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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仇怨


苗氏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发楞:“人心隔肚皮,即使天天见着,竟也看不透她。”
  “惜沅小姐似乎并不喜欢我。”李荷自语着。
  “荷儿没事吧?”苗氏这才觉到后怕,拉过她细细端详。
  “我不怕蛇,而且师兄说了,我们是修行人,应该是它们畏我才对!”李荷脸蛋上浮出一抹自信的笑意。
  程旭川侧眸瞅了瞅她,慢慢起身,沿着曲廊步入书房,临案修书一封。
  “你去一趟,叫仿文即刻返回霖安。”他亲自火漆封缄,递给仆从。
  “是,老爷。”
  李荷沿着花园小径走着,程小篼从树荫下跑来,气息不稳的说道:“夜里出了事,你怎的不说?我就住在院子旁边的下房……”
  “你害怕毒蛇吗?”李荷瞄他一眼。
  程小篼眼里划过一丝悚然,结巴着道:“自,自然不怕。”
  “哦。”她露出一点狡黠神色,“我刚才路过的那片草丛里,像是还藏有一条……”
  他大叫一声,慌忙跑远了。
  李荷笑得直不起腰来。
  到了约定那日,镖车装满布匹、兽皮,再插上一只黄色的三角镖旗,一行人精神抖擞的整装出发了。
  许是领头的韦应坤生得高大威猛,又或是手持古剑的李荷仙气凛然,令山野精怪们尽皆望风而逃,连个小妖都没正面碰上。
  他们一路翻山越岭,直到即将进入筮州的边界,才遇上了乌泱乌泱的一伙山匪。
  山匪头子瞟了模样水灵的李荷几眼,粗犷着嗓音道:“我们劫财不劫色,也不想打打杀杀,识相的把货物留下,赶紧走人!”
  也算是盗亦有道了。
  李荷凑近沈焱的耳朵,说:“他们还不算太坏。”
  沈焱朝她一笑,少顷,脚下猛蹬,赤手空拳的朝山匪们扑去。
  镖局其他人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只觉面前眼花缭乱,山匪们被揍得满地找牙,打斗很快接近尾声。
  “还劫不劫?”他双手一抄。
  “哎哟,大侠饶命!”“再,再也不敢了……”一阵鬼哭狼嚎声中,镖车继续往前行去。
  “沈兄弟身怀绝技,何以沦落到田庄做活?”韦应坤拍拍自己胸脯,“不如到镖局里来,我与兄弟们必然赤诚相待!”
  李荷眸子含笑:“焱舅舅,我觉得可以。”
  “再说。”沈焱挤到布匹堆里,闭眼就睡,“累了,歇歇。”
  黄昏时分,镖车伴着云霞散落的晖光,缓缓驶入瑶城。
  交完了货,韦应坤欲要寻一间客栈住下,休整一晚,待明儿再返程。
  “我知道东街有一家客栈,价钱实惠,菜肴也好吃!”李荷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把镖队引到了银月客栈。
  一群人陆续往大堂里走来,小筠儿倏地瞪大了眼:“陶,陶掌柜,您来看看!”
  陶淮正在柜台拨着算盘珠子,头也没抬的道:“爷爷我忙着呢,你俩招呼招呼客人。”
  “我想吃砂糖绿豆,还有奶冰。”一个软糯的少女声音。
  “好嘞,立马就去做来。”小椿儿笑着,用布巾子把桌面抹了抹,“把我们客栈的几样拿手好菜各来一份,几位爷意下如何?”
  “好!”韦应坤爽快的道,“再上两坛子酒!”
  没一会儿,小筠儿端了一碗砂糖绿豆,放到李荷面前。
  “你长高了。”李荷瞧他一眼,“比我还高些。”
  小筠儿抬手抹泪。小椿儿抱了两坛杨梅酒来,扭腰把他挤开,利索地拆了酒封,顿时飘出一股浓浓的醇香味道。
  李荷眼神黏到了酒坛子上。
  “荷儿想喝?”沈焱暗自发笑。
  “师兄不许我沾酒。”她语气里仿似含了点儿抱怨,眸子却泛着些微柔光。
  不多时,白果炖鸡、磨芋烧鸭、灯影牛肉等七八样菜接连端上了桌。
  陶淮在柜台后头朝这边望着,用一种欲哭不哭的表情。
  外头打更的提着灯笼,敲着梆子,从青砖石板路上慢慢走过。小楼中,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的沈钊蓦地睁开了眼。
  “钊舅舅……”似有绵绵又悠长的喊声传来。
  他很快下楼,大步走出,见她一身撒花纯面的纱裙,宛如月下精灵般飞了过来,倏忽间,停落在他身前。
  “您身体可还安康?”李荷仰起清湛湛的眸子问候。
  沈钊缓缓点头,凝注着她道:“山中修行苦么?吃的、住的可好?”
  “师兄对我很好,他说这次历练以三月为期,还得回暮山。”李荷拉住他,忽觉这掌心布满老茧和疤痕,粗砺得有些刺手,一如他内心满载着的,化不开的冷硬。
  “钊舅舅。”
  “嗯。”
  “我已经长大了,所以你们不能再瞒着我。”
  沈钊略怔,对上她至清的目光,陡然听得她问:“我娘亲与您究竟是何身份,又与谁结有仇怨?”
  月光皎洁,却耀得他的脸色冷白肃穆。
  “阿焱跟你说了什么?”
  “就是因为他不说,我才问您。”
  他没再言语,轻轻拂开她的手,背过身,慢慢往里走去。
  “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她嗓音里忽然夹缠了点儿哭音。
  沈钊骤然滞了身形,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隐忍和悲怆,渐渐的手攥成拳,捏得咯咯作响。
  “我来说吧,她总有一天要知道的。”陶淮的声音。
  一盏烛火孤寂的发着亮,风从半掩的窗子漏进来,把光影吹得破碎。
  “你母亲身边原有侍女四人,月影卫十二人,阿钊是月影卫首领,阿焱是最小的一个,当时年仅十二,与你现在一般大小。但是,逃到曜安境内时,只剩下了阿菱,与他们四个……”陶淮缓缓叙述着这段鲜为人知的往事,“阿钊父亲是御前侍卫统领,拼死抵抗,不幸身亡,连着全家十八口也尽数葬身火海。之后,又传来你外祖母殉葬的消息……”
  沈钊靠坐在墙壁,听着这些陈旧的往事重见天日,那些摧心的回忆也随之漫了上来,俄顷之间,竟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
  李荷觉得一颗心生疼,奔过去伏在他身上,不住呜咽起来,冰凉的泪打湿了他的肩头。
  沈焱低垂着头,喉咙似是咽了咽。
  她在沈钊怀里哭累了,才缓缓睡去,带着满脸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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