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蓝芯遇难
虽说大胡子身材肥胖,看起来憨憨傻傻的样子,但论起打仗来他不仅反应灵敏,而且动作甚是快捷,算是军中不可多得的好手。
先前他已吃了利箭的亏,现下又怎会再次上当?
只见他飞快地从马背上窜起,如蜻蜓点水般踩踏着射将过来的利箭向前跃身而去。
落在马背上瞬间,大胡子却听见“呲呲”两声,大青马仰天哀鸣,前蹄踩空,整个身体向前翻滚而去。
大胡子被重重地抛出,他双斧撑地,顺着力道跃身而起,在半空中连翻几圈。
待他站稳脚跟时,大青马的前蹄和颈部已中数箭,倒在了血泊之中,它凝望着大胡子,眼神中充满了求生的渴望。
大胡子咬牙切齿、又恨又怒,提着双斧朝前方追撵而去……
口中喝骂道:“你这狗贼,打不过我,为何使出阴招来害我的好马,今天我非活剥了你为我爱马报仇不可!”
“驾……驾……”
怒气难消的大胡子夺得残兵中一匹快马,板斧敲打在马背上继续向前追去。
眼见着就要与杨宗纬交上手了,只见前方百米开外翻滚着一片白色的迷雾,杨宗纬快马加鞭,消失在了雾色之中。
大胡子报仇心切,他已顾不得这么多,驱马追上前去,他率领的两千精兵也追了上来,喊杀着一窝蜂地冲进了迷雾之中。
越往深处走,浓厚的雾气越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前方一片死寂,鬼魅般的树影若隐若现,不知在迷雾深处隐藏着何等的凶煞与险恶。
众将士小心翼翼地朝前方摸索而去,他们有些人身上的汗毛直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也有的人咽下了口中的唾液,惊恐地朝四处张望。
重重迷雾之中,大伙儿都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地上层层叠叠地盘绕着手臂般粗大的枯藤,走在上边一脚浅一脚深的,别说奔跑了,连行走都困难。
不多时,便有几匹战马陷入了乱藤之中无法动弹,大伙儿只能干着急,却是束手无策。
一士兵颤声道:“这……烈……日当空的,怎会出现了这些鬼雾天气!”
大胡子心中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而生。
难道这是敌军设置的迷雾阵法不成?如果此刻敌军反击,他们一个个不都成了瓮中之鳖了吗?
陆陆续续有战马陷入乱藤之中……
大胡子暗自懊悔,他环顾了一眼白茫茫的四周……
心中长叹道:“都怪我一时沉不住气,怎会这般粗心大意,若是弟兄们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向陈大哥交代?”
只听得“嚯”的一声,大胡子已跃身下马。
他一脸铁青,向士兵们叮嘱道:“传令下去,骑在战马上的兄弟都给我下马,一个挨着一个都别走散了,如果遇到敌军放箭,千万不可慌乱,我们有护卫甲护着,保护好眼睛即可。”
“是,将军……”
两顿饭的工夫已经过去了,大胡子仍然领着众将士们在迷雾中胡乱转悠。
虽然他心下焦急如焚,但多多少少也得到了些宽慰,毕竟敌军迟迟不见攻来,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这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是常有的事情,但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无论如何,先得想法子走出这迷雾……
正思索间,身旁的一士兵惊恐地叫道:“你……你们快看,前边有一个白影!”
其他将士顺着那士兵的指向看去。
“没有啊?”
“除了雾气,什么也没有!”
“是不是你看花了眼?”
“没有,我看都千真万确,就一个白影从前边的两树杈之间飘了过去!”那士兵点着头争辩道。
大胡子走上前来,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笑了笑,说道:“这大雾真有这么可怕吗,有我在还怕什么,别一惊一乍乱我军心……”
他看着大伙儿,又道:“传令下去,我会在树上留下三角形为记号,如有掉队者,杀无赦!”
突然,另一士兵指着正前方:“你们快看,那白……白影……”
他尿液失禁,口吐胆汁,当场瘫软在地。
众士兵齐刷刷地向前方看去。
迷雾深处,只见一身穿白色长袍的魅影,隐隐约约地悬挂在前方的枯树枝上。
虽说与雾气同为一色,但白色轮廓分明,诡异至极,让人第一眼瞧上便想起了吊死鬼的模样,在这生死未卜的重重迷雾之中,怎能不吓破肝胆?
“啊,真遇上鬼了?”
“真的是鬼啊!”
