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路遇
“这有什么!”沈云卿满不在乎,“我打小就穿着兄长的衣裳满天下跑,什么时候出过事儿?”
文竹看了一眼沈云卿额头上那道浅浅的疤:谁说没出过事儿,脑门都被人砸破了!回家支支吾吾不肯说是谁。好好的姑娘家落了疤,文竹气得咬牙根,要是让她遇见了,一定打死他!
沈云卿立时笑了,摸摸额头说道:“放心吧,我同卖豆腐的郑大叔一块去。”
骗着文竹说回来路上能让郑大叔一块用板车将东西拉回来,文竹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
可实际上,郑大娘昨夜里得了风寒,郑大叔压根就不出门。
沈云卿一个人走在山路上,一直想着若是有路过的牛车就让人捎一程。
越走天色越暗,黑云一层层压下来。
“不会是要下雨吧……”沈云卿心里嘀咕着,天上突然一道闪电劈下来,不多时,就听见轰隆隆的雷声。
山路上渺无人烟,一眼望去全是荒凉的林子草地,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偏偏出门的时候艳阳高照,也没带个雨具。沈云卿一着急,便觉得小腹坠胀——月事磨人,疼起来真是要人命。
她当下也不多想,赶忙加快步子。眼见着雨点就要落下来,就听“哒哒”的马蹄声,沈云卿一回头,远远看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
“天不亡我!”沈云卿心里一松,赶忙往前跑了两步,对着马车喊道:“尊驾可否载我一程?”
马车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跟前,速度却丝毫未减,沈云卿闭着眼睛,将半个身子拦在他跟前,又扬了声音重复喊了一句:“尊驾可否载我一程?”
见马车渐渐慢下来,沈云卿赶忙上前作揖:“无意冒犯尊驾,只是家中姑母得了急病,眼见着就要不行了,小可着急去见她最后一面……不知尊驾可否行个方便,捎小可一程?”
“请稍等,我得问问我家爷。”那车夫见了她,明显一愣,微微皱了眉头转身轻声对马车里人说着。
沈云卿先前心急没仔细看,此时车停下来,她才定睛看那马车,只觉得很是眼熟,就连驾车的车夫也觉得是在哪儿见过。
好像……好像是宋十三的贴身小厮,叫……
“元驹。”
马车里的人突然出声,随即伸出一只五指颀长的手,缓缓拉开帘幕。
沈云卿头皮一紧,就见帘幕拉开,宋十三沉如深渊的眼眸落在她身上,言语里带着几分责怪:“山路上有人拦车你也敢停,就不怕是劫匪?”
“宋十三。”沈云卿悻悻笑,他这张黑脸,劫匪看了都要退避三舍。她眼里只有马车,试着套近乎,“怎么是你?你也去水芝镇?”
这显然是句废话,山路一条大路通到底,只能是去水芝镇。
果然,宋十三闻言微微抬了眼看了她一眼,脸冷得像是一座冰山,半分表情也没给。
得,头几日刚刚得罪过他,蹭车怕是无望了。
腹痛如刀割、雷声大作、大雨将至,还遇上了死对头……今日出门真是诸事不吉。
肚子又一阵剧痛,沈云卿捧着小腹,偏了偏身:“那我就不耽误你的功夫了,慢走。”
“沈少爷方才不还说……”元驹讶异要问,就听宋十三厉声说道:“走。”
元驹不敢耽误,“驾”一声,马儿欢快地跑了起来。
元驹行出老远,还回头看了一眼沈云卿,她弓着腰寻了块树墩坐着。
元驹担忧地对宋十三说道:“爷,我看沈少爷似是哪儿不舒服,一直抱着肚子出冷汗呢。”
天上又劈下一道惊雷,轰隆一声,连马儿都不安地踢了踢马蹄。
宋十三皱着眉,不自觉地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面色发青嘴唇发白,脚步虚浮小腹坠痛,头几日摸她脉象,便猜到她月事将至。
一个女子偏偏在这个时候独自出行,在这荒山野岭晃悠。原本就体虚成那样,若是再淋雨,这身体还要不要?
对着陌生人倒能带着笑脸相求,怎么到他跟前,就不肯委屈自己半分,求他一句?
“随她!”宋十三心中憋闷得慌,那口气郁结于胸,上不去下不来。窗外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他忍不住回头看:人…人呢?
