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心不由己

由睿王爷发起的这一场“家宴”，气氛热烈而不失温馨，奢华而不失高雅，热热闹闹欢欢喜喜，要多成功有多成功。
至于这些欢喜热闹之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恐怕就要见仁见智了。
一整个晚上的如坐针毡，将早已筋疲力尽的罗青桃折磨得彻底不成人形了。
这期间，君家三兄弟之间你来我往，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交锋，罗青桃都没有留心。
君漓一直稳稳地占着上风，不用她操心；至于君洛，他是个局外人，那三兄弟之间的交锋不会带上他……
罗青桃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胸口，锋利的指甲隔着衣衫用力地刺了下去，却仍抵不过心脏一阵阵紧缩的揪痛。
为什么总是想到他？
为什么，总是想到他……
罗青桃的脸上一点点失了血色，心中某个可怕的念头一点点冒了出来，像初秋雨后的野草一样疯狂地生长着，再也除不尽。
她不敢再往深处想，只得替自己添了酒，一仰脖子灌下肚去，随手再添上一杯。
片刻工夫，大半壶酒已经下肚，心里那些烦乱的念头终于暂时被压住了一部分。罗青桃伏在桌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君漓正与前来敬酒的户部尚书聊得热络，被罗青桃的咳嗽声打断，不禁皱起了眉头。
君澈远远看见了，绕开几个敬酒的官员，找到一个侍女吩咐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温暖如春风的微笑。
片刻之后，睿王妃何秀竹迈着沉稳端庄的步伐走了过来，轻轻地替罗青桃拍着后背，又亲手倒了一碗清茶送到了她的嘴边。
罗青桃酒意上涌，只觉头昏脑涨，摇摇晃晃地坐不稳身子。她努力地睁大眼睛，许久才认出了来人：“三嫂，多谢了。”
何秀竹向她温婉一笑，埋怨道：“不能喝酒还喝那么急！这桌上的酒，是咱们女人喝的吗？”
罗青桃这才忽然意识到，连睿王妃在内，女眷们都是在锦屏后面的席上另坐的，只有她被君漓拉着坐在了男宾这边，确实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照理说君漓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他这样举动必有深意。但罗青桃此刻连坐稳身子都难，自然无力思考。
何秀竹叹息一声，无奈道：“散席还早，你这个样子可不行！不如先随我回房饮些醒酒汤，歇一歇吧！”
听闻可以避开席间的某个人，罗青桃正是求之不得，慌忙点头，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
何秀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满脸关切。
起身的一瞬间，罗青桃的心里闪过了一丝疑惑，但随后就被汹涌而来的醉意冲散了。
君漓看见罗青桃被带走，本能地站起身想追上去，却被几个一起过来敬酒的官员拦住了脚步。
看看正被一群人围着谈笑风生的君澈，以及同几个武将拼酒拼到天昏地暗的君瀚，君漓迈出的脚步生生收了回来，举起酒盏，露出温雅平和的微笑：“诸位大人都是我朝股肱之臣，这杯酒，该由本王敬诸位大人才是！”
“岂敢岂敢，襄王爷贤孝赤诚、爱民如子，臣等一向钦佩敬服……”不知是谁笑呵呵地接上了话。
罗青桃走出宴客厅，身后的欢声笑语并未有任何停顿。
推杯换盏之间，不知有多少协议已心照不宣；温言笑语之间，又不知有多少轨迹已悄然改变。这里的人有意无意地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关系到这个国家的风云变幻。
这样的一场酒宴上，少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谁会注意到呢？
带着几分醉意，罗青桃幽幽地苦笑起来。
她却不知道，在她出门的那一瞬间，宴客厅中至少有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酒盏，似有意似无意地看向了她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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