前方的将士惊恐万分,他们面面相觑,接连往后退开几步,利器捏在手中吱吱作响。
胆小的几个人早就被吓得一命呼呼了。
紧跟在后边的诸多将士虽说看不到前边的情况,但撞鬼之事闪电般的速度传遍了全军。
军中一阵躁动,原本就紧张的氛围更是火上添油了,幸得陈启泰麾下的大军军纪严明,否则随着军心大乱后,将士们必定各奔活路去了。
一片静谧之中,却不知死神正向全军一步步逼近。
大胡子也看到了那白影,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对着那白影喝道:“老子什么世面没见过,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的,识相的赶快滚,否则我掏了你的窝,打得你老妈都不认识!”
那白影在枯树枝上随风摇摆,却是无动于衷。
大胡子提起大板斧,怒指那白影,接连又喊了几声:“再不滚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看似底气十足,心里却是没了底儿,若是有龙兄弟在身边就好办多了。
话音刚落,那白影便化作了一阵烟尘消散在了雾气之中。
大胡子乐了,他哈哈大笑起来,扯着嗓子道:“哼,不管是哪路鬼神,也得忌讳我手中的板斧三分啊!”
“将军神武!”
“将军威猛,无人能敌!”
“各路鬼神见了将军都得绕道走!”
身旁的将士都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对着大胡子大肆夸赞了一番,说得大胡子晕乎乎的,自从兵败逃亡以来,他从未听到过这么顺耳的话了。
大胡子领着众士兵正要继续前行,突然迷雾深处传来了嘿嘿哈哈的尖笑声……
笑罢,说道:“死胖子,你们骄兵必败,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这声音听起来空灵而摄人心魄,让人不寒而栗。
众将士恍恍如梦,循着声音看去,却见那白影又挂在了原来的枯树枝上。
他们顿感大事不妙,心中的惊恐比原先更甚了。
大胡子壮着胆子抢上一步,提着大板斧喝道:“你是人是鬼?有种的过来与我一对一地单打,穿这身白长袍出来吓唬谁呢!”
那白影依旧挂在原处,飘飘忽忽地却是又不说话了。
“哼,我不相信今天我收拾不了你,弓弩手,给我把这货给我射下来!”
那一千名弓弩手簇拥向前,他们一百人为一组,一字排开,朝那白影轮番拉弓射箭。
一个回合下来,那白影身上全都插满了利箭。
大胡子又大笑几声,喝道:“装神弄鬼的狗东西,真是浪费我的箭了,识相的给我滚远点……”
说着,他接过一弓弩手手中的长弓,瞄准了那白影拉弓便射。
只听得啪的一声清响,那枯树枝应声折断,白影从树上掉落了下来,众士兵对大胡子又大肆夸赞了一番。
说得大胡子双肩高耸,嘚瑟得要紧,一时间找不着北了。
“走,上去看看!”
大胡子沾沾自喜,心里真是美滋滋的,自认为已将那白影给制服了。
他领着大伙儿疾奔向前,朝那白影掉落的地方走去。
越往迷雾深处走,越是阴深诡异,白雾之中夹杂着阵阵刺骨的寒冷,众将士打着牙噤,纷纷裹紧了身上的衣物。
突然,一士兵惊叫道:“啊,你……你……你……你们快看,那白影活……了!”
迷迷幻幻之中,众将士向前方枯草林中看去。
只见那白影正在幻化成烟,身上的利箭嗖嗖嗖地反射而出,众将士还未来得及躲避,有的人双眼已被利箭刺中,在地上翻滚哀嚎起来。
大胡子一只板斧护着双眼,另外一只板斧呼呼劈出。
他大喝一声,冒着箭雨跃身而起,径直朝着那团烟雾猛砍下去。
在板斧落下瞬间,自那团烟雾中传出了凄厉的尖叫声,乍一听,却是半男半女的声音,喝道:“是你们自投罗网,你们都中了诅咒,都得死,全都得死……”
只听得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深雾四周回荡,密林深处,骚动声此起彼伏。
大胡子看到众将士一个个惨叫着倒在了迷雾之中,他一时间慌了神,提着板斧正要向前探个究竟,却被脚下的枯藤死死地缠绕住了。
枯藤向上生长,很快便缠绕住了大胡子的下半身,使劲地将他往迷雾深处拖拽。
他抡起板斧朝那枯藤上劈去,只听得迷雾深处传来几声惨叫,他身上的枯藤全都退了出去。
“呼……呼……呼……”
