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妖妖黑衣
浮若此生看轮回
一切如梦幻成空
潇洒无意近晚霞
行如清风无牵挂
悲吟低唱升仙曲
何须再等五百年
空悲切
空悲切
生死两茫茫
寒月夜未央……
见到夏宇龙捂着胸口,脸色十分难看,蓝芯关切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夏宇龙,张仙也问道:“哥哥,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生病了?”
夏宇龙站直了身板,振作起精神来,笑道:“没什么大碍,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你们都不用担心我,我身体好着呢。”
姚半仙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道:“这些天大家都累了,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都得好好休息几天,走,不能再拖了……”话说间,他已出了门,领着大伙儿向阴阳宫走去。
在阴阳宫地下室的炼丹炉中,姚半仙用无根之水与幕晨金砂调和成了丹药,再辅助一些补血补气的草药,给向山服下。
乾坤派上上下下焦急地等待了九日,在这九天时间里,黑衣人并没有来侵扰,他们是畏惧向山的火焰麒麟掌还是在谋划一场更大的屠杀,又或者还有其他原因,总之这九天时间让乾坤派有了更多的修整时间。
姚半仙和夏宇龙也没闲着,他们爷孙俩经常闭门夜谈,铲除西风黑衣的计划也在这些天酝酿成型。
到了第十日寅时,向山终于醒来,姚半仙听到记恩传来的好消息,他从床上跳了起来,穿着睡衣直奔向山屋里而去。
向山跪在姚半仙和记恩跟前,磕了几个响头,哭道:“多谢两位师父救命之恩,我……我以为从此与两位师父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师兄弟们了。”
姚半仙伸出颤抖的双手将向山托起,眼中噙着热泪,百感交集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先前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上天注定,你我师徒缘分未尽。”
记恩笑道:“是啊,总算天无绝人之路……”想到这一路的艰辛,他不禁眼泪簌簌起来,将乾坤派齐心拯救向山的事情说与了向山听。
得知向山醒来,夏宇龙、张仙和蓝芯三人也一起来到了向山屋内,向山心中百感交集,握着夏宇龙的手,凝望他们三人久久,说道:“这段时间真是为难你们了……”
夏宇龙搂着向山,哭道:“师叔,宇龙真担心您醒不过来,再也不能和师叔说话了,还记得您帮我捉蛐蛐的事情吗?那时候您的手被竹签子插破了,爷爷责罚了我,您用身体为我挡棍子呢!”
想到小时候经常得到向山的庇护,一种难于割舍的父子之情油然而生。
向山擦拭着夏宇龙眼角的泪水,笑道:“傻孩子,师叔当然记得,你看,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张仙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笑道:“师叔,您有所不知,得知您不在的消息,哥哥偷偷地哭了好几回呢。”
夏宇龙红着眼,说道:“难道你就没有哭么?”
张仙向夏宇龙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说道:“我哪像你这样,哭得稀里哗啦的。”
向山笑道:“你们两个从小都爱斗嘴,大了还是这样,呵呵,真是一对冤家……”
他看了一眼蓝芯,突然想到夏叔叔在灵山上与阴山老妖决斗时被冥火烧的事情,急问道:“怎么不见夏叔叔,他怎样了?”
夏宇龙眉头一皱,说道:“爷爷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啊,怎会这样!”
向山一脸的惊愕,这样的消息让他难以接受,他沉吟良久,愤愤地道:“阴山老妖还是让他给跑掉了,终究还是不能为夏叔叔报仇,唉……由于我的莽撞还连累了大家!”
姚半仙安慰道:“山儿,阴山老妖是邪恶之物,他的妖术岂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我乾坤派将他赶至大漠,也算是功德一件了,不必过多自责,眼下你只管把身体养好便是了。”
“是,师父。”向山点头应道。
向天他们七人闻讯来到向山的屋内,“君子八剑”的手紧紧地拽在了一起,他们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姚半仙很是欣慰,喜道:“你们八个师兄弟能团结如初,必能重振我乾坤派雄威,呵呵,响当当的君子八剑又重回江湖了,为师真是没看错你们。”
记恩也道:“只要你们八人齐心协力,何愁西风黑衣不灭。”
“君子八剑”拱手行礼,齐声说道:“我八人定当全力以赴,共同铲除黑衣之患。”
姚半仙再次欣慰地轻叹一声,环视在座的,道:“眼下人都到齐了,你们都是我乾坤派忠义之辈,有件关乎我乾坤派命运的大事,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听了姚半仙的话,在场的人都收敛起了笑容,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姚半仙搓着唇上的八字胡,把信任的目光投向了夏宇龙,说道:“宇龙,由你来说给师叔们听。”
“是……爷爷!”
受宠若惊的夏宇龙挠着头,清了清嗓子,将与姚半仙合计铲除黑衣人的想法和盘托出。
记恩拍手叫好,说道:“这办法妙极,成败也在此一举,只不过得委屈山儿了。”
在场的人也都将目光投向了向山。
向山站起身来,义愤填膺地道:“龙古镇因为这些黑衣人葬送于废墟之中,我乾坤派的命运也危在旦夕,受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向天道:“我们八人定当全力以赴,誓死保卫我乾坤派安危,让那群黑衣人有来无回。”
向地他们六人也握紧了拳头,纷纷表达的自己的激愤之词语。
“对!让黑衣人有来无回。”
“我们一切听师父的吩咐!”
“就算拼至最后一滴血,也要保我乾坤派周全。”
“重整我乾坤派雄风!”
“彻底铲除黑衣之患……”
张仙和蓝芯也点头应“是”,齐声道:“爷爷,我们姐妹俩也要为乾坤派出一份力!”
