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你无耻
罗青桃黯然地垂下了头。
有些问题,她终究是绕不过的。
君洛是皇帝,子嗣是一等一的大事。可是她……
她很想像一个贤德的女子一样,带着微笑大大方方地劝他广施恩泽、劝他以子嗣为重。可是,她做不到。
罗青桃的喉咙里酸涩得厉害。
她看到以凌彻为首的一些武将在向她打眼色,示意她趁机表现一下她的贤惠大度。
可是,罗青桃只能假装看不见。
她是被君洛宠坏了。
如今她已经不习惯委曲求全。她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他,每天都能同他腻在一起。那种独自数着更漏盼天亮的滋味,她一点都不喜欢。
此时,罗青桃的心里十分忐忑。她既担心君洛无法应付那些老臣们,又担心他权衡利弊,真的作出“充实后宫”的决定来。
罗青桃反常的安静,早已引起了君洛的注意。他低头看了看罗青桃的脸色,偷偷地笑了。
“皇上……”礼部尚书还想说什么。
君洛沉下脸来,冷声道:“朕的后宫内宅之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你们有闲心管朕的闲事,不如先把你们自家后院那些烂摊子先收拾了吧!”
群臣一向知道君洛的性情乖张,这会儿虽然心里极其不甘,却也只能暂时忍下。
静下来想一想,他们才发现今日闹了这一场,一无所获不说,还让天下万国的使臣们,看了一场笑话。
几个脑筋比较灵的大臣经过一番沉思,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南越使臣的席位。
这场闹剧,虽然是由他们自己引起,但是很显然,有人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比如南越、比如北番……
几个见多识广的文臣齐齐一凛,互相用目光交流一番,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这时终于有人记起了一件正事,忙越众而出,问君洛道:“皇上先时提到罗氏祠堂……莫非是祠堂业已竣工?”
君洛点了点头。
群臣找到了新的话题,齐齐松了一口气,立时七嘴八舌地吵嚷起来。
有人说:“罗家是天下百姓的信仰,祠堂既然已经建好,皇上最好亲临祭奠,为罗家哀荣!”
有人说:“当年谋害罗家之人,定要严惩不贷!”
又有人说:“太上皇曾下发榜文,命当时的襄王爷披枷带锁到祠堂前跪足七七四十九日,并自陈其过……”
还有人说:“昭烈郡主是罗家后人,聪慧过人,谙熟练兵之道……若能为皇上生下儿女,教以治国之策、统兵之法,则大梁江山无虞矣……”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极为热闹。
罗青桃已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玄音老道拼命地揪着自己的胡子,不住地嘀咕:“无耻,太无耻了!”
君洛见惯了这些人的嘴脸,表现倒还算是平静。
他漫不经心地向君漓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淡淡道:“既然当日朝廷已经发下榜文,如今自然要一一照办。天家儿孙,断没有失信于百姓的道理。”
君漓原本便一直阴沉着的脸色,此时更加难看起来。
君洛仿佛浑然未觉。
经过这样一番热闹,洗尘宴差不多也该到尾声了。
果然如君洛料想的那样,今日的洗尘宴上,热闹非凡。
只不过粉墨登场的不是那些歌女舞姬,而是大梁的君臣而已。
看了一场好戏的各国使臣陆续献上礼物,说几句场面话便告辞离去了。
让罗青桃深感欣慰的是,并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小国献上美人来。
是因为她的存在感太强吗?
罗青桃心里有些嘀咕,不知道该不该为此而得意。
对于这次各国的使臣,罗青桃着实在心中认真比较了一番。
骆成恩一死,南越没了主心骨,多半已经成不了气候;北番似乎有示好的意思,但不排除“不怀好意”的可能;羌族的目的明明白白地在脸上写着,就是想来打劫的;至于西楚——
西楚的使臣,倒是让罗青桃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因为,西楚的使臣队伍中,为首的居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并且,这女子不是皇家血脉的公主、郡主之类,而是他们的太子妃。
如果这位太子妃是个不输男儿的巾帼英雄也罢了,偏偏又是个娇滴滴嫩生生的水样美人儿,这就难免让人看着别扭了。
这样一个美人儿,如何撑得起出使大梁的重任?