他一边挥舞板斧,猛地又跳将起来,手中的板斧幻影重叠,将挥舞过来的枯藤全都劈成了碎片,板斧上的阴阳二字光亮所照之处枯藤全都化作了灰烬。
几个喘气儿的工夫,已有百来个将士被地上的枯藤拖进了迷雾深处。
其他将士手持利刃,与狂卷过来的枯藤奋力搏杀。
地上的枯藤犹如一张致密的大网,正要将所有的将士收入囊中,眨眼之间,又有几十名将士被卷入了迷雾之中……
看样子,他们只有被宰割的命运了。
大胡子心下明白,天地阴阳斧是他唯一的救命利器。
板斧在他手中一刻也未消停过,他不仅为了保自己周全,还要救出更多的兄弟来。
他跳入乱军之中,抡起板斧朝地上的枯藤就是一通狂砍,板斧上的阴阳二字穿插于迷雾之中,眼花缭乱。
……
陈启泰与李明亮也早已各率四千精兵从鸡公山下杀出。
他们分别向东西两路进发,来到鸡公山两侧的余脉,与王佬泰率领的五千步兵和周公付率领领的六千骑兵遭遇了。
整个鸡公山北面狼烟四起、战火连天,战场上的喊杀声惊天地、泣鬼神。
此时,夏宇龙他们三人正从九重仙界飘落而下……
九重仙界乃各路仙家修炼的清幽之地,属于三界最上乘之地,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其广瀚无垠是不言而喻的。
虽说张仙服食了朱雀丹,丹仙之气在她体内得以造化。
但她的仙术尚浅,要护着夏宇龙和蓝芯穿越九个层级的仙界实属不易。
加之各层级的仙气修为不一,稍有不慎便会被仙瘴之气所扰,坠入凡界,后果不堪其想。
为了避开仙瘴之气,从九重仙界穿越至第一重仙界,张仙总是万般地小心,却是用了半天的时日。
一路上,仙界美景数不胜收,张仙也总是笑声不断。
夏宇龙与蓝芯只顾观赏沿途的仙景了,他们哪会看得出张仙心中的顾虑,更不会在意这时间了。
一阵梦境般的颤抖袭来,夏宇龙他们三人飞出了仙界。
张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乐道:“哥哥,芯儿,这脚下还深着呢,我们都得抓紧了!”
她毫不忌讳地施展开了仙术……
三人就这样紧紧地拽着向凡界飞落而去。
越接近阳界,夏宇龙体内的真气也逐渐变得充盈起来。
他气沉丹田,暗自发力,身上的奇经八脉已全部打通。
他心下大喜,脱口说道:“芯儿、仙儿,我内力恢复了,我内力恢复了!”
“真的吗?”
“太好了!”
蓝芯和张仙拍手叫好,相视着惊叫起来。
“嗯!”夏宇龙点着头,笑道,“仙儿,你先别使出仙术,看我的!”
他拥着两个妹子,极速往下落去,两个妹子紧紧搂着夏宇龙,在他的怀中寒战不止,却是欢喜得不得了。
待穿出重重云层,夏宇龙脚下已踩踏着一朵七彩祥云,他驱赶着祥云,很快便飞跃了万重大山,正向鸡公山那边飘然而去。
鸡公山北面战场上的惨状,让夏宇龙他们看得都惊呆了。
烽火弥漫中时而万箭齐发、时而短兵交接、时而擂鼓震天、时而战马长嘶,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大地,残破的战旗掩盖着马尸,滚滚的车轮搅动着黄土,转瞬间,战场上已是尸横遍野,一片狼藉。
让人颇为费解的是,在这大好天气中,战场的正北面却浮动着一片诡异的雾海。
通天眼中,夏宇龙看到,一身材肥大的壮汉正提着阴阳板斧护着一群残兵,在雾海中与瘴邪之气缠斗。
当他转过身来时,夏宇龙看到了那张满是疲惫的脸……
他惊叫道:“是胡大哥,我们快去帮帮他……”
话音未落,他已驱使着祥云向那片雾海飞去了。
此时,大胡子已是精疲力竭,迷雾之中,那恶魔般的枯藤却是越砍越多,板斧所到之处,虽然枯藤都消失殆尽了。
但千万根藤条却又从另一边包抄了过来,这些枯藤是恶魔的诅咒,仅凭他一人之力,又怎能将这些恶魔的使者斩杀殆尽?
看到兄弟们接连被卷进了迷雾深处,大胡子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但他并未放弃,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哪怕战至最后一滴血。
雾海之中,突然飘过来几个人……
慌乱之余,大胡子斜眼扫去,正是夏宇龙他们三人。
大胡子心下大喜,哈哈笑道:“我的好兄弟,真是把我给想死了,唉,先不说这些,咱们一致对敌吧,打得连他老妈都不认识!”
