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起晚了。
程云霄要飞航班,公司规定,空勤人员必须提前两个小时去公司准备。
他火急火燎地换上制服,检查了一遍证件,领带帽子来不及戴,通通拿在手上,走之前特意吻了方铭的脸颊,拎起箱子出了门。
后来的事还算顺利,签到、测酒精、量血压、开准备会,然后坐车进场。他们整组人按时到了飞机下面,正准备上飞机,机务那边传来消息,飞机有故障,起飞时间待定。
一行人只好重新上车回了公司。
乘务员们去休息了,程云霄来到办公室,他特意关上办公室的门,对副驾驶抬了抬下巴,“休息会儿吧。”
副驾驶答应一声,拿出手机刷微博。
他一边刷一边往程云霄那边瞄,出乎意料,程云霄既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电脑,而是在……拿着针线缝东西!
这一幕带给他的震撼不亚于火星撞地球,副驾驶大叫一声,满脸的不可思议,“程大?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程大队长吗?
他印象中的程云霄永远是制服笔挺,永远是自信张扬,偶尔从候机楼走过,一定会吸引无数旅客的目光。
此刻的程云霄却像换了一个人,他不再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而是低着头、勾着背、眼睛微眯,眉头也皱在一起。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了,不管是针线还是卡通式样的布料都和程云霄高大的身材,威严的面容极不相称,尤其是配上那个穿针引线的姿势,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副驾驶记得,程云霄好像说过,飞行就像绣花,需要极大的细心和耐心,他一直以为那是个比喻,这怎么真的绣上花了?
“嘘!”程云霄不悦地皱眉,示意他小声一点,“别说出去,你要是没事就帮帮忙。”
副驾驶拿起来一片布仔细端详,“这到底是什么?”
程云霄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在唇边浮现出一抹笑,言语中似乎颇为得意,“你没孩子,你不懂。”
副驾驶左看右看,了然地笑笑,“是床铃吧?”
“!”程云霄蓦地一惊,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笔直地投向副驾驶,“你怎么知道?你不会……”
程云霄很确定,副驾驶还没有结婚,更不可能有孩子。
他放下针线,正色道:“这我就得批评你了两句,公司有规定,结婚是要填表政审的,你怎么回事?想暗度陈仓?”
副驾驶大呼冤枉,他指着桌子上的一张纸说:“这不写着吗?婴儿床铃,小飞机款,好评返现5元。”
原来是这样。
程云霄重新拿起针线,没再理他。
副驾驶斜靠在办公桌上,好整以暇地看了一会儿,十分不解地问:“您买一个不就行了,干吗费这个劲?”
“这你就不懂了吧。”程云霄慢条斯理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一针一线都是我的爱,这是买来的东西能比的吗?”
“那倒是。”副驾驶点头,“既然这样,我就不掺和了,你想啊,我要是帮了忙,您的爱就不纯了。”
“……”程云霄瞪他一眼,笑骂道,“一边儿去。”
同一时间,方铭也在为床铃发愁,他们忙活了一晚上,缝了拆拆了缝,几乎没什么进展,最大的收获就是扎了好几次手指。
方铭想了想,问题出在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吃午饭的时候,别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方铭独自坐在角落,神情专注地看卖家发来的教学视频。
偶尔有同事路过,问方铭在看什么。
方铭也不避讳,很爽快地答了,“教学视频。”
消息传开,众人都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主任就是主任,吃饭都要抓紧时间学习。
另一边,程云霄接到通知,飞机修好了。他刚在空勤餐厅里夹了点菜,这下胡乱扒拉两口,赶紧和副驾驶出门坐车。
程云霄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按部就班又一丝不苟。他在浩瀚无边的天空翱翔,在形形色色的机场穿梭,无数风景在眼前滑过,真正能让他记忆深刻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家。
二十出头的时候,程云霄喜欢起飞,觉得没有什么比触摸阳光更让人激动的,随着年纪渐长,他开始迷恋落地,接地的刹那才是最值得欣慰的时刻。
飞行结束,程云霄坐机组车回到公司,天已经黑了。
他拎着箱子从机组车上下来,正准备去停车场取车,忽然听到一个气势如虹的声音,“程云霄!”
这些年里,直呼其名的人不多,年长的叫他“小程”,新来的叫他“程大”,关系好的叫他“霄爷”,能叫他“程云霄”的,除非……
程云霄转头,一个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地走来。
男人油头,穿一件纯色polo衫,脖子上戴个大金链子,手腕上缠着串,腋下夹个包。
“你个小兔崽子,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你没看见?”
程云霄笑道:“爸,真没看见。”
程云霄知道程华安来了,这主要得益于公司八卦群的消息。程华安有个癖好,他在公司门口等人时没事干,就喜欢在停车场指挥别人停车,再顺便和对方聊上两句。
“你也来找儿子?我儿子是这儿的飞行员。”
易联航空的很多员工都知道他,程云霄一落地就看到公司八卦群的消息,“公司来了个开豪车的保安!”
有知情人士辟谣,“别瞎说,那个不是保安。”
“那是什么?”
“是保安队长。”
“……”
看到这位“知情人士”的“辟谣”,程云霄一脸黑线。不过他并不想出来认领自己的爹,要不是被程华安逮住了,他也想假装没看见。
程华安走过来,脸上老大的不高兴,劈头盖脸地责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
“什么事?”程云霄把帽子戴在头上,略一思忖,讨好似的笑,“您都知道了?”
程华安好像至今分不清国航、东航、南航有什么区别,只要有飞机出事,不管是机械故障、客舱释压还是货舱起火,也不管是哪个公司的事,他都会把消息发给程云霄,然后问:“是你吗?”
