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定康候为了第一次入宫不出岔子，特意托人从宫里请了教习嬷嬷到府中教宋瑶和宋姝规矩，第二天刚是蒙蒙亮，宋姝便被春锦火急火燎帮着穿戴整齐送到了前院。

        陈氏虽不是心细之人，但在边关时对宋瑶也算是悉心管教，加之宋瑶本就性子沉稳恬静，嬷嬷教过一遍便了熟于心。

        只是苦了宋姝，她从小没有母亲在身边教导，上辈子虽然嫁了顾怀刃做了王妃，但顾怀刃那可怜人也是父母双亡，在王府生活了十几年也不曾有公婆给她立过规矩，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年的习惯又哪里是说改就改的。

        两天下来宋姝觉得自己已经被嬷嬷不满的视线戳了一身窟窿。

        入宫的日子转瞬即至。

        陈氏叫了婆子丫鬟把前日做的衣服和首饰都送到了别院，那日挑的布匹意外的适合宋姝，印着蝴蝶兰的长裙衬得女子格外皮肤白皙，陈氏送来的丁香耳坠也为她平添了一丝娇美，春锦为宋姝梳了个流月髻，简单插入两支白玉簪，温婉且不显累赘。

        “小姐今日非让那京中的公子看呆不可。”春锦笑着，帮宋姝做了最后的打理工作。

        宋姝详装嗔怒瞪了春锦一眼。

        只念时辰到了，宋姝不再与她斗嘴，赶忙出了别院，从前在边关时，纵使宋时义也是个大将军，家中女眷坐的车马也是极简，如今宋姝看着停在候府门前装饰的格外奢华惹眼的马车，嘴角还是无语的咧了咧。

        “这是母亲亲自挑的装饰。”快速上了车，宋瑶瞥见她一上来时的表情，瞬间了然，也是无奈笑着的冲她摊了摊手。

        人到齐后，马车缓缓向前驶去，在宫门处停下。

        “这皇宫果然是气派非凡呢。”宋瑶抬头望着眼前的宫门，轻声和宋姝交流到。

        宋姝眼神复杂的回望了她一眼，一时无言。

        “等下进宫，务必不要失了规矩，凡事都要谨言慎行，不可胡闹。”见二人还在闲聊，陈氏难得如此严厉，两人赶紧收了不恭的情绪，紧紧跟着陈氏的身后进了宫。

        “是定康候府的夫人和二位小姐吧，奴才是寿康宫的小李子，太后娘娘听闻夫人和二位小姐今日入宫赴宴，见这时辰尚早，就让奴才过来请夫人和二位小姐去太后娘娘宫中一坐。”才走了没几段路，便有太监打扮的人拦住了她们去路。

        靠着模糊的记忆，宋姝认出了这是太后宫中的管事大太监。

        “李公公真是太客气了，那就劳烦您帮忙引路了。”陈氏也没想到太后如此，还是愣了一愣，随后笑呵呵的点头答谢。

        宋姝和宋瑶对视一眼，抬脚跟上。

        宋姝低着头，在想太后叫她们前去有何用意，裴州登基时，其余有皇子的宫妃皆被他下旨给先皇殉了葬，顾皇后幸在膝下没有皇子，再加上是镇南王的亲妹妹，这才保全了这个太后之位。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宋姝第一次进到寿康宫，还是会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红檀木做顶，白水晶做壁，夜明珠做帘，裴州即便对这位母后没有多余的感情，面子工程却做的让人挑不出岔子。

        随着宫人将珠帘拨开，宋姝越过陈氏的肩头见到了坐在主座上的太后，与前世她作为顾怀刃的妻子的身份前来请安不同，此时的太后让她感觉更多了几份高高在上的尊贵威严感。

        “参加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圣安，千岁千岁千千岁。”宋姝随着众人跪拜，恭敬的行了大礼。

        “免礼，赐座。”

        “这些年你们母女跟着在边关也是辛苦了，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顾太后面上带笑，扫过坐在陈氏身边的宋姝和宋瑶，视线在宋瑶身上多停了几秒。

        “大姑娘今年可是及笄了，叫什么。”低抿了口茶，顾太后眼底幽深，看着宋瑶问道。

        宋瑶顿了一下，赶忙起身，温顺答到：“回太后娘娘，臣女名叫宋瑶，去年便及笄了。”

        顾太后笑着点了点头，这宋瑶虽是在边关长大，但形式做派却比京中有些世家小姐不差分毫。

        “可曾有了婚配。”在一旁被忽略的宋姝本在走神，长姐本就比她出落的优雅大方，太后另眼相看也难免，毕竟前世顾太后也不喜自己这候府庶女的身份。可是突然听到太后问出此言，还是心中一震，看向一旁的宋瑶。