他已是底气十足,提起板斧飞身而起,落入了乱藤之中,双斧几个起落,已将狂卷过来的枯藤劈砍得粉碎。
夏宇龙气聚丹田,散化于体内的神剑真气汇集于檀中穴,而后循着手太阴肺经幻化而出。
只见得,那把神龙斩魔剑已然捏在了他的右手掌中。
剑刃呼呼地燃烧着火焰……
神龙斩魔剑终于现身,他又惊又喜,把蓝芯护在了身后,使出“一扫光”招式。
狂卷而来的枯藤全都变成了碎沫星子。
碎沫星子被火焰点燃,星星点点如火雨般自半空中飘落,场面好不壮观,看得那些士兵一个个都傻了眼。
只听得迷雾深处传来了喝骂声:“真是可恶,你这毛头小子不自量力,今天我一定要让你有来无回!”
夏宇龙提剑怒指,喝道:“你是男是女,别在这装神弄鬼,我们都是为了正义而战,小心我荡平你的迷雾阵!”
“哼,小小年纪竟敢口出狂言,你去死吧……”
话音未落,前方有四五团枯藤,隆隆隆地席卷了过来,它们如滚雪球般,在地上越来越大,顷刻间便有房屋这般巨大了。
眼见着夏宇龙和蓝芯,就要被这几团枯藤给团团围住了,夏宇龙怀抱着蓝芯飞身窜起。
谁知在顶上突然重重地压下来一团枯藤,夏宇龙已是避让不及,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与蓝芯被枯藤给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迷雾深处传来了嘿嘿哈哈那阴阳怪气的笑声,说道:“你们一个个都不自量力,今天我让你们全都在悲惨中死去!”
张仙身材窈窕纤细,若论起气力来,却是不如夏宇龙与大胡子这般猛劲了,她只能靠巧力取胜。
那枯藤卷来之时,她跃身而起,眨眼之间已窜至树梢之上。
利剑在她掌中幻化自如,唰唰之声不绝于耳。
剑气所到之处,那枯藤犹如羞虫般全都卷作了一团,随后枯藤迅速展开,沿着树干伸长了上来。
张仙见缝插针,在树干之间游走,密密麻麻的枯藤沿着张仙的身体追撵了上去,不多时便将四五棵古树裹成了一团,层层叠叠的枯藤紧紧缠绕,加之枯藤上长满了倒刺,枯藤自身已是动弹不能。
只听得迷雾深入传来了哀哀幽幽的尖叫声,说道:“一个黄毛丫头竟然使出这等卑鄙无耻的手段,你今天是不想活了吧……”
张仙轻飘飘地立于树梢之上,哈哈笑道:“对于尔等邪门歪道,还有什么道义可讲,我们并非要与你为敌,是你作茧自缚罢了!”
只听得“啪啪啪”的巨响声传来,紧接着深雾四周又传来了几声瘆人的惨叫,那几棵古树已被枯藤拦腰折断。
散落一地的枯藤凝聚成球,向张仙狂卷而去。
张仙身法灵动自如,在林中如百灵鸟一般,时而飞身避让、时而剑气四溢,虽说那枯藤球形越滚越大,但拿张仙却是毫无办法。
几个阵仗下来,大胡子却是累得不行了,平时打仗虽说他会耍些小聪明,但更多的却是靠蛮力取胜。
特别是在紧要关头,他头脑全懵,哪会想出什么好的法子来,不难看出,这些枯藤是畏惧他手中的阴阳板斧,否则他早就被拖进迷雾中去了。
夏宇龙拥着蓝芯在枯藤的包裹中动弹不能,他越是挣扎,枯藤勒得越紧,他全身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渗出。
蓝芯知道藤上的倒刺已扎进了哥哥的血肉之中……
她急得直掉泪,心疼地道:“哥哥,看我使出冥火球来烧它……”说着便要伸出右手。
夏宇龙强忍着疼痛,拿住了蓝芯的芊芊细手,急道:“好妹妹,你还有伤在身,不可动了真气,只要你没事,哥哥就会没事的!”
深雾之中传来了邪魅的笑声,说道:“真是难舍难分的一对小情人,哼,先让你们缠绵片刻,再让你们如愿以偿,做一对生死夫妻,哈哈哈……”
突然,那不可一世的奸笑声戛然而止,颤声问道:“什么,你是龙族的人?”
夏宇龙回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与你又有何干!”
