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见巫妖
夜里的宁静被尖叫声打破。
一女子撞碎墙面从屋中横飞出来，屋中哭啼声不断。
女子丈夫归来时见到的场景便是女子对折了腰挂在围栏上，猩红的血浸湿了她身后的衣布，不断滴入泥地当中。
他们的女儿横死在屋中，三魂七魄皆失，小儿子却耷拉着脑袋靠在墙角一言不发，上前查看才发现他的头被撞断了，已经没了气息。
姜媃一组人御剑到来时，整个小镇已经陷入恐慌之中。杂乱的叫喊声，以及物件被推搡倒地的声音，任何动静在幽静的夜晚当中都无比刺耳。
初训结束，新人擒巫组便要开始进行实战，与魄童巫正面对敌。
新人第一次外出时，门中都会派遣一位前辈师兄进行协助。而姜媃组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协助她们的师兄与她们竟有过一面之缘，此人不是别人，就是一年前抢夺她们场地的殷迟风。
殷迟风虽恃强凌弱，但在擒杀魄童巫的任务中他却是尽职认真。魄童巫逃离别处，并没有使用巫术，鉴灵阵无法确认他的位置，但他却快旁人一步察觉到了魄童巫的踪迹。
“在那里！”
殷迟风忽然指向一处木林。
月色昏暗，林间阴影遍布，几人以法术明眼，才得以看清疾跑于阴暗林间的黑袍人。
众人御剑飞速驰去。
殷迟风并不需要加入到擒巫行动当中，他的任务是观察新人状况，只到不得已时才会出手相助。
拦截魄童巫的六人，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近魄童巫。实际上魄童巫也是人，当他们死后，他们脸上用于遮挡面貌的巫术便会消失。
六人不过才刚靠近魄童巫，视野里忽现几道黑雾如蟒蛇扑食般来势迅猛，众人来不及闪躲，以剑抵之，却不想黑雾竟如实物般与剑相撞发出巨响。
姜媃持剑的手被震得酥麻，险些松开。她运转体内灵力向剑中注入，令剑的抵御增强，随即将黑雾劈向一侧。
黑雾飞速撞上一棵参天大树，树腰折断，枝叶响动，巨树倾倒向地。
有一人并未抵住黑雾的攻击，身体倏然被撞飞出去，却不想正巧落到了巨树倾倒的位置上！
“快躲开！”
此时魄童巫忽然凭空消失，眼见树要压人了，刚解决掉黑雾攻击的几人因位置偏远，哪怕全都涌上去也未必能够及时救下她。
千钧一发之际，姜媃借着碧水剑飞速将受伤弟子带离原地。
巨树轰然倒地，霎时尘土飞扬。
“你们初训都学了些什么？这不是单打独斗，你们要时刻注意自己人的情况！”
殷迟风暴躁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虽未见其人，但运用此术法不能够与接收者离得过远，想来他必定在附近某处观察着姜媃等人。
姜媃运转灵力，在众人的维护下为伤者治疗她所伤及的肺腑，此时殷迟风提醒她们，“魄童巫已察觉你们是新人，必然会赶尽杀绝。姜媃，你站西北位，剑阵关键在于你，你需格外当心。”
若要制服魄童巫，必须令其位于擒巫剑阵之中，即六人之间。然而眼下魄童巫不知去了哪，几人只能警惕地四处张望。
姜媃忽然回身刺去，只见一无脸黑袍人站在她身后。黑雾裹住的脸与她的距离极其相近，浑浊的雾隐约流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姜媃吸入进去。
姜媃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众人皆是第一次与魄童巫如此接近，与姜媃的反应如出一辙。
但姜媃很快便回神，她的剑仅仅是划伤了魄童巫，却令他极其震怒。她意识到危机，令众人飞速远离魄童巫。
下一刻，平地掀起狂风，林中枝叶作响，千万绿叶倏然脱落，化作一把把锋利的飞刀向众人刺去。
姜媃等人早已戒备，迅速结出一道巨大的屏障阻挡攻击。在狂风大作之时，姜媃与众人作出策略，众人并不同意。
“我是组长你们得听我的！”
话音刚落，姜媃忽然脱离众人。如她所料，魄童巫果真停下狂风利刃，转而以雾团攻击姜媃。
“姜媃！别拿比试大会上那套对付魄童巫！他不是你的同门，伤你不会手下留情！”
殷迟风的声音炸开在姜媃的耳边，但姜媃并不理会，执意与魄童巫正面对抗。
随着姜媃的闪躲，雾团尽数撞击在了周围的树上，巨树纷纷倒地，掀起一阵阵尘浪，霎时尘埃漫天。