君洛什么都没有问,吩咐小太监记了还礼,就打发她们走了。
旁的小国都有些乏善可陈,罗青桃一时也记不得那么多。
等使臣们都退得差不多了,君洛才得空向罗青桃笑道:“这西楚太子妃倒也有趣。据说西楚太子出走多年,生死不知。全靠这位娇滴滴的太子妃,一人扛起了一整个天下……”
罗青桃闻言,不禁对西楚太子妃刮目相看。
终于等到宴席终,君洛缓缓地站起身来:“摆驾,罗氏祠堂。”
罗青桃不由得呆住了。
罗氏祠堂的事,她已久不敢想起,不料君洛竟一直记着,并且不声不响地建好了。
她更没想到的是,君洛竟会说去就去,在太上皇万寿节的第一日,以天子之尊,亲临罗氏祠堂祭拜。
或许他是为了大梁,但作为罗氏后人的罗青桃,还是免不得心中一阵激荡。
与罗青桃的愣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朝中的文武官员们。他们的脸上齐齐露出欢喜雀跃的神情来,不像是要去祭拜曾经的同僚,倒像是要出去过节。
当然,武将们的欢喜大多是发自内心的。
以战场为归宿的人,对死后的哀荣有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执着。罗氏祠堂的建成,对武将们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文臣们表现出的欢喜,却多多少少有了几分刻意。
他们不得不堆起一脸笑容,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对这个结果欢欣雀跃。
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武将,却又不得不靠着武将来保全性命。所以这种欢喜雀跃之中,难免便掺杂了几分酸溜溜的情绪。
这太和殿中,脸色最难看的人,自然是君漓无疑了。
祠堂建成,意味着他受罚的日子到来了。
七七四十九日枷号,对他而言既是非人的折磨,更是奇耻大辱。
他知道君洛是故意给他难堪。可是如今的他,连说“不”字的资格都没有。
君漓死死地盯着君洛怀中的罗青桃,脸色铁青,目光如剑。
罗青桃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怎么了?”君洛有些担心。
罗青桃皱了眉头,作出为难的样子来:“你该不是要我穿这么一身大红色衣裳,到我祖先的祠堂之中去吧?”
“有何不可?”君洛笑得愉悦。
“有何不可”这四个字是最难对答的。罗青桃想了很久,无言以对。
君洛拥着她下了御阶,边走边笑道:“我正是要带你去给罗将军看看:我君远卿,可没有亏待了他的宝贝女儿!罗家唯一的一脉弱息、千娇万贵的昭烈郡主,在我大梁必定是母仪天下的中宫之主!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大梁一日不亡,罗家的尊荣便一日不会衰落!”
罗青桃听得有些疑惑,却下意识地接道:“罗家虽然只有我一脉弱息存世,却也不妨碍赤营对大梁的忠诚。只要罗家尚有一人在世,则大梁永无亡国之日!”
君洛笑着拥紧了她。
君漓走在二人前面,此时忽然回头,怨毒的目光直刺得罗青桃打了个激灵。
君洛察觉到了,抬头向君漓冷笑道:“六哥不必担忧,七七四十九天而已,很快就熬过去了。”
“多谢,皇上。”君漓硬邦邦地回了一声,语气之中的恨意,完全没有掩饰。
车马迤逦,一路出了宫门。
罗氏祠堂,就建在东郊,镇国寺后面的那座山上。
这个位置和布局,似乎也隐喻着什么。罗青桃暗暗感动于君洛的苦心,一路上几次湿了眼眶。
马车到了山下,君洛便率先停了车,拥着罗青桃一路步行上山。
群臣见状也只得纷纷跳下车来,虽然走得辛苦,却没有一个人敢抱怨。
君漓、君澈二人不远不近地走在队伍的最后,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罗青桃已没有心思理会旁人。
她只盯着路边一片一片的青松林,看得双眼酸痛。
她记得这座山头上本来极少有松树。此时这成片的树林,必定是新近移栽的。
父亲生前最喜欢松树。
这个傻子,竟然细心如此!
罗青桃不由得仰头看向君洛,唇角带了柔柔的笑意。
君洛回应她一个笑容,却又很快别过脸去,耳根微红:“女人,祠堂马上就要到了,你还是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为妙,我怕……我怕待会儿忍不住,做出有辱罗家祖先的事情来!”
罗青桃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君洛搂紧了她的腰,大笑两声,又忙自己捂住了嘴。
罗青桃红着脸在他腰间拧了一把,低低道:“待会儿我一定要对父亲说,你是个昏君、暴君,除了欺负我,什么正事也不肯做!”
“这话倒也中肯。”君洛沉吟道。
罗青桃正在诧异,却听他又继续道:“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正事’,就是‘欺负’你,你明白的!罗将军在天有灵,若知道你我如此恩爱缱绻,必定也会老怀大慰……”
“你无耻!”罗青桃咬牙切齿。
君洛得意洋洋:“朕一向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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