了，一直到我早上回来，整栋楼都变成了异种的巢穴。

        “温实周来的时候说我们隔离区的感染值特别高，可能是导致异化率上升的主要原因。”说到这儿高桥乔对隔离区没有进行警报的破设备又是一顿骂，撒完气才道，“要说异常……感染者没被感染算不算？”

        听到在说自己，萧予舟伸长了耳朵，喂养异种一般，将手上的血都挤到地上的眼球上。

        男人语气拔高：“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忙着和你吵架，谁还记得这事。”高桥乔道，“他受了重伤，还在楼上昏迷着。”

        男人搓了搓手，又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踱步，凑近高桥乔：“你没骗我？”

        “蔡大利，我吃饱了撑的，拿这种事骗你？温实周亲自验的，不信你自己问他。”

        “没大没小，叫老蔡！”蔡大利满脸喜色，在身上摸了半天，就近叫来个属下，让对方去把他的通讯器拿过来。

        他对高桥乔说：“我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本部，很有可能以后的感染者就都有救了。”

        说着跟等不及似的，丢下高桥乔，小跑着冲向远处一辆卡车，比他使唤的那个下属还跑得快，可见其迫不及待。

        萧予舟全程对他们的话无动于衷，察觉到有人过来，拔出小刀，抽了手上的绷带当绳子用，捆了几块异种肉，抓起眼球塞进衣兜里溜了。

        “怎么这里还有肉块？”来人盯着地上散碎的烂肉无比疑惑，左右看了看，还以为是有人疏忽漏了碎肉在地上没发现，他捡起来，“还好我来检查了一下。”

        从楼后出来，他和高桥乔打招呼：“高队。”

        高桥乔点头：“你好。”

        “高桥乔！”蔡大利半边身体探出车门，举着通讯器喊她，“你过来！”

        “辛苦了。”高桥乔拍拍身边人肩膀，大步往蔡大利的方向走去。

        把通讯器交给她后，蔡大利跳下车，高声催促大家加快动作：“要在天亮之前把这些异种尸体都送去研究所，大家动作都快点！”

        高桥乔目送一辆又一辆卡车驶出隔离区，对电话道：“保证完成任务！”

        高桥乔烟瘾很大，嘴里一刻都空不了，她自己的烟抽完了，直接上手掏蔡大利的衣兜，顺便把通讯器给他塞了回去。

        “参谋长怎么说？”蔡大利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包被高桥乔塞进裤袋里的香烟，含泪问道。

        “让我护送‘未感染的感染者’去本部。就像你说的，如果能在他身上提取抗体，或许以后的感染者都不用死了。”

        末世数年，自世界政府成立以来一直以保卫家园抵御异种入侵为己任，但十年来因被异种感染而丧命的人可以填海堆山。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人类灭绝也只是早晚的事。

        萧予舟的出现，对于穷途已久的政府是个新的希望。

        像他这样重要的人，为了避免意外原本应该由本部派人来接，但特行处人手紧张，最后只能把这个重任托付给唯一空闲下来的高桥乔。

        时间紧迫，高桥乔准备先去看看萧予舟醒了没，顺便告知一下自己队员他们的新任务。

        而此时的萧予舟，在这栋幸存的小楼里转悠了半天之后，终于找到了厨房，正站在灶台边叉着腰烤肉。

        千目章鱼的肉很嫩，被火一卷表层就滋滋往外冒着油脂，焦香阵阵，馋得萧予舟胃里发出两声空鸣。

        刚烤好的肉温度极高，把他指尖烫得飞红，一口下去，入口q弹有劲，比萧予舟想的还好吃。

        他一边吃一边烤，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想起兜里的眼球，萧予舟舔舔齿尖。

        进完食的眼球看着比之前恢复了点生气，那道被温实周扎出来又被萧予舟补了一刀的伤口已经呈现半愈合的趋势，在和萧予舟的对视中，它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危险。

        眼珠子转了转，但因为伤口正好在瞳孔三分之一处，并不能避开萧予舟的视线。

        于是它无神地放空自己，失去了高光。

        萧予舟才不管它装不装死，筷子“噗”一声捅进去，眼球“叽”了一下，显然痛极。

        感受到越来越近的灼热，抱在眼球上的所有血管都炸了起来，紧紧缠着筷子，想要逃。从它伤口里涌出的血水滴在火上，发出悦耳的滋滋声。

        萧予舟心情十分愉悦地把筷子往前送了送。

        “谁在里面？”厨房门突然被推开，来人是个有着齐耳短发的少女。

        萧予舟在听到动静的瞬间迅速藏起眼球，戳了块灶台上烤好的肉块递过去，他诚意邀请对方：“来一块？”

        苗淼错愕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久前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此刻正站在满是血污的灶台边，从上面戳起一块还在往下滴血的肉邀请她共进……宵夜？

        她下意识跟着萧予舟的节奏走：“不用了，我——”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惊悚地发现，往下滴血的不是烤肉，而是萧予舟的右手！

        缠在他手上的纱布全然不见，所有伤口都暴露在空气中，而他右手指尖更是红成一片，隐约还有起水泡的架势。

        她顾不得其他，一个健步冲上去，抓住萧予舟右手问：“你怎么把绷带给拆了？！”