然而，只一闭眼的瞬间，姜媃视野当中的魄童巫忽然消失在眼前，随即她的背后受到了一记猛烈的冲击，脊背犹如被巨石碾压，她狠狠地被撞击出去。
姜媃立即稳住下盘，旋身向后斩去。剑锋劈出了无形的风刃，霎时地面的灰尘碎石迎风而翻滚，飞速地向魄童巫袭去，却被其手中涌现的一道浓重的黑雾一气截下。
“姜媃！控制灵力消耗！”
耳边之声震耳欲聋，姜媃不自主挡了下耳朵，然而这声音并非由外传入，她无法阻挡。
“就是现在！布阵！”
姜媃此话一出，魄童巫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计。他被姜媃分散注意力，这让其余五人有了时间进行剑阵方位的排布。
然而为时已晚，众人将灵力注入剑中，飞速地在空气中挥动着剑法。上空突现几道图文，汇聚成红色法阵。
四面八方卷起了狂风，所有人的衣裳都因风的怒号而疯狂飘甩。红光笼罩大地，冲破紫蓝色的广空，仿佛末日到临，血染遍地。
魄童巫被困锁在阵法当中，被其中强大的灵力袭击着，他发疯似的朝各个方位击打出黑团，却如同打入深渊一般，被吞噬进了无底之洞。
此时，阵位西北的姜媃眉间紧蹙，忽然一口鲜血从她口中涌出，众人一阵惊呼！
“停止驱动法阵！”
殷迟风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然而却被驳回。
“不许停！”姜媃注入剑中的灵力不断，她喊道，“我才是你们的组长，你们应该听命于我！”
姜媃执意擒巫，然而阵法却出现了破绽。
先前受伤的弟子虽然经过姜媃的治疗好了些许，但是仍然承受不住巨大灵力的输出，此时她注入阵中的灵力微微减弱，以至于剑阵出现弱点。
魄童巫察觉到阵法微弱的一角，打出一团黑雾将那一角击碎。
阵法因破碎而泄露出的巨大力量将众人向外震飞。
姜媃撞地后，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视野中，魄童巫在掌中凝聚了一团黑雾。黑雾袭来之时，姜媃强忍着周身疼痛持剑相迎。
忽然，一道充斥着红焰的巨大弧光朝黑雾劈去！黑雾倏然破碎，然而红焰气势却未消，直直穿过魄童巫的身体！
殷迟风手持长剑，出现在姜媃身后。
魄童巫此时负伤，他见来者不善，故欲逃走，姜媃见状紧张，立即驱动长剑，呐喊道，“快点布阵！”
姜媃此话说出，却无人行动。
“布什么阵！”殷迟风忽然抓住姜媃的手臂，阻止她，“你找死吗！”
见魄童巫身影消失，姜媃焦急地挣脱殷迟风的手，然而却被死死钳住。
此时，其余几人搀扶着受伤弟子向他们走去，殷迟风立即把姜媃推到她们当中。
姜媃被两人扶住，殷迟风对她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你到底在想什么？要拉着所有人陪你去死吗！现在是什么情况你难道心里没数吗！”
初训期间，最重要的一堂课便是关于灵力的相关阐述。
人生来体内便有灵力，但需要进行后天顿悟与修炼才能够加以利用，借其吸纳天地间更多的灵力，从而增强自己的力量。
对此加以详细阐述。
人在顿悟后就如同一个容器，经过后天的努力将容器的容量增大，使其能够容下更多的灵力，而人体内生来便有的灵力是将容器扩大的核心，若是将这最后的灵力耗尽，那么这个吸纳天地灵力的容器也将不复存在。人无法再使用灵力，甚至性命堪忧。
布下制服魄童巫的剑阵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以新人如今的修为，布一次剑阵，便要用掉体内五分之三的灵力。方才姜媃让众人接着布阵，与要她们性命无异。
然而所有人当中，姜媃是最危险的那人。
阵位西北之所以要修为最甚者巩固，便是因为此位置需要消耗的灵力要多于其他方位，然而姜媃先前为了拖延时间去与魄童巫正面硬碰，已经消耗了大量灵力。现如今，她体内仅剩最后一点保命的灵力。
“愚蠢！冲动！做事情不考虑后果，你这是置旁人安危于不顾！”
殷迟风责骂姜媃时，众人皆低垂着双目，无一人敢吱声，仿佛他口中所责备的是所有人。
“你这样的人如何承担起擒巫组组长的责任！莫说擒巫，魄童巫一个没死你便已经拉着所有人陪葬了！”
“师兄！”林玉葆忽然抬头，“这话未免过分了些！”
殷迟风倏然噤声，只因他注意到紧低着头的姜媃正在无声落泪。
他说的话，确实过分了……
殷迟风没再说话，他令众人返回出事的地点。