姚半仙微微点着头,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心道:“哼,我徒儿向山已经复活,乾坤派士气大增之时,也让这群天杀的尝尝我乾坤派的厉害,龙古镇乡民和我乾坤派弟子不能白死,这笔恩怨到该了结的时候了。”
为确保万无一失,姚半仙叫向山使出全身气力推出几掌,只见几个红色掌印自向山双掌心飞出,掌印中燃烧着火焰麒麟的影子。
“呼呼呼……”
掌印闪电般速度从两扇窗上打出。
记恩奔上前查看,被掌印打中的窗纸随风飘散成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在两扇窗上留下几个窟窿,夜风从窟窿中袭来,猎猎作响。
记恩心下大喜,说道:“山儿不仅身体痊愈,还拥有了火焰麒麟的本事。”
张仙也乐了,笑道:“向山师叔这掌法定打得那群黑衣人屁滚尿流、跪地求饶咧。”
蓝芯抿着嘴与夏宇龙相视而笑。
向天他们七人也纷纷点头称奇,对乾坤派美好的未来都充满了希望。
姚半仙脸上绽开的笑容比谁都要灿烂,他似乎已看到了黑衣人被一招毙命的惨状了,嘴角再次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正当大伙儿沉浸在美好未来憧憬中时,向山却变得狂躁不安起来,他捂着胸口,努力地打了个哈欠,发出了一声魔性的狂吼,双眼微微泛红,怒瞪着在场的人。
见到向山野性十足,姚半仙等人被吓得连连后退,一个个都惊愕不已。
“我心里难受,如被千万蚂蚁啃食,我不能控制自己……”向山张牙舞爪的正步步逼近。
记恩颤声道:“山儿,你不可胡来啊,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向山并未听从劝阻,他一脸的狂怒,正要向前方打出一掌,姚半仙抢上一步,将大伙儿拦在了身后,怒喊道:“山儿,你想做甚,你要杀他们,先杀了为师吧!”
向山收回了右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嚷道:“师父,我心里憋得慌……我狂躁不安……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师父救救我……”他的声音悲切而绝望。
夏宇龙在通天眼中看到,向山体内的血液中正燃烧着零星的火焰,那些火焰正催使着一股股狂野的真气直逼他的心房,心脏的跳动不断加快,推动着这些真气直逼天灵盖。
“芯儿,快为向山师叔输入冥阴真火。”夏宇龙不假思索地道。
“是,哥哥。”
一股幽蓝色阴冷之气自蓝芯左手食指弹射而出,射进了向山心房。
冥灵真火将向山体内血液中的火焰给溶解了,血液中狂野的真气自向山的背部溢出,丝丝缕缕地消散在众人身旁。
向山狂躁不安的情绪渐渐得以平复。
“向山究竟是怎么了?”
在场的人心里都绷得紧紧的,生怕向山遁入魔界而回不了头。
蓝芯思索片刻,说道:“爷爷,向山师叔动不得气和怒。”
夏宇龙接话道:“是啊!向山师叔活过来了,但却留下了火焰麒麟的野性。”
记恩“啊”了一声,颤声道:“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向天他们七人唏嘘长叹,都为向山倒吸了一口凉气。
姚半仙一脸的凝重,他沉思片刻,看着张仙急道:“仙儿,你的土方袋子中可有良方么?”
张仙眉头紧皱,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手中的土方袋子。
姚半仙长叹一声,颇为惋惜地道:“看来此计行是不通了,这样会断送了山儿的前程,怕是会走入魔道的。”
记恩也道:“是啊,好不容易才把山儿救活过来,千万不能再冒险了。”
向天他们七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是好。
夏宇龙道:“爷爷,不用担心,我们可想想其它法子,我不相信找不到那群黑衣人的破绽。”
突然,向山跪拜于姚半仙身前,恳求道:“师父,就让徒儿冒死一试,只要能彻底铲除黑衣之患,徒儿再死一次也值得!”
姚半仙转过身去,甩手叹道:“万万不可,你好不容易才闯过鬼门关,我们又怎忍心再让你身陷囹圄?”
向山再次恳求道:“师父,我的命是您给的,从入派之初,山儿便抱着为乾坤派粉身碎骨的决心,眼下正是乾坤派生死存亡之际,看着死去的龙古镇乡民和徒子徒孙们,我怎能安然苟活于世,若不能为我乾坤派出一份力,我情愿死去,您就允诺我吧,我会控制好我自己的,也绝不会伤了乾坤派其他师兄弟的性命……”
这一席肺腑之言深深地触动了姚半仙的心,但他仍犹豫不决,毕竟“君子八剑”是他毕生的心血,他们之中失去任何一个人就像割去他的心头肉一般疼痛。
向天走上前来,拱手示礼,说道:“师父,向山师弟说得没错,如今西风进犯,黑衣人又频频滋扰,我等都抱着必死之决心与乾坤派共存亡,铲除黑衣人是件大快人心之事,实乃我乾坤派万福,向山之意也是我们六人所想,还请师父允诺!”
“还请师父允诺。”
“徒儿们必将团结一心,共同对敌!”
“不铲除黑衣之患,我们妄为师父徒弟。”
其余师兄弟也都纷纷跪地拜求。
姚半仙微微点着头,眼中含着泪花,他一一打量了向天他们八人,颇为激动地道:“为师有你们八个爱徒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知足矣!”他轻叹一声,再次叮嘱道,“此一战关乎山儿的性命,也关系到整个乾坤派的存亡,一切得听从我安排。”
“徒儿谨遵师命!”