        “哦，我睡醒手上没感觉，看看它还在不在。”人生第一次给别人分享食物而惨遭拒绝，萧予舟毫不在意，转手把烤肉塞进嘴里，随口说着。

        “因为我用异能麻痹了你的右手神经，你伤那么重，隔离区又没有麻药……”苗淼解释，小姑娘脸皱成一团，要带他去楼上上药，“你这个伤得让队长帮你缝针，而且你手指骨裂，必须要用夹板固定，你别再随便拆了。”

        她转身半天都拽动人，回头萧予舟慢条斯理地吃着烤肉：“稍等，我吃完。”

        “还吃什么呀？！”苗淼着急。

        萧予舟不为所动，虽然高桥乔捞他就跟捞麻袋一样轻松，但和比自己矮了将近一个头的小女孩比起来，他还有占有一点天生的性别优势。

        想着他又是一阵无语，他现在居然只能和面前这种小不点比的份了吗？

        “不痛。”萧予舟勉强解释道。

        “我麻痹了你右手神经，你当然不痛了。”少女强调。

        萧予舟咀嚼时一边腮帮子鼓起来，他边吃边问：“你的异能是什么？”

        “‘神经毒素’。”对于看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苗淼并不设防。

        “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可以麻痹他人神经，让对方失去行动力的异能。”

        萧予舟看了眼自己活动自如只是失去感觉的右手，把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抬眼发出疑问：“是吗？”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萧予舟已经了解到这个世界分为异种和异能者两个阵营，异能者这边有个被称为特殊行动处的组织，存在目的大概就是类似于守护人类，防止异种入侵一类的。

        就像他们把异种分级一样，异能者之间也分高低，高桥乔说她带的是个c级小队，队员就是陈启和顾边这种看起来就很弱的异能者，而温实周看起来就比他们强了大概十几个高桥乔的程度。

        如果【神经毒素】这个异能真的像少女说的那样，那在萧予舟看来，这分明是一个在战场上很有优势的能力。

        即可以辅助队友，也可能作为攻击手段，如果是萧予舟是断然不会把拥有这个能力的异能者安排在后方。

        而且萧予舟一眼就能看出来，苗淼和顾边陈启一样，根本没上过前线。

        那就只有异能者的强弱能左右其所拥有异能的使用这一个理由。

        果不其然，拖拽着他往前走的苗淼语气委屈巴巴：“你别不信，我这个能力在异能序列表上的排名可以很靠前的，只是我自己异能力太低所以发挥不出来而已。”

        异能力。

        这大概就是判定异能者所拥有的天赋强弱的标准词汇了。

        “要多高才能完全发挥？”萧予舟闲聊似的随口问。

        苗淼想了想：“五千？”

        其实她自己也不太确定，前线离她们隔离科太远了。

        于是萧予舟又知道了，原来异能力是可以用数字衡量的。

        两人刚上二楼，高桥乔急匆匆从一间屋里走出来，身后跟着陈启和顾边：“赶紧去给我找人！”

        两行人相逢在过道上，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高桥乔那边先松一口气，她抓抓头发走过来轻弹苗淼脑门儿：“你带着人跑哪儿去了？”

        “不是我！”苗淼捂着额头喊冤，说她没带着萧予舟乱跑，“队长，你快帮他包扎一下，他伤口都裂开了。”

        高桥乔看了眼一脸淡定的萧予舟，又扫了眼他右手，让顾边和陈启下楼去清点物资装车，让苗淼把人带进房间。

        “先说好，我也不是专业的，回头落下啥病根，要怪也怪你自己遇到危险不知道求救。”高桥乔凛着脸打开医疗箱，用眼神示意苗淼，苗淼轻托住萧予舟右手，过了几秒松开。

        “好了？”高桥乔问。

        苗淼点头。

        萧予舟倒是一直没感觉，不过也大概能猜出苗淼在干什么，估计是害怕之前麻痹神经的毒素失效，又对他用了一次异能。

        高桥乔嘴上说着自己不专业，处理伤口的动作却非常熟练，止血上药打绷带一套动作下来根本没有用太久时间。

        “刚才你们俩不在，我就再说一遍，”她让苗淼收拾医疗箱，抬眼盯着萧予舟看了几秒后伸出手做自我介绍，“我是枫镭小队的队长高桥乔……”依次介绍完队友后她正色道，“萧予舟，接下来将会由我和我的队员护送你前往北区白虎特殊行动处本部，你的存在对我们乃至于全人类来说都非常重要，我们会竭力保证你的安全。希望你不要拒绝。”

        她最后一句话虽然说着类似于请求的“希望你别拒绝”，但萧予舟却能从她满是煞气的双眼中读出“你不要不识好歹”的意思。

        以他的重要程度，就算是违背本人意愿，高桥乔也会强制将他送去本部。

        没人知道他去本部会遭遇什么，但和全人类的未来与幸福相比，某个个体的人生显然就不在考虑当中。

        萧予舟当然没有什么要为人类奉献的伟大想法，但以他现在这身板，又明显不是高桥乔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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