上次起落架故障的事在第一时间冲上热搜,程华安又问,“是你吗?”
程云霄说:“不是。”
虽然是虚惊一场,他也不想让爸妈担心。
如今被程华安知道了,程云霄依旧没个正经,他嬉皮笑脸地安慰:“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叫大事?”程华安严肃道,他埋怨程云霄不和自己打招呼,“要不是别人看到了,跑过来告诉我,我至今被蒙在鼓里,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当爹的?”
程云霄贴心地把程华安竖起的衣领放下来,他说过多少次了,这么穿特别土,程华安就是不听,还觉得自己特帅。
程云霄拍了拍程华安的肩,语重心长道:“老程同志,这也是为你好,不想让你操心。”
程华安痛心疾首:“这是犯法的!”
“犯法?”程云霄一头雾水,不就是没有告诉他自己遇到特情,这也犯法?程云霄虚心请教,“犯什么法?”
“还能是什么法?当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我问过小郑,五年起步,等你从里面出来,也过不了政审了,你还飞什么飞。”小郑是程华安公司的法务主管,法学院高材生,程华安很信任他。
程华安恳求道,“好好好,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逼你了,行不行,哪儿买的赶紧送回去。”
程云霄都听乐了,他好像明白了一点,又好像什么都明白,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程华安不知道又从哪儿听信了谣言。
程华安一把年纪,经常听风就是雨。
上次公司宣传部给程云霄打电话,让他注册一个短视频账号,以便组建什么自媒体矩阵。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随便发一些你穿制服开飞机的视频,网友们特爱看,再加上你的颜值,绝对吸粉。”
“吸粉?”程云霄对当网红没兴趣,他一口回绝,“你还是找别人吧。”
程云霄深知自己这张脸还算拿得出手,但他并不想凭颜值获得什么,真有那心思,他早就去考表演系了,还用得着来开飞机?
他也不赞成飞行员当网红,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作为飞行员,应该把有限的经历放到钻研飞行技术上,而不是怎么吸粉。再说了,捧得越高摔得越重,整天被一群人盯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程云霄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程华安也没听完前因后果,就听见个“吸粉”,立刻把他揪到一边大骂,“糊涂啊!你怎么能碰那些东西!”
程云霄听了半天才明白,笑得前仰后合,“老程同志,吸粉不是你想的那个吸粉,是吸引粉丝。”
程云霄又说:“你放心吧,公司每年体检,查艾滋查梅毒的,根本没机会干坏事。”
这一次,程云霄干脆直截了当地问,“您又听说什么了?”
原来两人出去逛街被熟人看到了,熟人转头把他们带着孩子的事和程华安说了,程华安以为程云霄迫于他们的压力买了个孩子,赶忙跑来求证。
程云霄哭笑不得,“那孩子不是买的,那是方铭的妹妹。”
“妹妹?”得知真相的程华安更生气了,“你怎么想的?心甘情愿给别人养孩子?”
程云霄的脸色蓦地一沉,他很严肃地纠正:“方铭不是别人。”
“怎么不是别人?那孩子能叫你一声爸?”程华安自然是向着程云霄的,他不想让自己儿子吃亏。
程云霄明白他的苦心,但是他也有他的坚持。
程云霄轻笑一下,再一次拍上程华安的肩膀,劝慰道:“老程同志,你要是真这么介意的话,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
程云霄早就想好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和我妈也给我生个二胎。”
“……”怎么说呢,这件事堪称程华安的心病,他是真的以为程云霄有什么好主意,谁能想到……程华安老脸一红,他抬起一脚就要踹在程云霄腿上,嘴上大骂:“滚你丫的。”
程云霄也挺生气,他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在公司呢,注意点影响。”
程华安还不解气,他指着程云霄骂道:“你以为我们不想生?从你告诉我们你是……我们就知道这个号练废了……”
程华安这辈子也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总的来说,只有两件事不能让他顺心,程云霄没孩子就是其中一件。现在又提起这件事,他悲从中来,双唇不住地颤抖,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
程华安五十来岁,从年轻时就极注意形象,他勤于保养,又染了头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也只有这时才会显出一些老态。
程云霄于心不忍,他好声好气地说:“你就把安安当成自己的孙女,不也一样吗?”
“一样个鬼!”程华安骂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程华安的背影,程云霄敛去笑容,一天的疲惫压在肩上,他不再像往日那样轻松自在。
程云霄心事重重地回到家,让他没想到的是,方铭同样一脸阴郁。他坐在椅子上,神情肃穆,往日清澈的眸子没了焦距,像是被狠狠地磋磨过。
“回来了?”方铭看过来,脸上不见半点笑容,“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程云霄拉过椅子坐下,他扯开领带,又松了领口的扣子,“这么巧,我也有事想和你说。”
方铭大方道:“那你先说吧。”
程云霄推辞:“还是你先说吧。”
方铭前倾了身子,提议道:“要不一起?”
“行。”
两个人酝酿了一下,异口同声,“能不能买一个床铃?”话音刚落,两个人又同时笑出声,“哈哈哈……”
肆无忌惮的笑洗去了一天的疲惫,程云霄靠在椅子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他问方铭为什么改变主意。
“我看了卖家发来的视频。”方铭看完视频得出一个结论,还是不要逞强了。就像这个藏针法,看上去很简单,怎么一上手就是不对。
方铭当即决定,去他的“用手工表达爱”,谁爱表达谁表达,哪怕当狗也无所谓,反正他们是放弃了。还有什么安静书、忙碌屋,一定要买成品,他要是再买半成品,他就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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