向天他们八人都站直了身子,目光中写满了刚毅与坚定,似乎已经看到了黑衣人惨败时的场景。
……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在乾坤派大堂中央摆着一口红色的楠木棺材。
向山使出姚半仙传授给他的闭气功,早就躺在了棺材里,棺材盖子的顶部留下了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窟窿,可让他每隔一柱香的时间换一次气。
此番场景让人想起了十几年前姚半仙戏弄夏长方时的样子,但昔日怎能与今日相提并论,接下来将是一场血雨腥风的鏖战,整个乾坤派氛围异常紧张,到处充斥着杀气,箭已在紧绷的弦上。
众徒孙听闻向山离世的消息,纷纷前来吊念,心情最为悲痛的莫过于向山的十几个徒儿了,他们有的哭成了泪人儿,有的守护在向山灵柩前一步也没有离开,甚至有的还整日哀声叹气,对乾坤派失去了信心。
德健、德康、德忠、德心四人对师父的突然离世颇为不解,他们来到姚半仙屋内询问缘由后,四人便提剑大张旗鼓地出门了,说是要为师父向山寻找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四人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姚半仙领着向天他们七人和众徒孙跪拜于向山灵前,众徒孙哭得稀里哗啦的。
姚半仙朗声读起了祭文:“徒儿向山,英姿勃发,正值青春年华大好之际,品行端直不阿,深受近邻乡亲爱戴,奈何天命已尽,驾鹤随西而去,吾等实属心痛惋惜,实乃我乾坤派之大不幸也,呜呜悲哉、壮哉,为师为你点一盏天灯,师兄弟们为你扫荡一切阴魂妖灵,众徒孙为你守灵五日,望你莫念前尘,喝下一杯孟婆汤,跨越奈何桥,直通天灵山,你我师徒他日再续前缘……呜呼哀哉……”
众徒孙被蒙在鼓里,为操办向山的丧事忙得团团转,每个徒孙悲怆的热泪尽情地洒在了向山的灵柩上。
以往龙古镇上哪家办理丧事,都会有乡民前来登门祭奠,相互寒暄,帮忙打理家中事务。
虽说是悲伤之事,却也是门庭若市,偶尔在人群中还穿梭着几个打闹嬉笑的孩子,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众乡亲的帮衬,多多少少给丧事家人于心灵上的慰藉。
可如今龙古镇上一片萧条破败,到处都是鬼窟林,哪里还见到乡民们的影子,昔日的繁华再也不会回来了。
站在乾坤派大门口放眼望去,废墟中黑鸦起起落落,叫得好不欢畅。
第一天总算是入夜了。
吃过晚饭,姚半仙穿好道服,戴上道帽,围绕向上的灵柩旋转了数圈后,便来到大堂门口,提起感念棒对着小凤山山巅上的圆月,口中默念起了咒语。
一道光亮爆闪,感念棒变成了一对硕大的金钹。
这对金钹是姚半仙为龙古镇上的乡民超度亡魂时使用的法器,深得乡民们的喜爱,他自己也时常津津乐道。
年轻时,姚半仙云游四海,通过不怎么光彩的手段,从道山仙师那里获取了阴阳法术之六十四口诀,也称“八八”法咒,感念棒对这六十四口诀有着天灵感应。
特别是在圆月之夜,只要一念咒语,感念棒便会感知到他内心所想,幻化成各种法器,他给此法术另起了名字,叫“八八阴阳法”。
正因为有这“两宝”压身,在一次法仙会上,姚半仙一战成名,虽然未夺得魁首,但在整个中原也算是名声在外了。
其实姚半仙很想将他的法术传授给徒弟们,一来考虑到感念棒只有一支,无法将其分成八份,对于向天他们八人,姚半仙力争做到将一碗水端平;二来他对这件不光彩的事总是讳莫如深,每当念到这六十四口诀时,他的心中颇有羞愧,很多时候也影响到了他法术的发挥。
……
只听得“砰砰”声响起,姚半仙敲打起了手中的金钹,他领着向山的徒弟们围绕向山的灵柩旋转做起了道场。
这种超度亡魂的方式是姚半仙在诵读道家喊魂和佛家转山禅语时自悟而出,美其名曰“转轮回”,意在为去世的人渡劫生死轮回。
围绕灵柩旋转的圈数越多,速度越快,则为死去的人积累的阴德也越多,不用苦等五百年便可投胎转世,投胎也会投个好的人家。
是的,人之常情,谁想死后在地狱遭受暗无天日的劫难,谁不留恋这红尘之美?