一时间心如擂鼓,下意识提了声响:“元驹,回去。”
“轰隆隆……”巨大的雷声响起,忽而又刮起一阵大风来,卷着砂石直扑沈云卿的脸,大风过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
沈云卿护着脸,急急躲到林子里一块高大的岩石下,将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堪堪让自己免于被雨水直接冲刷。
眼见着雨越下越大,沈云卿不由绝望想,天要亡我。
树林里再次响起“哒哒”的马蹄声。
沈云卿先是喜出望外,正要起身招手,马车停了下来,穿着蓑衣的元驹焦急说道:“沈少爷,快上马车避避雨!”
“这……”沈云卿越过元驹望向他身后的帘子。里头人一声不吭,她不敢动。
等了一会,才传来宋十三冷淡的声音:“他若执意要当落汤鸡,你就随他!”
“谁要当落汤鸡了!”沈云卿从善如流,攀着马车往上爬。
马车里备着小火炉,微微火光从缝隙里漏出来,给沈云卿带来暖意。
炉子上的小锅冒着热气,烟气袅袅升起,沈云卿透过朦胧的烟火看宋十三,见他宋十三正襟危坐,还是那身竹叶纹镶边的白色长袍。
还未至深寒时节,他已经穿上了宝蓝色的大氅,左手捧着个铜手炉,右手捏着本《唐律疏议》。他的脸藏在书的后面,沈云卿看不清他的脸。
“多谢!”沈云卿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道了谢,选在了靠近车门的位置坐下。大约是淋了雨,还未坐稳当鼻根便发痒,她赶忙转过身去打了个喷嚏。
等转过身来,就见宋十三身子前倾,脸庞白皙光洁,平日里棱角分明的冷俊未减分毫。
沈云卿低头才见到他手上端着一杯茶并着一张真丝手绢。
“姜枣茶。”宋十三言简意赅,见沈云卿半天未动,转手将茶放在了离她最近的椅子上。
沈云卿这才确认那确实是给她的。
暖身驱寒,活血化瘀?沈云卿面上一热。
宋十三的脸上也有几分不自然,将杯子往沈云卿手里一塞,偏过头去。,
沈云卿被疾雨淋湿的身体在姜枣茶落入肚子的那一刻,从里到外暖和,连心都变得熨帖。
拿帕子想要擦脸,仔细一看,那帕子用的是双面绣的技艺,帕子角落一丛兰花栩栩如生。帕子虽然干净,却能看得出有些年头了,略显得陈旧。
以宋十三的身家,什么新帕子不能有?沈云卿心头微动,只怕他随身带着它许多年,很是珍惜。
用完了却不能立刻还他,叠好了放进袖子里,对他说道:“帕子脏了,回头洗干净了再还你。”
“嗯。”宋十三还是那样寡淡。应完声,又拾起那本书,板着身子专心致志看着,可半晌也没见他翻页。
炉子里的火星啪嗒一声响,让突然沉寂的马车越显得安静。
沈云卿咬咬唇,没话找话问他:“看的什么书?”
“消遣罢了。”
“消遣?《唐律疏议》?”沈云卿不由笑,“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先人若是知道你将这刑律称为消遣,会不会气得自己掀开棺材板来掐死你!”
“你看过这本书?”宋十三有些讶异。
沈云卿笑回:“读过一些,可惜只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倒是我认识一个人,能将这书倒背如流……”
她说着,突然一怔,眼前浮现前世的场景。宋明池与人打赌倒背《唐律疏议》,整个书院的学生围着宋明池,听他一个字一个字倒背,至最后一个字出口,全场掌声雷动,宋明池从陶然亭里一跃而下。
逆着光,他走到她的跟前,脸上是青年人的的意气风发:“云卿你看,我说过,我能赢!”
偏了头,他扬着--下巴对另一人说道:“我赢了!你跪下给云卿磕三个响头,你欺负她的事儿我们就不同你计较!”
……
沈云卿一时间面色如霜,赶忙将脑海中的画面散去。抬眼看,只见宋十三露出探究的神情:“哦?竟有这种能人?在芙蓉镇里?”
“不过是知道罢了,并不熟悉。”沈云卿回道。
宋十三“哦”了一声,又对沈云卿说道“读书若是不能懂其中意思,不能用于实践,就算是倒背如流也不算本事。”
“知易行难,知行合一原本就是一件很难的事儿。”沈云卿随口回道,等看到宋十三脸上一派震惊的表情,沈云卿才恍然回过神来: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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