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你是何方妖孽！

　虽然身子不能动，罗青桃恶作剧的心思却没有消。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脸颊，露出笑容：“喂，老道，你剑尖上着火了！”
　　那老道下意识地缩回了手臂，将剑尖举到面前查看。
　　罗青桃愉快地笑出了声。
　　老道意识到上当，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重新举剑对准罗青桃，厉声怒吼：“妖孽放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我的手就在这里，你倒是过来‘束’啊！”罗青桃漫不经心地笑着。
　　老道闻言非但不敢上前，反而又往门口退了两步。
　　他将桃木剑横在当胸，颤声道：“妖孽，贫道可以不伤你性命，你……不可伤人！”
　　罗青桃被他左一声“妖孽”，右一声“妖孽”，叫得有点儿冤枉。
　　眼看那桃木剑几乎要刺中她的胸膛，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无奈道：“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妖孽？我倒要说你这个老道是妖孽，妖言惑众，扰乱人心！”
　　老道闻言，气得胡子发颤：“贫道一生降妖除魔济世救人，如何成了‘妖孽’？至于你——十余日不饮不食还能不死，不是妖孽是什么？”
　　十余日？
　　罗青桃怔住了。
　　她以为自己至多不过睡了两三天……难道竟已有十多天了吗？
　　罗青桃并不知道人在不饮不食的情况下能活多久。但她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荒野行军的时候，粮草车马还在其次，水源是第一要充足的。若有两三日时间找不到水源，大军少不得便要损失惨重。
　　所以，十余日水米未沾而得不死的她，确实已经接近“妖孽”了！
　　罗青桃不知道自己不死的原因，所以这个嫌疑实在没有法子摆脱。
　　她想了好一会儿，只得笑道：“你们皇帝心脏被刺了十几刀都可以不死，我只不过是十几天没吃东西，哪里就非死不可了？”
　　“皇上遇刺？什么时候的事？”苏公公吃了一惊，慌忙追问。
　　罗青桃反被问得一怔。
　　什么时候的事？当然是十几天前的事啊！这么大的事情，宫里的太监竟然不知道？
　　几个小太监显然更是对此毫不知情。倒是那老道愣了一下，缓缓地放下了剑：“你真的是昭烈郡主，不是妖孽？”
　　罗青桃皱眉：“没准儿昭烈郡主就是妖孽？”
　　老道略一迟疑，使眼色打发太监和侍卫们退出去，仍把桃木剑提起来挡在了胸前：“不对！遇刺时昭烈郡主与皇上在一处，不可能不知道皇上没有伤中要害！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没有伤中要害？”罗青桃糊涂了。
　　那个混蛋的心脏难道不是要害？
　　还是说，她根本没有伤到他的心脏？
　　罗青桃细细回想当时的情形，仍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细细感受着自己胸口的锐痛，心中越发糊涂。
　　那匕首若是再长半寸，只怕连她自己的心脏都要刺穿了，君洛怎么可能没有伤到要害！难道他的心脏长偏了不成——
　　罗青桃忽然愣住了。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用的是右手，她自己受伤的位置也确实是左胸。
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当时君洛正伏在她的身上，方位应该是相反的！
　　所以，那个混蛋伤到的是——右边？！
　　罗青桃忽觉一口淤血涌上了喉头。
　　得知君洛未死之后，她猜测过无数种可能。比如东海仙丹，比如西域灵药，比如南疆蛊术，比如北海毒医……却独独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竟是出在她自己身上！
　　如果这次失败，是因为她的决心不够坚定，或者因为她的力气不如君洛，罗青桃也不会觉得太过失落。可偏偏她每一件事都准备得很好了，却输在一个最简单的细节上！
　　古往今来，失败的刺客有很多，罗青桃无疑是其中最愚蠢的一个。
　　怨不得君洛总说她蠢。原来，那个字已经深深地刻进了她的骨子里，甩是甩不脱的了。
　　此时再想想，这些日子的她，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那样揪心揪肺地下定了决心，那样肝肠寸断地举起了匕首，那样心如死灰地等待着结局……到头来，却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
　　罗青桃真希望自己没有那么“妖孽”。
　　若是在马车里便伤心而亡，她就会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若是在这宫室之中被饿死，她至少也会以为自己曾经接近成功过。可是现在……
　　即使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罗青桃也从未像此刻这样心灰意冷。
　　老道饶有兴致地看着罗青桃的脸色，像在观察一件有趣的玩意儿。
　　罗青桃有心避开他的目光，那老道却忽然开口：“其实，你心里并不想杀他，对不对？”
　　罗青桃一怔，冷笑起来。
　　老道大喇喇地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罗青桃：“你若真想杀他，每个细节都会反复斟酌，绝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其实你只是想借‘刺杀’这个借口，引起他的……”
　　“老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罗青桃冷冷地开口。
　　老道吹了吹胡子，开始生气。
　　罗青桃更是早已气得胸口锐痛不止。
　　她想不想杀那个混蛋，她自己难道不知道么？这是哪里出来的妖道，在这里胡言乱语！
　　眼看那老道似乎还有话说的样子，罗青桃重新勾起了唇角：“老道，不该知道的，你已经知道了；不该说的话，你也已经说了——你还想活着吗？”
　　老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
　　罗青桃朝他微笑：“听说老道士的肉不好吃，但骨头做法器是极好的……”
　　老道回过神来，拈须微笑：“倒是个有趣的丫头，贫道竟险些上了你的当！”
　　罗青桃有些挫败，眼中的笑意黯淡了下去。
　　那道士见状便到门外叫进两个小太监来，拈须吩咐道：“昭烈郡主福泽天佑，绝食绝水十余日而平安无事，正是大梁江山永固的吉兆！你们即刻去禀报主子，就说贫道说的：昭烈郡主是大梁福泽所系，不可侮慢！”
　　小太监哆嗦着退了出去，罗青桃却皱紧了眉头。
　　她有些不明白，这老道究竟在玩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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