姚半仙的独创迎合了众人敬畏死神、轮回转世的心理,在中原边陲迅速传播开来,又传到了中原腹,随后又传遍了整个东土。
虽然“转轮回”在各地的做法不尽相同,但万法归宗,方式怎样去陈革新,始终还是摆脱不了姚半仙“空悲咒”的影子。
姚半仙每走几步便猛地敲打着手中的金钹,还唱起了空悲咒:“浮若此生看轮回,一切如梦幻成空,潇洒无意近晚霞,行如清风无牵挂,悲吟低唱升仙曲,何须再等五百年,空悲切、空悲切,生死两茫茫,寒月夜未央……”
他每走一步便停下来跳起道家仙舞,听着“砰砰”的金钹声,猛然想起了多年来的艰辛与不易,又想起了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虽然他多次和徒弟们说,自己早已经厌倦红尘俗世,但此刻却怎么也看不破这红尘,倒反贪恋起红尘的美好来,想着想着,脸庞已是热泪两行。
向山的十几个徒弟一步不离地跟在姚半仙身后围绕向山的灵柩打转,哭声、哀声充斥着整个大堂。
念完空悲咒,姚半仙甚是乏累,他如同烂泥一般,软绵绵地一屁股塌在了向山灵柩旁边的八仙椅上,便有意地朝门外看去,大院中除了几个白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摆之外,并无其他异常,更别说见到黑衣人的影子了。
姚半仙深吸一口气,调和了体内的释心真气,全身的气力大增,他轻叹一声,心道:“才过得第一天,那群黑衣人岂能这么轻易上当,既然已经设下此局,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
过得片刻,姚半仙叫徒孙们拿来了几本道家经书,他坐在了堂屋中央,拿起八仙桌上的一本“苦难渡经”又念唱了起来。
每唱出几句,姚半仙猛地敲打金钹几声,向山的十几个徒弟一字排开,跪在师父的灵柩前,又是磕头又是作揖。
圆月高悬,破败不堪的龙古镇尽显消沉,“砰砰”的金钹声和悠悠哀哀的哭喊声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记恩领着向天他们七人隐藏于乾坤派各路口,随时让黑衣人有来无回。
姚半仙本是让夏宇龙、张仙和蓝芯在这些时日养足精气神,以便更好地应对接下来的这场恶战,但夏宇龙却又有了新的盘算,他带着张仙和蓝芯还有大天二来到后院的夜来香树下。
这夜来香树是十几年前姚半仙去高脚村为姜老太公儿媳看病时移栽而来的,如今已是枝繁叶茂、密藤缠绕,与对面的古树相互映衬。
蓝芯深吸一口气,脸上洋溢着微笑,喜道:“哇,夜来香的味道果真好香啊,平时我还真没留意呢。”
张仙愤愤地道:“孙有望心机真是过重,我们先前都还以为他采摘这花香来驱散虫蚁,想不到他竟然与黑衣人勾结谗害我乾坤派,哼,我们都被他给蒙骗了。”
夏宇龙看了看四周,说道:“芯儿、仙儿,你们赶快去采摘对着月光处的花瓣……”
二人齐声应“是”,便飞身而起,轻飘飘地落于花叶丛中。
蓝芯奇道:“哥哥,夜来香正对着月光的香味要比其它处的花香更为浓烈。”
张仙笑道:“你有所不知,夜来香每个月都会开花一次,在圆月之夜,后院满是花香,什么蚊虫啊、苍蝇的都被这香味熏跑了,呵呵,我们得动作快些,一会儿被这香味熏得醉倒了,哥哥可要把我们背回去咯,哈哈……”
“啊!”蓝芯颇为讶异,“此花还有这等神奇之处,不知哥哥采摘此花有何用途,难道是想把那些黑衣人给熏醉咯?”说着,便加快起摘花的速度。
张仙又哈哈笑道:“这你得问哥哥,他这几天和爷爷总是神神秘秘的……”说着,她向夏宇龙看了一眼,“这夜来香可不会让人醉得神魂颠倒,方才我是逗你玩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乾坤派的人每天不成醉鬼了么?这夜来香只会让人陶醉,另外还有清肝明目的功效,那群黑衣人又岂能轻易被这花香迷倒,我想哥哥一定还有其它用途。”
蓝芯笑道:“呵,哥哥鬼点子可真多啊!”
张仙点头回道:“那是,他从小就是这样,有一次,龙古镇东大街与西大街的小孩子闹别扭,分边打仗,哥哥想出了一个损招,他将粪便裹在泥土中,带领我们将东大街的小孩打得落花流水、满身臭味,后来那些小孩的父母找上门来,嘿嘿,哥哥被我告了黑状,他被爷爷罚站一夜的马步,第二天他回灵山古墓时,不知他去哪里掏来了一块大便放在爷爷床上,爷爷睡觉时才发现,他差点被哥哥气死了,想想真是笑死我了……”
说着她又转头看了看夏宇龙,便压低着声音,咯咯地笑了起来。
蓝芯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说道:“小时候哥哥真有这么痞吗?”
张仙又咯咯笑道:“这还有假,不信你自己去问他有没有这回事儿?”
“我可不敢,会被哥哥责骂的!”
“有何不敢的,你可是我未来的嫂嫂。”
“哎呀,仙姐,你胡说些什么呢!”
“呵呵……”
张仙脸上挂着笑容,又轻声说道:“其实也并不全是哥哥的错,是东大街那边的小孩先挑起的事儿,说我们西大街的人一个个尖嘴猴腮的,还装成是神仙的样子,明明就是‘干尸将',这不是明摆着在骂爷爷嘛,爷爷却不问青红皂白,责罚了哥哥一顿,哥哥气不过来,第二天便叫向山师叔送他回了灵山古墓,我想向山师叔也一定知道这件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的。”
蓝芯抿嘴笑了。
大天二闻这夜来香的味道久了便会喷嚏不止,心情也变得烦躁起来,它对着圆月“呜呜呜”嚎叫着。
夏宇龙催促道:“你们还在嘀咕什么呢,我们要拿去给爷爷为向山师叔点天灯的,再磨蹭爷爷可要责备了。”
张仙吐了吐舌头,笑道:“被哥哥听到了,呵呵,怪不得这么着急,原来这花他是要拿去为向山师叔点天灯,我还以为会有其它用途。”
夜来香的花瓣已装满了蓝芯和张仙的衣兜,二人飞身而下,落在了夏宇龙的跟前。
蓝芯笑道:“哥哥,这些够不够?”
