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一肚子坏水的女儿

　“动手！”经过那小贼身旁的时候，罗青桃抽出铁鞭，断喝一声。
　　话音未落，石头手中的长刀已砍下了那小贼的头颅。
　　罗青桃手中铁鞭横扫，一下子便有三人倒了下去。
　　变故突生，贼人有一瞬间的惊诧。
　　罗青桃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她飞身下马，一个箭步冲到三角眼面前，右手挥鞭缠住他的脖子，左手便把书呆子提了起来。
　　“青桃！”书呆子喜出望外，紧紧抱住了罗青桃的手臂。
　　罗青桃本想将他丢到马背上，不料他来了这么一出，她一时便有些束手束脚。
　　石头在旁看见了，气得脸色铁青，一边挥刀向贼人乱砍，一边怒喝：“定国侯，你自己想死，不要拉上我家将军陪葬！”
　　书呆子听见这话，脸上有些愧赧，手上却是半点也不肯放松。
　　罗青桃怕伤了他，只好单用右手挥鞭，跟几个贼人战在一处。
　　如书呆子所说，这些人确实是栾城的守军，既有寻常贼人的悍勇，又有正规将士的训练有素，并不好对付。
　　可是他们今日碰上硬骨头了！
　　罗青桃是自幼在练兵场上与人拼命过来的，石头更是君洛悉心培养的暗卫，功夫岂是泛泛？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四十多名贼人已尽数倒在了地上。
　　石头在一个贼人身上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回到了罗青桃的身边：“将军，解决了！”
　　罗青桃点点头，嫌恶地把挂在她胳膊上的书呆子甩了出去，露出左臂上一道刺目的血痕。
　　石头立时变了脸色。
　　书呆子面色苍白，站也站不稳。
　　石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废物就算了，居然还是个扫把星！嘴上说得比谁都好听，到头来还要旁人拼了命来保护你！”
　　“算了，走吧。”罗青桃绕过书呆子，向马匹走去。
　　书呆子略一迟疑，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石头在后面气得举起了刀：“你放开我家将军！要不是你像只大虱子似的挂在她胳膊上，她怎么可能受伤！”
　　罗青桃想象了一下“大虱子”，心头一阵恶寒。
　　书呆子低下头，放开了罗青桃的衣袖。
　　石头扶着罗青桃上了马，冷笑道：“太上皇居然派一个文人来打仗，简直是儿戏！皇上知道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呢！”
　　“石头，你怎么这么爱说话，像个女孩子一样？”罗青桃笑了。
　　石头愣了一下，脸上莫名地红了起来。
　　罗青桃回头看见书呆子仍站在原地，心中一阵不耐：“你不上马，难道要我扶你不成？”
　　书呆子闻言立刻跑到马前，撑着发抖的双腿笨拙地爬了上去，向罗青桃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回营之后，罗青桃受伤的消息，立时惹来了一片哗然。
　　霍红英等人原本便对书呆子不满，此时找到了正当的理由，干脆当面把他骂个狗血淋头，谁还管他什么侯爷不侯爷！
　　书呆子怯生生地缩在角落里，任人责骂，一句话反驳的话也不敢说。
　　罗青桃看他可怜，只好求着九娘和石头打发走了霍红英他们，叫军医来包扎了一下伤口，草草歇下。
　　不过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大亮。
　　罗青桃吩咐拔营启程，赶赴落华城。
书呆子有些不赞同，急急地赶过来阻止：“将士们昨日刚刚打了胜仗，后半夜才回来，满打满算才歇了不到两个时辰！今日应当犒赏三军，至少休整一日才行，哪有即刻启程的道理？你是三军主帅，应当体恤下情……”
　　罗青桃束好铠甲，冷笑一声：“定国侯是千娇万贵的身子，我们将士们却是死人堆里挣扎出来的贱命！您若是受不得奔波之苦，便请即刻回京城去，我自带着将士们去落华城迎战！”
“我不是那个意思……”书呆子讷讷的，一脸委屈。
　　罗青桃拔腿便走：“那就不必多说了，让开吧。”
　　“青桃！”书呆子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罗青桃回过头来，面如寒霜。
　　书呆子被她吓住，讪讪地缩回了手：“我……我有话对你说。”
　　罗青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要到荒郊野外去说吗？我可不敢再去了！上一次是‘栾城的守军’，下一次还不知道要冒出什么人来呢！定国侯，我只有一条命，玩不起的！”
　　书呆子呆住了。
　　罗青桃甩开他的手，走出帐外。
　　书呆子忙追了上去，依旧拦在罗青桃面前：“昨日害你受伤，是我不好……我知道我没用，可……”
　　罗青桃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知道没用就好。队伍马上启程，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废话。你要跟着便跟着，不跟着就自己回京去！”
　　书呆子还想说什么，罗青桃却已接过石头递来的缰绳，骑马走远了。
　　“至少，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啊……”书呆子目送着她的背影，唇角涩涩地耷拉下去。
