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套话

转入后院，一大片池塘出现在眼前。
围着池塘有一圈回廊，回廊两侧有水帘流下，瞬间就缓解了炎热。
走进回廊，安容锦缓缓地吐出一口热气，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赵为迳体贴地说：“这里没有外人，郡主可以将幕篱取下。”
安容锦摇头，“现在没有，一会儿就有了，你将姜家人关在哪儿了？”
“没关，都在后山干活，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
姜家被卖掉的奴仆一共有八个，路上死了一个老婆子，剩下的七个都被赵为迳带回来了。
不过他初步问过，真正了解姜夫人的只有两个大丫鬟。
进入水榭落座，安容锦吩咐：“先带两个人过来，其他人在屋外等候。”
姜家的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他们被救下来后又坐了许久的马车，进了这座山庄就再也没出去过了。
他们是被人从土匪窝里救出来的。
救了他们的人说，如果愿意在这里好好干活，那庄子也愿意一直养着他们。
他们的命不值钱，但他们也不是完全无用处。
他们身上唯一的共性就是姜家的仆人，所知道的无非就是姜家那点事。
可姜家的仇家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救他们回来吗？
“叫什么名字？”安容锦坐在屏风后问。
听到如此年轻的女声，进来的两人稍稍安心了些。
“奴婢春彩。”
“老婆子夫家姓辛。”
“在姜家时都做什么的？”
辛婆子抢先回答：“老婆子就是院子里打扫的，干的都是粗活。”
春彩也说：“奴婢是负责看库房的，手里管着几把钥匙，仅此而已。”
安容锦笑了，“管库房的丫鬟可是心腹啊，那几把钥匙等于你家夫人半条命了吧？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吗？你们能好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你们还有些用。”
春彩规矩地问：“请姑娘明示。”
“我不是什么姑娘，不过这不重要。”
安容锦拨弄着手里的手持，玉石碰撞的声音很清脆，仿佛一阵凉风吹过。
“姜夫人有三子一女对吗？”
“是。”春彩和辛婆子同时回答。
“姜夫人平日吃穿用度如何？库房里的真金白银多吗？”
春彩捡不重要地说了，“夫人年纪大了，吃穿上都比较简单，夫人的嫁妆早年战乱时都被土匪抢了，库房里也没太多金银。”
“哦，那都有什么？”
春彩模棱两可地回答：“就是些布料和摆件之类的。”
“姜家四个大老爷们在赚钱，还有五座庄子，千亩良田，商铺也都是在最繁华的街上，进账应该不少啊。
怎么，姜夫人不管中馈？”
春彩没想到她连这些都知道。
但如果她知道得多，应该也知道府里谁当家。
“大少夫人进府后，中馈就慢慢转移到大少夫人手上了。”
“姜夫人肯？”
“不肯也没办法的，这是老爷定的。”
安容锦唏嘘地感叹：“你家老爷还真是冷酷无情啊，姜夫人为保他和孩子牺牲了清白，却被如此对待，太不值了。”
春彩扑通一声跪下了。
这事情是秘密，府中下人都是不知情的，而她因为近身伺候夫人，有一回偷听到她和老爷吵架才知道。
屏风后的姑娘到底是谁？
“你信不信，我是受人之托，来查姜夫人的死因的。
她死的太窝囊太不光彩了，作为子女的怎么忍心让她连座坟都没有？”
春彩眼睛一亮，问：“是姑奶奶委托姑娘查的？”
“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把姜夫人在府中的事说给我听听。”
春彩明显放松了警惕，说了一些姜夫人的日常。
不过这些都不是安容锦想知道的，她打断春彩问：“姜夫人就是这么过日子了吗？太憋屈了，她本可以过得很好，更体面的。”
“谁说不是呢，姑奶奶在后宫虽然不受宠，可送回家的东西却很多，都是好东西呢，夫人都舍得给自己。”
安容锦眼神一闪，接话说：“倒是便宜了姜家那些不肖子孙了。”
“公子们还是孝顺的。”
“哦？孝顺还能任由姜老爷羞辱姜夫人的尸体？连祖坟都不让进，夫人都成孤魂野鬼了，可怜的很。”
春彩期期艾艾地说：“老爷毕竟是一家之主。”
“你很忠心，但对你家夫人的忠心显然不如春杏。”
春杏死了，和姜夫人死在同一天。
春彩滴了两滴眼泪，悲痛地说：“春杏姐姐是护主死的。”
“是啊，可惜也只有她看见了凶手的真面目，你见过夫人的那位情郎吗？”
“没有。”春彩矢口否认。
“罢了，反正人也死了，不值一提，你以后想做什么？”
春彩暗暗松了口气，露出一点笑容，“如果能到姑奶奶身边伺候，春彩此生无憾了。”
“这样啊，要进宫可不容易。”
“奴婢知道，奴婢也没有春梅那么本事，能为姑奶奶办事，但奴婢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春梅？”安容锦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之前姜卿云身边那个得用的侍女叫什么名字来着？
难道是化名？
可如今姜卿云身边的下人全换了一遍，应该没有遗漏了。
春彩不说话了，她突然警惕起来。
屏风后的姑娘连春梅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姑奶奶派来的？
安容锦知道自己露馅了，但戏还要演下去。
“春梅死了。”她说。
“不可能！”春彩反驳的很大声。
“怎么不可能？你许久没见过她了吧？最近宫里死了很多人。”
“不会的，她……她可是……”
“丫头！”一旁跪着的辛婆子突然呵斥道。
春彩转头看她，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她低下头，身体在颤抖。
她被人骗了，屏风后的姑娘果然来者不善。
安容锦用力叹了口气，“把那老东西拖下去吧，知恩不图报，留着也无用。”
两名武婢拖着辛婆子往外走。
春彩无助地东张西望，等人影都见不着时，陡然听到一声惨叫。
那声音刚才还在自己耳边。
辛婆子死了。
她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并非大善人，而是随时能要他们性命的刽子手。
“你要知道，本姑娘救了你们，你们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春彩姑娘说是吧？”
春彩咬紧牙关，深深拜了下去。
“你想进宫伺候姜才人，我可以帮你做到，但前提是，你得告诉我，春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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