夏宇龙正要回答,突然看见无数颗绿色星点自灵山那方向他们飘了过来。所到之处,夜空被映照成了幽蓝之色。
蓝芯骇然,说道:“这是何物,怕是阴界灵火。”
“不会是蓝色妖姬吧?”张仙脱口问道。
“待我使出冥阳纯火与她较量一番……”
蓝芯伸出了右手,冥火球在她掌心跃跃欲试。
夏宇龙抢上一步,拉住了蓝芯的手,道:“芯儿,不可伤害它们,它们都是萤火虫,距离尚远,你们还看不清楚。”
只见那无数颗星点在龙古镇上空盘旋数圈后,径直向乾坤派飘落了下来,散落于后院的草树丛和亭台楼阁之中。
刹那间,四周浮现着无数颗绿光,犹如一盏盏细小的灯笼,照亮了后院的每个角落,也映绿了夏宇龙他们三人的脸庞。
夏宇龙他们三人已置身于一片绿色星海之中,三人又惊又喜、相视而笑。
蓝芯在赞叹之余将双掌轻轻托起,情不自禁地旋转起身子来,白色衣带随风飘荡,星星点点随着衣带起起伏伏,她甜美的笑容与这温馨的氛围相得益彰,犹如仙境美人翩翩起舞。
星海中的一只萤火虫飞累了,正渐渐地往地下坠落,张仙伸出左手,将它托于掌心,这只萤火虫休息片刻后飞出了张仙的掌心,混入了星海之中,再也寻觅不到它的踪迹。
夏宇龙颇有不解,自言道:“都快入冬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萤火虫……”
话说间,星海之中突然闪现一颗明珠,无数只萤火虫向明珠这边汇集而来,形成了一条巨大的蓝色蛟龙。
蛟龙将明珠吞进嘴里,随后又吐了出来,蛟龙又想将明珠吞进嘴里,明珠却向前飞了去,蛟龙急忙甩着长尾追赶……
张仙惊呼道:“哥哥、芯儿,你们快看,蛟龙戏珠!”
夏宇龙和蓝芯看得惊呆了,全然没有听见张仙的话。
蛟龙时而将明珠揽于怀中,时而托于两须之间,时而又将明珠抛于身后滑滚于龙脊背上,它追赶着明珠渐渐的消失在了深空之中。
三人意犹未尽之时,蛟龙在深空中又突然闪现,追赶着明珠来到后院的古树下,盘绕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圆盘。
太极图中时而星云变幻,时而星座更迭,时而又浩浩长空。
突然,那颗明珠落入古树下的泥土中消失不见了,蛟龙巨大的身体如烟雾般飘散,又回到了满空星点的状态,无数只萤火虫相互簇拥着萤王向东边飞去。
当飞跃至乾坤派大堂上空时,满空星点随着“砰砰”的金钹响声时隐时现,直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通天眼中,夏宇龙看见萤火虫在豹头铺上空似乎正在穿越一道奇门,他使出浑身解数,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这道门的样子。
夏宇龙凝望良久,无数只萤火虫再也不见了踪迹,只觉胸口一紧,身上的蛟龙在缓缓蠕动着身子,他心下骇然,不知是好是坏,额上渗出阵阵冷汗来。
蓝芯赞叹不已,说道:“哥哥,太神奇了,灵山上真是藏龙之地呢。”
夏宇龙道:“此事颇为蹊跷,我们先不告诉爷爷他们,过后待我查明真相。”他看了看西沉的圆月,“走,别耽搁了爷爷为师叔超度的时辰!”
三人来到了厨房,煮宵夜的家丁都已回房休息了。
夏宇龙叫大天二守护在厨房门口,他们将摘下来的夜来香花瓣放进了铁锅里,生火烘烤起来,浓烈的香味从花瓣中溢出,充斥着整个厨房。
待花瓣全部烘烤干,夏宇龙叫张仙翻箱倒柜,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在碗柜底部寻来一砂锅大的瓷碗,他将烘干的花瓣倒入瓷碗之中,又让蓝芯使出冥阳纯火,将花瓣烧成了灰烬。
夏宇龙如获至宝,将些许灰烬放于掌心,闻了闻,笑道:“嗯,虽说香味不是很浓烈,要的便是这味道。”
张仙很是不解,问道:“哥哥,这些花瓣并非奇珍异宝,想要让它们变成灰烬,何必要费这番周折,一把火烧了不就得了么?”
夏宇龙正要回答,蓝芯抢话道:“纯火烧出来的无任何杂质,香味虽说少了些,但闻起来还是纯纯的。”
夏宇龙点着头“嗯”了一声,道:“是这个意思,用柴火烧的话会夹杂其它灰烬,味道就不纯正了。”
蓝芯也十分不解,问道:“也不知哥哥将这些花瓣烧成灰烬是何用意?”
张仙接话道:“是啊,将花瓣烧成了灰烬,爷爷拿去有何作用?”
夏宇龙嘿嘿一笑,低沉着声音,神秘地道:“我并非是拿给爷爷的,这件事情我得保密,也不知能否派得上用场,等铲除了黑衣人我再与你们说也不迟,这叫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我也只能透露这些了,你们可以自己领悟。”
张仙撇了撇嘴说道:“我才懒得领悟你这些鬼点子,这些时日你总是和爷爷神神叨叨的,连自家的亲妹子都不相信了,时候不早了,我们睡觉去,别理他了……”
说着,便拉着蓝芯往门口走去。
“哦!”蓝芯轻呼一声,“哥哥,我……”
夏宇龙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我有大天二陪着就好。”
“吱……”
厨房的门开了,蓝芯和张仙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夏宇龙将夜来香花的灰烬用宣纸包裹好来,塞于胸膛的衣兜之中,蛟龙微微蠕动了身子,他先是一惊,随后便笑了起来,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你附着在我的身体上赖着不走,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今后一切都得听从我的……
想到这里,夏宇龙拍了拍胸脯,说道:“老兄,别激动,这可不是害你的药,先委屈你一阵子了。”
听了夏宇龙的话,蛟龙又安然睡去了。
夏宇龙迅速打扫了厨房,领着大天二也回屋去了,一道蓝色光亮从张仙屋里射出,消失在了夏宇龙的房内,这便是蓝芯派出去保护夏宇龙的水鬼。
次日,天才蒙蒙亮,姚半仙便来到院内,他踱着细碎的步子,满地的黄叶在他脚下沙沙作响,晨风刺骨,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顿感眼前一阵晕眩,差点摔倒在地。
姚半仙呆立原地良久,他调和体内的释心真气,振作了精神,看着纷纷落叶,伤感之情油然而生,驻足良久便长叹一声,自言道:“都说落叶归根,但这根又是在哪里,落叶还是摆脱不了随风飘逐的命运……”
恍恍惚惚之中,姚半仙看见糟老头子在龙古镇大街上正向他招手,糟老头子的身后还站着一群人,都是龙古镇上死去的人。
糟老头子面无表情,说道:“你阳寿已尽,与我们一同前去吧,别再留恋凡尘了,该放下的还是放下吧!”
