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上甚至还挂着道彩虹
只见少年怀里满身血色的少女勉力撑起身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挡在了少年面前——
强悍的魔气与少女的血肉之躯猛然相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听到声音的少年身子一下顿住，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一幕，眼白遍布红色的血丝。
他抖着手，轻轻地把少女的身子掰回来，只见她胸前开了个狰狞的血洞，正滴答滴答往下滴着浓稠的血液。
少女沾满血色的嘴唇轻轻翕动几下，“好好……活下去……”
少年不敢答应，也不敢看她的脸，只是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孩子，拼命用手摁住她胸口的血洞。
可是……这血怎么就是止不住呢……少年的泪水像掉了线的珍珠，扑漱漱地掉下来，滴到咳血不止的少女脸上。
一滴一滴，与她的血混在一起，像是这些天连绵的春雨，载着他们数不清的甜蜜与念想……
像是突然疼急了，少女猛地呕出些内脏碎片，神色惨然地抬手想要触摸少年的脸——
但来不及了。
到底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受了魔气全力一击，哪里还能再有什么机会？
不过瞬息之间，少女的气息便绝了。
少年来不及抓住她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垂了下去，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碰到他……少年颤着手，近乎绝望地去探她的鼻息——
毫无动静……
没了，她没了。
可是他明明刚才把她救回来了的。
明明……救回来了啊……
少年动作僵硬地收回手，表情怔然地看着少女的尸体，对外界全然没了反应，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缓慢伸出手，用力抱住少女的身躯，像是要把少女勒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压抑至极的哭声迟迟传来，“我明明已经救出来了……我明明救你出来了啊……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啊……”
一字一句，声声泣血。
尚未干涸的血液自少女胸前的洞口淌出，一点一点洇湿了少年的衣襟，将少年的月白长袍染得火红耀眼。
恍然看去，两人像是同时着了鲜艳的喜袍，周围的血色背景在某一瞬间，像极了铺满红妆的婚宴现场。
若不是……他们两合该成亲的。
少女合该凤冠霞帔，着红妆、描金钿、入花轿，等着心上的少年郎牵着她走过未来的这许多许多年。而不是如现在一般……家破人亡，气绝身亡，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台阶上。
一旁目睹了所有经过的余昭忍不住红了眼眶，直接转过身去，不敢再去看少年的表情。
可是啊——
谁能保证，转身之后，看到的不是更大的悲剧呢……
毕竟，悲剧之所以是悲剧，在于它的戏剧性，在于它的不可挽回，在于它的……灾难性。
明明此时春雨初停,红日高悬，多好的天气呐——所有塔源州百姓无不以为这是个好兆头。
然而就是在这样被寄予美好希望的一天里，魔物肆虐，收割生命。
魔族就这样入侵了，在这个雨后初晴的日子，天上甚至还挂着道彩虹。
四周魔气乱窜，昔日忙碌而充实的街道如今全然没了当初模样。无数的摊子被掀翻，菜叶、包子、零食、饰品散了一地，空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百姓的惊呼声、喧闹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她甚至可以听到那个街头卖糖葫芦的小摊贩是如何发出绝望的哭喊，看到街尾那个经常抱着孩子的老妇人是如何生生看孩子在怀里没了声息，看到那个总是喜欢招猫逗狗的小男孩是如何被魔气一点点撕毁，化为碎片……
三千年前的塔源州并没有驻守的修士宗门，无数毫无修为的塔源州百姓对此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家人是如何丧命的。
血色绽放在塔源州的每个街道，开满了每个路口。浅浅的阳光洒照在这片血色大地上，无数的塔源州百姓在这一天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如此惨烈，如此悲哀。
余昭怔怔地看着这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嘴唇无力地蠕动几下，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快跑啊……快跑……离开这里……
她握紧拳头，指尖深陷手心，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意，心里一遍又一遍无力地向人群呐喊着，挣扎着……
黑色魔气从她身体穿过，一如寻常物体一般顺畅通过，没有丝毫的阻碍。
是了，她如今不过一介看客啊——她又做得了什么？！
身旁的辛栾伸手轻轻拭掉了余昭眼尾的泪珠，动作生涩地抱住了她，“别看，别难过，这些早就已经过去了，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的……”
余昭听见辛栾的声音，满腔的情绪瞬间就压不住了，将自己的脸摁在对方宽厚的肩膀上，发出有些哽咽的声音：“我……我知道……可是……”
辛栾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看着地上痛哭的少年乃至全州百姓的各种惨状，眉头皱得死紧。
这就是……当年的人魔大战么？
这完全就是魔族单方面的屠杀。
他的视线掠过哭闹的小孩、惊恐的老人、遍地的尸骸，那些黑色魔气如入无人之境，肆意屠杀……
满目都是血色。
这些魔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按理说，各州都会有一层针对魔族的护州法阵，怎么会突然……
难道说，有什么人用什么方法把魔气带了进来？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辛栾确信，在这之前，塔源州并没有任何魔气侵入的迹象。
目前没有任何线索。
辛栾垂眸回忆进来的这些天，暂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不再去思考。
毕竟，灾难已经发生了，不是么？
眼前魔物引起的混乱还在继续
他和余昭就这样直直站着，看着魔气追逐侵蚀着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人，看着他们一个个横死街头，死不瞑目……
不，还是有人可以抵抗的——
只见人群嘶喊中，一道清凌凌的蓝色剑光划过，所过之处魔气退散。
有修士！他们有救了！
一瞬间，所有人脑海里面同时出现这个信息，并努力向剑光发出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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