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自打裴州进殿以后,宋姝刚平静下去的心又开始躁动,这坐席的位置未免太靠前了,许是心理作用,她甚至觉得可以直接感受到裴州身上那股肃杀之气,让她觉得如坐针毡。
她听过很多人提起这位少年天子,如今宋家之所以成了这京城中的新权贵,也是因为曾在边塞时,宋时义对彼时落魄的裴州有过知遇之恩。
裴州离塞北上之日,宋时义回到家中时,脸上的神情复杂又难以言喻。
裴州这个人,更适合做一个将军,而不是一位帝王,这是宋时义口中的裴州,可是从古至今,朝堂与战场,又怎么可能真正割裂的开呢。
宋时义心中一直有一个答案,金鳞岂是池中物,裴州便是那金鳞,但他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还是痛下决心与裴州作别,留在了边塞,他很难拿着妻女的性命与裴州做赌。
裴州登基那日,宋时义把自己关在房中一日未出,他恨自己的怯弱,从旁人口中听闻了裴州夺权的手段,只盼着裴州不要降罪于他的家人。
直到收到封候圣旨和回京诏书之日,听着来者的“恭喜侯爷”,宋时义跪地接旨时,在战场饮血几十年的男人,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明明如此看来,裴州应是一个有胆色也有情义的人,可是宋瑶呢,宋姝心中五味杂陈。
宋姝第一次主动抬起头,望向了坐在大殿最上边的男子。
她发现裴州长的是极好的,尤其是他的异族血统,让整个眼睛在光照下会显出茶褐色,虽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显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之感。
裴州敏锐的感受到来自宋姝的视线,他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略有迟疑,却很快恢复如常,举起酒杯,看向定康候。
“想起彼时朕在边塞时,承蒙定康候知遇之恩,才有了朕今日之成就,今晚在此设宴,即是为定康候一家接风洗尘,又是为了表朕感激之意。”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开宴。”
司乐坊舞女入场,殿内的气氛也渐渐热络了起来,丰盈窈窕,媚态如风,饶是宋姝一个女子不由得也看的入了神。
“这数年来,定康候一家可是为了朝堂献了不少力,先前听说了今日设宴之事,舞阳就自己准备了节目,想要在今日替哀家,也替她自己表达一份谢意。”一曲作罢,宋姝正意犹未尽的等着下一个节目,坐在裴州旁边的顾太后却突然开口。
“她自己面薄不好意思提,便求哀家定要帮她跟皇上说一声,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裴州也没想到顾太后此般动作,手指握着白玉杯的边缘摩挲着,面上却依旧是毫无波澜的样子。所有人都等着裴州开口,气氛又变得尴尬微妙了起来。
宋姝咋舌,裴州当真如此不给太后面子吗。
“那便让舞阳上来吧。”半晌,裴州放下手中的杯子,准了顾太后的请求。
话音刚落,便见一少女快步走到殿中,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怀中抱着一把古琴,少女身着月锦华服,头上带着的吊坠金簪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颈间挂着用玉明珠打磨的珠串,衬得整个像个粉琢玉器的瓷娃娃。
舞阳长公主,先皇的幺女,顾太后膝下唯一的女儿。只看行头便知道这位公主在宫中的受宠程度,宋姝在前世顾太后宫中见过这位公主一次,即便是当着顾怀刃的面,对她这个庶女出身的王妃也是极其瞧不上眼的。
这位主会专门为了答谢定康候府献礼,说破天宋姝都不信。
“皇兄,我最近都是和姚姐姐一起练琴的,能不能让她上来和我一起呀。”舞阳站在琴旁冲着裴州行了个礼,小女孩不似顾太后的刻意,脸上满是天真烂漫。
闻此言,宋姝摇了摇头,心中了然,什么天真烂漫,舞阳长公主口中的姚姐姐她也认识,当朝姚太尉的嫡女姚思清,姚氏是镇南王妃的娘家,顾太后母族没有适龄的嫡系女儿,算盘而今就算到了姚家身上,今日之举无疑就是想把姚思清送到裴州跟前。
宋姝倒是喜闻乐见,听说姚思清的琴艺是京城一绝,要是裴州今生看上了她,那宋瑶不就彻底没事了吗。
“好。”又许是这位公主长的也与裴州有几分相像,裴州的态度倒也不似先前对顾太后一般,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也准了。
“多谢皇兄,姚姐姐你快来和我一起。”舞阳长公主脸上顿时喜笑颜开,冲旁边席位上坐着的一女子招手。
姚思清咬了咬唇,起身走向舞阳。