“不,我还有未了的事情……”
姚半仙摇头晃脑,清醒了过来,他心下骇然,想到古书有记载说:“弥留之际见阴人,所剩时日已无多,需得合计身后事,莫让光阴成蹉跎,回光返照踏西去,茫茫转世渡千年!”
念完这话,姚半仙竟对死亡恐惧起来,最可恨的是最后那句“茫茫转世渡千年”,他曾经为自己算了一卦,他死后的渡劫之路可谓是路途艰辛、波折重重,若途中稍有闪失,千年之后,他不仅回不到凡尘,还有可能被钉在阴界的耻辱柱上,他悔恨这一生,只怪年轻那会儿为了追求仙道之术,做了很多违背良心的事。
天色渐亮,院内的徒孙多了起来,姚半仙不想让徒孙们看见他脸上的忧沉之色,他振作了精神,心道:“要走也要走得体体面面的。”
他叫徒孙们将院内的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把橱窗擦拭得一尘不染,他回到屋内涂抹了胭脂水粉,又换上了一身素净的道服。
吃过早饭,姚半仙来到向山灵柩前又做了几道法事,跳了几场道家仙舞,身体的筋骨得以活动,精神倍增。
下午时分,姚半仙在向山的灵柩前念诵了“苦难经”的第一章“日落西山大悲苦”和第二章“亡魂超度思前尘”。
在严阵以待中时间又过去了两天……
到了第四天夜里,姚半仙在为向山点天灯之时喷了一地的血,他终究还是累倒了。
记恩走到姚半仙床前,急道:“姚弟,还是赶紧把你的病治一下吧,我一个人可撑不起这么大的一个家啊,如果没有你,乾坤派真的要垮了、散了啊。”
姚半仙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问道:“向天他们七人呢,他们有没有知道我的事情?”
记恩回答:“他们正死守于各个路口,还不知道你晕倒的事情。”
姚半仙握着记恩的手,笑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就说我乏了、累了已经休息,免得他们会分心的。”
记恩低着头叹道:“都过去这些天了,也不知那些黑衣人还来不来,若是他们不上当,我们这些天的努力岂不白费一场了么?”他有些动摇了。
姚半仙看着暗黄色的小油灯,沉吟良久,苦笑道:“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今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过得片刻,姚半仙提振了精神,说道:“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场戏演完,我们一定要为龙古镇死去的乡亲们报仇,而且我乾坤派的人也不能白死。”
记恩忧心忡忡地看着姚半仙,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你的病,你总不能不管不顾啊,若是你好不起来,消灭了那群黑衣人又有何用?而且……”
话说间,夏宇龙和张仙、蓝芯从屋外匆匆赶来。
夏宇龙正要说话,姚半仙却抢先说道:“宇龙,你坐下,爷爷有话和你们说。”
“是,爷爷。”
夏宇龙拿来凳子,坐于姚半仙床前。
张仙和蓝芯站在夏宇龙身后,眼神中充满了焦虑,二人窃窃私语起来。
姚半仙摇了摇手,示意在屋中的人先别说话,记恩把姚半仙从床上扶起让他靠在床头上。
姚半仙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眼下大敌当前,那些黑衣人灭我乾坤派之心不死,他们已经杀红了眼,大胡子领兵走后,我们已经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成败在此一举,这节骨眼上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分心了,至于我的身体,我自有分寸,等消灭了黑衣人,我用丹药调理即可,你们不必过多担心我。”
记恩急了:“可是……”
“我说的话还不好使么?”姚半仙瞪了记恩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什么可是的,只要黑衣人不除,其他什么都免谈。”
记恩知道,姚弟性情固执,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就拿乾坤派招纳徒孙来说,他俩没少拌嘴,有时候吹胡子瞪眼争得面红耳赤,最终记恩还是选择了妥协,虽说他们以兄弟相称,但归根结底姚弟还是他的主子,他只能无条件服从。
记恩长叹一声,说道:“那好吧,我听你的便是,但是你也别太劳累了。”
趁着姚半仙与夏宇龙说话之际,记恩把张仙叫到了一边,让张仙寻求土方袋子中的药方子。
张仙将土方袋子翻了个底儿朝天,仍旧寻求不到任何药方。
记恩一脸茫然,背心渗出阵阵凉意,似乎掉进了一个冰冷的深渊之中,一种失亲之痛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姚半仙有气无力地喊道:“你们在嘀咕什么呢,我说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一定要让我生气吗?”
张仙笑道:“爷爷,没事的,记恩爷爷是在和我商量为您过寿的事情呢!”
记恩见张仙转筋极快,也应和着道:“是啊,这不还有一个月就到你生辰了,算下来你也七十有五了,正值古稀之年,也得让孙子、孙女们为你祝寿不是。”
夏宇龙含泪笑道:“是啊,爷爷,就让我们为您过寿吧。”
蓝芯也道:“我也要为爷爷过一回生日,哦……不不,过几十回,爷爷要活到一百岁。”
姚半仙点着头,苦笑道:“好好好,我都听你们的,等灭了黑衣人,我不光要把病治好,还要过生日,大家开开心心的过一回生日……”
夏宇龙他们三人相视而笑,记恩也笑了,但内心却感觉到无比的悲凉和凄苦。
姚半仙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好生羡慕地望着眼前这三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长叹一声,说道:“年轻真好,年轻真好啊,你们要好好珍惜这大好时光,我年轻那会儿不知天高地厚,做错了、也错过了好多事情,你们可别像爷爷活得这般窝囊啊!”