　　此时全军上下早已集合完毕，罗青桃一声“全速前进”令下，大军立时启程，并无一人提出异议。
　　经过昨日一场战事，众将士对罗青桃的印象终于不再只是‘罗家后人’。属于她个人的威望，一点点地凝聚了起来。
　　而这种现象，正是罗青桃需要的。
　　作为主帅，“威望”并不是“虚荣”，而是一种无形的战斗力！
　　任何一支队伍，若是连他们的主帅都信不过、看不惯，这场仗未曾开打就先输了一半。
　　因为有了这些考量，所以罗青桃在看到士兵们向她露出真诚的微笑的时候，是发自内心地欢喜的。
　　秋高气爽，是一个令人身心舒畅的好天气。众将士刚刚打了胜仗，虽然疲惫，却无一人偷懒抱怨，行军速度甚至比平时还要快了不少。
　　罗青桃纵马走出队伍之外，招手把石头叫到身旁，小心地问：“你主子……会跟上来吧？”
　　“主子很生气。”石头白了她一眼，诚实地道。
　　罗青桃脸上一僵，讪讪地笑了。
　　石头又继续道：“主子说了，如果您再跟‘那只乌鸦’走得近，他就只好给您炖一碗乌鸦汤来喝了！”
　　“这主意也不错，我最近挺想喝乌鸦汤的。”罗青桃笑道。
　　石头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书呆子的身影。
　　这一找，还真看见书呆子在后面急匆匆地策马追了上来。
　　罗青桃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见了书呆子，心里一阵不自在。
　　石头转过头来，飞快地道：“主子说，定国侯靠不住，请将军小心。”
　　“那个醋坛子……”罗青桃苦笑摇头。
　　去年此时，一大堆人围着她劝说“恭王靠不住”，如今也终于轮到他君远卿说别人“靠不住”了，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
　　罗青桃觉得君洛一定是喝醋喝糊涂了。
　　书呆子靠不住，还用他说？她好容易争得一次带兵出征的机会，为的就是靠自己争取未来，她为什么要依靠那个呆子！
　　这时书呆子已赶了上来。罗青桃奉上一记白眼，策马便奔回了队伍之中。
　　书呆子亦步亦趋地追到身旁，急问：“你跟石头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来就不说了？”
　　罗青桃淡淡道：“我们特地避开旁人，躲出去说几句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话，你不知趣凑上来，我们自然只好不说了。”
　　“你何必这样糟践你自己……”书呆子一脸苦涩。
　　罗青桃正觉不耐烦，抬头便看见霍红英远远地向她招手。她立时喜形于色，策马奔了过去。
　　待到近前，才发现霍红英一脸忧色。罗青桃立时紧张起来。
　　霍红英神色凝重：“刚刚接到消息，西楚二十万大军已到落华城附近，与南越军队往来密切。”
　　“好个声东击西之计！”随后赶过来的书呆子咬牙感叹道。
　　霍红英看向罗青桃：“咱们中计了！怎么办？要不要星夜兼程……”
　　罗青桃摇头：“咱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可是落华城不能不救！”万安在旁急得脸色都白了。
　　罗青桃略一迟疑，向书呆子道：“落华城附近山势地形错综复杂，适合布阵设伏，咱们匆匆赶去，十有八九会被他们兜住——我箱笼里有一副小图，画的便是落华城周围的山势水文，十分细致。我信不过旁人，烦请定国侯去替我取来可好？九娘知道放在哪里，你向她要就是。”
　　书呆子喜形于色，忙笑道：“你何必跟我这样客气……我听你的吩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罗青桃淡笑不语，书呆子便欢天喜地地策马走了。
　　霍红英看着书呆子远去，又回过头来看着罗青桃，眼中有些疑惑。
　　罗青桃略一沉吟，斟酌着道：“先前说是西楚只派了十万将士，咱们已经不敢触其锋芒，何况是二十万？星夜兼程赶去送死，这种事情我是不干的！”
　　“可是落华城……”万安忧心如焚。
　　罗青桃冷笑：“咱们只管慢慢走着。他们着急，让他们先打就是了！大不了城池沦陷，咱们再去把它夺回来！”
　　“可是凌将军和落华城的守军……”万安苦笑连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霍红英冷笑：“你不用坑我们！说真的，你觉得他们一时不会攻城，是吧？”
　　罗青桃眯起了眼睛：“知我者，红姨也！”
　　万安大惑不解，一个劲地皱眉头。
　　罗青桃把玩着马鞭，笑得像一只小狐狸：“本来我倒挺担心南越破城。如今西楚将士过去了，咱们就不用怕了！”
　　“怎么说？”万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罗青桃眯起眼睛，幽幽道：“将士们久在军中，日子必定无聊得很——叫咱们的人去给南越的将士们讲个香艳刺激的故事解解闷吧！”
　　霍红英听见“香艳刺激”先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等罗青桃忍着笑把那个“故事”说完，她更是涨得脸色通红：“当日将军何等刚正忠直、英雄了得，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
　　“放诞无耻、一肚子坏水的女儿！”罗青桃替她把话说完，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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