姚思清的长相更为清冷,眉目间隐约带着一股书卷气,仙之玉色,见之忘俗。站在公主身旁毫不逊色,更是不卑不亢端庄有礼。
宋姝心中大喜,这姚思清也是世间少见的美人,虽然自己的长姐也是极美,但这有了这才艺的加成,裴州定不会再注意到宋瑶。
“皇兄,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听闻定康候府的小姐也是琴艺了得的,边塞之地更是有特有的曲风,不如今日能否有幸一听呢。”众人正以为没有下文了,只等着听曲,舞阳的视线却落在了定康候府的女眷席上,更准确的说,是宋瑶身上。
宋姝正在美滋滋的盘算着,舞阳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把她劈了个清醒,笑容也僵在了嘴角。
姚思清的琴是京中一绝,但宋瑶的琴也绝不逊色,上辈子她并未参宴,难道宋瑶最后就是这般被裴州相中的。
舞阳长公主此等举动必然是顾太后授意,点姚思清的目的是裴州,选宋瑶的目的无疑就是顾怀刃了。
这个顾太后真是蠢透了。宋姝心中暗骂。
被点名的宋瑶也是惊诧了一瞬,但是见舞阳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犹豫了一下就要起身。
“臣女确实曾跟着边塞一位琴师学过一些皮毛,既然公主邀约,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全场哗然,宋瑶眼睛瞬间瞪大,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突然站起的宋姝。
就在前一秒,宋姝只觉得心乱如麻,想不到如何才能让宋瑶不要上去,不让裴州注意到宋瑶,又想到前世宋瑶最后的结局,咬了咬牙,先宋瑶一步站了起来。
说起定康候府的小姐,众人都默认以为会是宋瑶,舞阳长公主也是没想到这一点,说的话给了宋姝钻空子的余地。
“姝姝,你,别”陈氏觉得眼前一黑,宋姝哪里专门学过什么琴艺,顶多是宋瑶上课时跟着学了点七零八碎的,那上面坐的可是太后和皇上啊,陈氏慌慌张张就去拉宋姝的手。
不料直接被宋姝挣开。
宋姝捏紧了衣衫,手心早已被汗浸湿,她压制住内心的颤抖,她确实不会什么琴,但是她正要的是如此,就她弹的那些东西,能被谁相中才有鬼呢。
丢脸就丢脸吧,宋姝咬了咬牙,许是保护宋瑶的意愿过于强烈,给了她难得的勇气,转身冲着裴州福了福身子,开口请求:“垦请陛下准了舞阳公主的要求,让臣女也能有机会和公主以及姚小姐交流琴技。”
裴州面色一僵,皱眉望向宋姝,这是头一次,宋姝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少女的眼神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迟疑有恐惧,却是坚定无比。
他突然懂了是为何,垂眸轻笑。
“准了,去把朕的那把号钟拿出来给宋三小姐用。”
那把“号钟”,那可是四大古琴之首啊,怎么说给这宋三小姐用就给了。身旁的小太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听不懂话吗。”裴州眼底笑意不见,声音冷冽。
“是是,奴才这就去给宋三小姐拿。”裴州一句话,呆愣着的小太监立马屁滚尿流的招呼人去取琴。
在座的宾客也面面相觑,席间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舞阳更是张着嘴一脸诧异的站在原地,母后交给她的事被宋姝搅黄了,她本就恼怒,谁知还没等她发作,皇兄就先准了。
皇兄还把“号钟”给她用,那把琴平时可是别人摸都摸不到,舞阳心中怒火中烧,却不敢反对裴州。
宋姝只觉得后槽牙快要被自己咬碎了,本来以为会给她一把普通的琴,那她就有机会找借口说琴不好用,眼下要把四大古琴之首的“号钟”拿给她用,那她真的是要把定康候府的脸丢尽了。
“顾怀刃,这个宋三小姐还挺好玩的,明明她自己要上去,怎么现在还这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她到底会不会弹琴。”周定又探身向前,拍了拍顾怀刃的肩膀,一脸看戏的表情。
顾怀刃不搭话,眼神不离对面席间站着的少女,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开席以来,就忍不住去看对面的宋姝。
从舞阳叫姚思清,再到叫定康候府的人,宋姝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瞬息万变,然后就是他也没反应过来时,看见宋姝站了起来。
“舞阳被姑母惯的越来越不像样了。”顾怀刃眼神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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