张仙摇着手急道:“爷爷,您可别这么说,谁说您窝囊了,您在我们心目中可是大英雄咧。”
姚半仙看着张仙那俏皮可爱的样子,呵呵一笑,说道:“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张仙双手叉腰,高昂着头,自豪地道:“那是,我说的是大实话!”
……
这天夜里,夏宇龙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姚半仙的身体他夜不能眠,姚爷爷的身体已被怪虫掏空,若是侵蚀到了肌肤,体内的释心真气会瞬间崩塌,恐怕姚爷爷他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夏宇龙捂着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在张仙和蓝芯的面前,夏宇龙是大哥哥、男子汉,他一向表现得很坚强,此刻他却哭得很放肆。
相依为命的爷爷去世,龙古镇残破不堪,乾坤派遭遇到一系列变故,如今姚爷爷也将要离他们而去,他怎能不伤心、不悲痛,他的内心实在压抑得太久了。
“嘿嘿……”
被子外边传来了尖笑声。
夏宇龙心里一惊,哭声戛然而止,他打开盖在头上的被子,暗淡的油灯下,正是水鬼站在床前。
夏宇龙讶异地问道:“水鬼前辈,你怎么到我的屋内来了?”
水鬼笑道:“芯儿派我来保护你,你一个大男人还像女人一样哭鼻子,羞不羞啊?”
夏宇龙坐起身来,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哭,哭出来也就舒坦得多了。”
水鬼搬来椅子,坐在夏宇龙床前,他凝视夏宇龙良久。
片刻,水鬼轻叹一声,自言道:“看来我们的少主还没有真正的长大成人!”他沉吟片刻,抬起头来,看着夏宇龙,又道:“虽说你已经脱胎换骨,但你还没有完全从悲痛中走出来,你要学会慢慢长大,带领我们在三界干出一番事业来。”
夏宇龙有些无奈,说道:“这龙大哥赖在我身上不走,我的内力怕是被它给吸干净了,你们硬要说我是你们的少主,我一个凡人,如同废人一般,能为你们做什么?”
水鬼嘿嘿笑道:“少主此话就折煞我们五鬼了,你是我们的主人,主仆关系不能颠倒了,应是我们能为你做什么,只要少主一声令下,我们愿为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啊。”
夏宇龙冷笑道:“说话这么好听,难怪芯儿总是派你来,不派其他前辈来。”
水鬼颇为自豪,说道:“那是当然,我爱憎分明,比其他几个都要机灵些,老金和老土在大是大非面前总是拿不定主意,老火脾气火爆,动不动就草爹骂娘,老木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夏宇龙笑道:“不过我见木鬼前辈挺有个性的,虽然话是不多,但关键时候还是有主见的。”
听见少主夸的不是自己,水鬼脸色微微一沉,随后却又嘿嘿笑道:“我们每个都有自己的个性特点,老木也有他的长处。我最讨厌的是老土和老火……”
话说间,隐隐听见屋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夏宇龙眼前一亮,“嘘”了一声,道:“水鬼前辈,您先别说话,你听屋外的声音。”
屋子里顿然安静了下来,两人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响声正是从龙古镇东大街那头传来的。
“噼里啪啦”的响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哀叫声:“都死了……全都死了……全都死了……”
夏宇龙脱口说道:“是了,是这打更的疯老头,我怀疑他与黑衣人有关系,水鬼前辈,你帮我一件事情?”他看着水鬼显得有些焦急。
水鬼笑道:“别说是一件,就算是一百件我也在所不辞,少主尽管吩咐便是。”
夏宇龙心下大喜,说道:“你去帮我监视这打更的疯老头,看他在耍什么花样,千万不能暴露了自己,若是真碰上了他,不要恋战,速去速回。”
水鬼拱手应“是”,化作一道光飞出了窗外。
此时,大天二也在屋外“嗯嗯”地哼叫着,它撑出前爪推开了门,来到夏宇龙跟前,与夏宇龙亲热一番后,便向屋外看去,“呜呜”地叫了两声。
夏宇龙轻抚着大天二的头,笑道:“老二别急,等水鬼前辈打探消息回来,我自会让你出去……”
他看起来很平静,但心跳却已到了嗓子眼,他预感,接下来将是一场恶战,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水鬼化作萤火虫循声而去,轻飘飘地落在了废墟中的一片枯草上。
借着浅浅的月光,只见龙古镇大街上一人影一瘸一拐地向西大街这边缓步走来,他手中的铜锣泛出阵阵寒光,每走几步他便敲打着铜锣,带着沧桑而嘶哑的声音高声呼喊道:“都死了,全都死了,怎么全都死了,你们都死去哪里了……”
水鬼“嘿嘿”一笑,心里不屑地道:“这分明是一个疯老头嘛,有什么好看的,看来少主是多虑了。”
那人影逐渐走近,水鬼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人影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甚是怪异。
水鬼心中惊疑道:“在这天干物燥的夜晚,哪有穿着斗篷披风的打更人,他一定是在掩饰什么,而且他走路哪里是一瘸一拐的,分明是在踩踏铜锣响声的节奏,一高一低、一前一后地跳着招魂舞,动作不仅滑稽还很诡异,嗯,少主猜的没错,这打更人疑点重重,一定与魔界有扯不清的关系……”
打更人敲打着铜锣渐渐走远了,水鬼化作一阵风紧跟了上去。
在刮过打更人身旁时,水鬼晃眼瞟见隐掩在斗篷下的那张脸。
是一张极其阴森的脸庞,让人不寒而栗,且脸庞呈青铜色,满脸的沟壑,像是皱纹,更像是刀痕,薄薄的嘴唇两边不时地掠过一丝丝诡异的微笑。
