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除非你死

　委屈吗？
　　罗青桃忍住鼻头的酸涩，冷笑起来。
　　她倒没有感到十分委屈，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可笑她一直以为遇到了良人，可笑她一直自作多情、一直毫无根据地相信他的甜言蜜语……
　　其实早该知道的：滥情如他，对哪个女人没有说过那些海誓山盟呢？
　　她不怨君洛。
　　她始终记得去年初秋，陌城之中那座昏暗潮湿的牢笼里，是她牵住了他的衣袖。
　　她求他救命，他要她拿身子来报答，仅此而已。
　　这本来只是一场交易。至于后来的种种羁绊，那也都是她心甘情愿，君洛从来没有强迫过她。
　　所以，君洛没有亏欠她什么，反倒是她逾越了本分，给他带来了困扰。
　　是她错了。
　　已经遗落的心，还能收回来吗？
　　或许很难，但未必不能做到。就像从前，她痴缠君漓两年之久，最后不是也抛诸脑后了吗？
　　罗青桃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拖泥带水的女人。罗家的祖训只教过她赤胆忠心保家卫国，却不曾教过她三贞九烈从一而终。
　　所以，罗青桃相信，只要君洛觉得厌烦了，她立刻便可以抽身而退，绝不可能苦苦哀求纠缠不清。
　　这是她最后的一根傲骨。
　　罗青桃随手拎起石桌上的一只茶壶，仰头往肚里灌了半壶冷茶，压下胸口那股胀痛的闷气，心头渐渐清明起来。
　　君洛依旧仰头看着她，目光深沉，满脸痛惜。
　　罗青桃伸手扯他起来，拉他坐到自己的身旁，微笑开口：“我没什么委屈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倒是今日搅了你的婚礼，实在对不住。稍后你替我向王妃赔个不是吧——就说我本是来道喜的，只是不会说话，弄巧成拙了。”
　　“这是你的真心话？”君洛的脸色沉了下来。
　　罗青桃淡然点头，真诚地望着他，不闪不避。
　　君洛缓缓伸出手，捏着罗青桃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看着他。
　　罗青桃的目光依然平静，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
　　君洛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危险的冷笑：“果然是个没有心的女人！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捂不热你吗……”
　　罗青桃学着他的样子，眯眼冷笑：“我若有心，也活不到现在了。”
　　“那倒也是。”君洛忽然甩手，狠狠地将罗青桃的脸推到了一旁。
　　罗青桃见他发怒，心下忽然又有些发酸。
　　她知道他是误会了。
　　但她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
　　沉默许久，君洛站起身，冷冷地道：“沁芳园还有空房，我已叫丫鬟收拾了一间给你，你这就过去吧。”
沁芳园，就是他那一群莺莺燕燕们聚居的地方。
　　罗青桃愣了好一会儿，见君洛要走，竟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
　　“怎么了？”君洛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眼中却闪过一抹亮光。
　　罗青桃见他停下，自己反倒无措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住他。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她是没有资格留他的。
　　让她住沁芳园，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她的命是他的，有一个安身之地已经很好了。
　　她不该再逾越本分的。
　　罗青桃怯怯地缩回了手，低声道：“我不知道路。”
　　君洛随手拉她起身：“本王送你过去。”
　　罗青桃下意识地摇头，连连后退。
　　“怎么，跟本王同行都不愿意吗？觉得本王辱没了你？”君洛沉着脸，怒容满面。
　　罗青桃意识到他又在生气，却完全不明白他生气的缘由。
　　她只觉得，他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她惶恐，却无可奈何。
　　垂首嗫嚅良久，罗青桃试探着解释：“天色已经很晚了……今日你大婚，该去陪王妃……”
　　“本王该做什么，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君洛忽然暴怒，铁钳似的双手紧锁住罗青桃的肩膀。
　　罗青桃吃痛，不禁皱眉。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今日的君洛，非常不对劲。他像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点就着。所以，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罗青桃不敢再多言，只好垂下头作低眉顺眼状，希望能稍解他的怒气。
　　谁知君洛见了她这副模样，心下更是气恼。
　　他猛地将罗青桃推到墙边，抵住她的身子，冷笑：“这么迫不及待地把我推出去，是因为旧情难忘，还是又有了新欢？”
　　罗青桃听他说得不像话，心下大急，慌忙哀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君洛怒极反笑。
　　罗青桃惊恐地看着他。
　　君洛抓住她胸前的衣襟，冷笑：“本王掏心掏肺待你，你却觉得这是对你的禁锢吗？既然如此，你就做好准备在这牢笼里呆一辈子吧！本王绝不可能放过你——除非你死！”
　　罗青桃打了个寒颤，慌得一动也不敢动。
　　她意识到君洛可能误解了她的意思，可是如今的他，让她感到陌生而恐惧。她不敢向他解释。
　　而且，多说多错，她实在怕了。
　　看到罗青桃惊恐的眼睛，君洛的心头莫名地生出了几分烦躁。
　　他的手指忽然上移，放开了罗青桃的衣襟，却扣住了她秀挺的玉颈。
　　他要杀了她吗？
　　这条命是他的，他要收回去，那也只好由他。
　　罗青桃这样想着，竟也没有觉得十分恐惧。
　　只是呼吸渐渐困难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这时，君洛忽然将俯下身来，用力吻下。
　　这一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缱绻，却是粗暴而恼怒的。
　　罗青桃的肺里，最后一丝空气被他无情地夺走。
　　他的手依然没有放松。毫不留情的力道，仿佛要把她的脖子捏断。
　　罗青桃已完全没有办法呼吸。肺里先是憋闷得发痛，但很快便只剩麻木；喉咙痛得厉害，似乎想剧烈地咳嗽，又像是要大吐不止。
　　很快，这些痛苦渐渐地淡了下去。
　　同时淡下去的，还有罗青桃眼中的神采。
　　她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耳边也已听不到君洛粗重的呼吸声。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很快又模糊起来，最后只剩一片青白相间的光影……
　　她要死了吗？
　　罗青桃努力瞪大了眼睛，想看清君洛的脸。
　　可是她看不见。
　　君洛依然在吻着她，带着愤怒和憎恨似的，在她的唇瓣上用力啃咬。
　　罗青桃勉强抬起手，想去抓君洛的手背，却没能成功。
　　君洛的怀中，罗青桃的身子渐渐地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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