离开此地时，姜媃含泪回头。
她并非因为殷迟风的话而落泪。殷迟风所说的确为事实，可那些不良之处通通都是能够改变的，但她阿爹的死，却是永远都无法改变。
哪怕姜媃知道眼前的巫妖并非杀死自己阿爹的魄童巫，可她仍然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天下巫妖都一样，哪怕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摄取女童魂魄，也会将女童身边的人都杀死。
姜媃等了很久，很久很久。
分明只是四年，可那四年的每一天她都十分难熬，仿佛比四十年、四百年、甚至一千年还要久。
她没日没夜都在想，若是遇到了魄童巫，她定要将其抽筋剥骨，碎尸万段！
初训结束时，她的心情是无法描述的。
仇恨与激动包裹着她，悲痛与思念淹没了她。
可当真正面对魄童巫时，她却被这巫妖吓退了步子，她怎么能被巫妖的模样吓到……
返回被魄童巫袭击的村庄，众人对受惊的村民进行安抚，并且对受害之人的数量进行了统计。
总共十七人，其中女童有四人，最年幼的女童仅三岁。据派去查看这一人家的弟子所说，她在这家人的屋舍外便听见屋中传出了奇怪的动静，进去查看时，正巧撞见了一中年男子拿起长凳砸地上躺着的女子，她赶忙制止。
事后从女子口中她才得知，原来这两人是夫妻关系。
魄童巫经过他们屋舍时，男子立即便吓得腿软，不管魄童巫是否认出了自己的女儿，他直接将那三岁女童丢到魄童巫身前，恳求他放过自己。
妻子阻止他，却被他抓着头发撞向了桌角，晕死过去。
魄童巫并不打算放过男子，男子跌跌撞撞逃跑，却被躺在地上的妻子绊住了脚，若不是因为华封派的弟子接近此地，魄童巫着急离去，这男子已经死了。
事后，男子也不管女儿如何，直接对着地上晕死的妻子大打出手，将她打得头破血流，甚至在她清醒时，准备用凳子再次将她打晕。
姜媃等人都想对这个可怜的女子给予援手，对这个可憎的男子进行处置，却被殷迟风催促着返回门中。
众人不满。
“你们是准备一个一个来，还是全部一起上？”
殷迟风还是那个殷迟风，热衷于以实力压制她们的行为从未变过。
众人本欲离开，却忽然遇到一对父母。父亲肩上正扛着一个男童，小孩哇哇大哭地挣脱父亲的束缚。
“爹！娘！你别丢掉我！”
这对父母见着眼前的一干人，一眼便认出他们是华封派的弟子，连忙顿住脚步。
肩上的孩子看着约莫五六岁，实际上是个女童。今夜魄童巫找上了他们村子，他们是运气好才没遇害，可不能保证日后也能有这般好运气。
于是夫妻二人在商议过后，决心将女儿丢弃，以绝后患。他们家附近的几户人家也有这一想法，只是华封派的弟子还在村里，加上夜深了山里危险，他们决定明日早上再去丢。
夫妻二人却等不及了，将藏在床底下的女儿直接扛起带走，却不想真的遇到了华封派的人。
他们自知自己做的并非人为之事，可他们只是普通人，并不像修炼之人那样厉害，为保性命只能作出这一决定。若是华封派的人作出阻挠，他们便借此反驳。
“救……救唔……”
小孩哽咽着向姜媃等人求助，却立即被她娘摁住了嘴。
几人蠢蠢欲动，却因殷迟风的眼神示意而不敢违抗。
于是那对父母带着他们的孩子走向了危机四伏的女婴坡。
“为什么？”
众人欲御剑离开，姜媃却忽然发问。
殷迟风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除非他们彻底解决这一问题，否则这样的事情，每个角落，每个时段都在发生，难道他们要将所有被丢弃的孩子收留下来吗？
那样解决不了根本。
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是魄童巫，他们需从源头解决。擒巫弟子安守本分便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向来好做出头鸟。”
许多事情都是需要自己去感悟才能够彻底领悟，从旁人口中得知，并不能真正看清本质。
殷迟风并未作解释，只说道，“首先自强，而后助人，自身难保，还想着去援助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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