突然,打更人起了警觉,他停住了脚步,双眼杀气腾腾地向右边瞟去,沙哑着声音喝道:“哪里来的妖风,你是人是鬼,给我留下买路钱,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水鬼嘿嘿笑道:“你我同为夜行的赶路人,是人是鬼你自然明了,我只是路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况且这路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给你买路钱,你一定要讨要的话尽管跟来便是,老子奉陪到底,老子要赶路了,没有闲功夫与你在这里瞎扯淡,你好自为之吧……”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消失在了灵山那方。
听了水鬼的话,打更人只是阴阴一笑,自言道:“都是一些旁门左道,吓唬谁呢,呵呵……不足为奇,不足为奇。”说完便又疯疯癫癫地敲打着铜锣朝前赶路了。
为了不让打更人引起怀疑,水鬼已飞出去了很远的距离,直至越过了灵山和西风地界,眼看就要到大漠了,他折返而回,打更人已不见了踪影。
水鬼心下大急,在一道破墙上四下张望,隐隐约约看见东大街的残垣断壁中一股股妖黑之气正缓缓地升腾起来,他飞身而起,在层层破墙中几个起落,化作了一只夜莺,落在了一颗古树的枝桠上。
此时,那轮圆月已经没入了云层,天穹之下变得暗淡起来,东大街残垣断壁中已被妖黑之气淹没。
水鬼视力不佳,他极力想看清楚妖黑之气下究竟隐藏着什么,他想靠近些,又担心暴露了自己,只得呆在古树上干着急。
突听得“呼呼”声响起,忽明忽暗之中,那一团团妖黑之气犹如大海中的惊涛骇浪般翻滚不停,大有吞没整个龙古镇之势。
时刻,圆月探出了云层,整个大地又变得明亮起来,那些妖黑之气在逐渐散去,乍一看时,妖黑之气中站着一个黑影,黑影也披着斗篷披风,站在废墟的高出舞动着鬼魅般的双手,他将妖黑之气全部吸入了口中。
水鬼不禁骇然,心里犯起了嘀咕:“这黑影莫非就是那打更人?他竟有如此厉害的妖法……”
只见那黑影一变二、二变四,幻化出了几百个黑影,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舞动着双手向圆月跪拜行礼,在寒光的照射下,幻影层叠、鬼魅至极。
水鬼看得惊呆了,他们五鬼在三界浪迹了上万年时间,什么样的怪事没见过,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今晚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突然,为首的黑影一边跪拜,一边低沉着声音喊道:“圆月仙子,请赐予我们力量吧,消灭那群乌合之众,阿法啦啦……阿法啦啦……”
水鬼心里一惊,嘀咕道:“真是那打更人!少主睿智聪敏,先前还真有些小瞧了他!”
为首的黑影站起身来,他双手放置于胸口上,仰望着圆月,虔诚地念起了“悲生咒”:“妖妖黑衣,仙月如洗,赐我真衣,生死别离,如梦抽泣,她若真我,羞花月闭……”
随着一道道白亮爆闪,明晃晃的护手钩已出现在所有黑影的双手上。紧接着无数道寒光在废墟中炸开了花,雨点般向四面八方射出。
水鬼先是一愣,还未来得及逃离树干,便被一道寒光刺进背部,他幻化成影,躲在了树干后边,细碎的叶片如雪花般在他头顶上飘落,夜鸟的残肢也洒了一地。
那群黑影渐渐地消失在了月光之中,水鬼幻化成烟,回去复命了。
夏宇龙颇为焦急,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不时地向窗外望去。
水鬼从幽蓝色烟雾中走出,拱手歉意道:“少主,是我粗心大意了,被黑衣人寒气所伤。”
“啊!”
夏宇龙一脸惊异,追问道,“伤您的是那打更人?”
水鬼点头应“是”,将所见所闻说给了夏宇龙听。
听完水鬼的叙述,夏宇龙捏紧了拳头,愤愤地道:“哼,我果然猜得没错,想不到还真是这打更的老头所为……”
水鬼竖起了拇指,赞道:“少主果然料事如神,我水鬼佩服的五体投地!”
夏宇龙淡然一笑,说道:“先不要说这些了,还是想想怎么对付那群黑衣人吧?”他沉思片刻,看着水鬼关切地问道:“前辈,您的伤势如何,还能行走么?”
水鬼很受感动,笑着回答:“只是一些皮外伤,他们的寒气虽说邪恶,但要不了我的命,过几日就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他面色微沉,“哎呦”一声自口中发出。
夏宇龙急道:“还说是小伤,您赶快叫另外一个前辈来我屋里,我还有事情要交代。”
“少主,你不能赶我走!”水鬼急了,“眼……下……我还行走如风,少主又想叫哪个鬼来帮忙,是老朽不中用了?”
夏宇龙看出了水鬼的心思,笑了笑,安慰道:“我自然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与水鬼前辈,您总不能分身去做另外一件事情吧?”说着,他看了看趴在门边正焦急等待的大天二。
听了夏宇龙的话,水鬼阴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问道:“少主这是要让我的哪一位兄弟前来帮忙?”
夏宇龙道:“五行相克相生,您总不能让一个与你相克的前辈前来相助吧,我听您的便是。”
水鬼心下大喜,少主总能捕捉到他内心所想,他为他俩的惺惺相惜而感到高兴,他欣然允诺,正要发出五行呼叫,夏宇龙却急道:“会惊动到芯儿和仙儿么?”
水鬼笑道:“她们已经熟睡了,哪会惊动到二位美女?”说着,便弹出食指,一道金符射向窗外,眨眼之间,金鬼出现在了夏宇龙屋内。
过得片刻,水鬼、金鬼、大天二领着各自的任务出门了。
夏宇龙来到窗前,看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脸上正挂着满满的自信和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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