        顾太后不是裴州的生母，又不曾有养育之恩，出此言相问，怕是只是为了一个人，那就是她镇南王府的亲侄子，顾怀刃。

        “还未曾许了人家。”宋瑶脸红低头，轻声答。

        “我们这在边关数年，也没有合适的人家相看，这瑶儿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回了京，还望太后若是有了合适的人选，可以帮瑶儿赐婚呢。”陈氏似乎是听出了太后的言下之意，顺着台阶笑着在一旁打趣着，此话一出，顾太后脸上笑意更甚。

        心上隐隐的刺痛传到鼻尖，忍着酸涩，宋姝只能转过头去，才能不被他人瞧见自己的失态。

        顾怀刃确实是良配，定康候府的嫡长女和镇南王府的小王爷，也是门当户对，若是长姐这辈子许了顾怀刃，倒再也不怕落得个红颜薄命了。

        “皇上驾到。”“顾小王爷到。”

        门外传来太监的高声通报，宋姝前一秒的情绪还未平，眼见一波又起，她还在发愣，就被宋瑶拉着跪了下去。

        “参加皇上，参见顾小王爷。”宋姝恍惚的跟着众人行礼。

        “都起来吧，之前怎么坐还是怎么坐。”

        宋姝慌乱中揉了揉眼睛，正要起身，抬头间却正好与那男子视线对上，霎时，宋姝捏紧了裙摆，整个后背被冷汗浸湿，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强行压制着自己，僵硬的站了起来。

        她不是看见顾怀刃才这样，她是看见站在顾怀刃前头的，当今圣上裴州。

        竟真的和她梦中的男子一模一样。

        那人目光灼灼，好似一把燃着的烈火，即便宋姝低着头，却让她觉得浑身发热颤抖。

        “给母后请安。”良久，裴州终于收回目光，向着太后拱手请安。

        “侄儿给姑母请安。”顾怀刃自然也是发现了裴州的异样，但是见裴州未有动作，不动声色的随着他给太后请安。

        “快都免礼，本宫这今天真是热闹了，来人，快给皇上和小王爷上茶，把上次进贡的上好的碧螺春拿出来。”太后也是没想到，裴州与她不曾有生养情谊，平日请安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今日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疯。

        大殿里的人都屏息着，此时上位坐着的两个男子，便是这京中最尊贵的两人了，这两人皆是样貌不凡，裴州眉目深邃，眼睛狭长，身穿龙纹长袍，坐在那里便自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不怒自威气质。

        对面的顾怀刃则是穿了一身青兰色常服，拿着茶杯斟茶，一双桃花眼低着看不出情绪，嘴角却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玩世不恭的笑意。

        “怀刃今日来找朕商讨事情，说着要来看望母后，儿臣想来也有些时日未曾给母亲请安了，便一同过来了。”裴州似是心情颇好，整个人身上煞气淡了许多，声音也难得恭顺。

        “皇上所言即是，刚从门外就听见姑母这够热闹的，不知道在聊什么。”顾怀刃把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声音清朗，笑着看向太后。

        “这不是今日皇上为定康候设接风宴吗，哀家瞧着时辰还早，便叫了她们母女过来陪我闲聊一会。”顾太后平日也是对裴州这煞星躲之不及，今日顾怀刃在，又瞧见裴州竟也意外的温顺，绷着的心也松了下来。

        “坐在后面的那位宋小姐，朕刚刚看到你好像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屋内的气氛瞬间又降到了冰点，裴州的视线毫不避讳的落在宋姝身上，开口的语气淡然，让人听不出喜怒，陈氏的额头却渗出了冷汗，她听闻这新帝阴晴不定是出了名的，她刚才也忘了关注宋姝，怕她是做了什么不合礼数的动作惹了龙颜不悦。

        顾怀刃也注意到了这位候府小姐的不寻常，一进来就看见她红着眼眶，明明在瑟瑟发抖却强装镇定的模样，怎么就被吓成那样呢，他又端起那杯茶，饶有趣味的看着被点名的宋姝。

        “回皇上的话，臣女此前随父一直在边关生活，未曾见过像皇上这般的龙颜之资，今日得见，实属激动惶恐，还望皇上恕罪。”少女站起身行了大礼，娇面白皙却染淡淡红晕，一双杏眼闪着水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出乎众人意料，裴州未见发作，不怒反笑。

        “臣女名叫宋姝”略一迟疑，宋姝福身，绛唇轻启。

        “坐下说话吧。”裴州收回视线，面上不再为难宋姝，虽云淡风轻，让人看不出端倪，但是勾着的唇角却不难发现，裴州是心情不错的。

        陈氏暗暗抹了一把汗，想来是虚惊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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