那声音顿了片刻,随后便放浪形骸地笑了起来,道:“你的血液已经出卖了你,你既是龙族之人,今天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我要喝你的血,吃光你的肉,这三界岂能由你一个黄毛小子说了算……”
话说间,枯藤越勒越紧了,正所谓物极必反,紧勒的枯藤却是将夏宇龙体内的洪荒之力给逼了出来。
“啊……”
夏宇龙臂力紧收,猛地向外一突,裹住他的藤条已悉数断裂,刹那间,利剑出掌,剑刃上的火苗子已将枯藤给烧着了。
“呼呼呼……”
夏宇龙旋转着神剑,猛地向前探出,眨眼的工夫,他已将枯藤全都斩碎。
火星子弥漫在整个雾海之中,他搂着蓝芯向天空中窜出,顺势向雾海挥出神龙斩魔剑。
一股强大的狂风自剑刃上溢出,呼呼的狂风席卷,那片雾海已被吹到山的那边去了。
雾海之中传来了悠悠哀哀地叫骂声:“好小子,你给我等着瞧,你给我等着瞧,我还会回来的!”
夏宇龙的身手日渐了得,这让恍如梦中的蓝芯大感意外,却又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毕竟这一路走来,她亲眼见到了夏宇龙的成长,而今仙姐也得到了朱雀的神佑,仙术也日渐精进,她真为哥哥和姐姐感到高兴,但心中却又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她搂紧了夏宇龙,轻声道:“哥哥越来越厉害了。”
夏宇龙笑了笑,说道:“三界之中谁说我做不得主了,今后我要带你与仙儿上天入地!”
听了夏宇龙的话,蓝芯心下欢喜得要紧,但一种莫名的惆怅又升腾了起来,她的右耳贴紧了夏宇龙的胸口,想再次听到火鳞龙与她的对话。
林中逐渐明晰起来,枯藤散落一地,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
放眼看去,仅剩的士兵也不到五百来人了,而且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真像逃荒的难民一样。
大胡子长叹一声,将头扭了过去,却不愿直视了。
张仙呆立原地,紧皱的眉头下是一脸淡淡的忧愁。
夏宇龙和蓝芯回到了树林中。
大胡子抢上前来,拱手谢道:“多谢兄弟出手相助,这仗前边打得好好的,后边真是窝囊至极,太他娘的丢人了,唉,出师不利啊。”
夏宇龙隐隐觉得,胡大哥日渐变得正常起来,他心下大喜,将神龙斩魔剑融进了掌中……
拱手回礼,说道:“胡大哥不必多礼,这迷雾阵里的妖法好生恶毒,怕是来者不善啊,我们得多加小心才是了!”
大胡子点着头,思索着道:“是了是了,十年前我与田将军出兵征讨蛮夷各部,田将军率领两千精兵也是误入此阵,却是没有一个人能逃得出来,那歪嘴斗不过我,却是用这等下三滥阵法来戏弄我。”
此时,林中的雾气已全都消散殆尽……
只见林中深处光秃秃的树干上,密密麻麻地悬挂着那些死去士兵的尸体。
他们全都被枯藤勒断了脖子,有的双眼鼓瞪长舌外吐,面部极为痛苦哀怨,有的已被脱去了上衣,皮肉被枯藤倒刺划得稀烂,血液自悬空的脚尖缓缓滴落,可谓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那活着的五百名将士纷纷低声抽泣起来。
大胡子一脸的震怒,挥舞着板斧朝着林中喊道:“歪嘴老贼,你等着瞧,我非得活剥了你不可!”
夏宇龙双拳捏得嘎吱作响,眼中却是噙着热泪,蓝芯和张仙也都扼腕叹息起来。
大胡子他们四人,领着仅剩的五百名残兵,含泪埋葬了这些死去的士兵,便骑着战马退出了古树林。
此时鸡公山的余脉之上黄昏已近晚霞,放眼望去,夕阳斜照之下,大地上一片通红,落日那方一股股狼烟正牵动着人心,也不知陈将军和李将军他们如何了?
只听得阵阵喊杀声伴随着狼烟的升腾,隐隐约约地传将过来,陈启泰他们的战斗还在继续……
大胡子他们四人从残兵中钦点了三百名好手,驱赶着快马朝着那狼烟处狂奔而去。
半柱香的工夫过去,前方又绕过了几道土城墙,便看见延绵起伏的小土堆上,陈启泰正率领精兵与敌军展开厮杀,双方势均力敌,怕是已经僵持了很久。
大胡子率领众兄弟们喊杀着冲进了乱阵之中,他手起斧落,几个喘气的工夫,便将敌方十余名将士砍落下马。
虽说张仙身为女子,但骑马打仗却也不输他人,乱军之中她总能避敌锐气,击敌惰归。
为了保护蓝芯的周全,夏宇龙从自己的那匹快马上飞身而起,落在了蓝芯的马匹之上。
他拥着蓝芯,挥舞手中的神龙斩魔剑,将攻上来的敌军一一击退。
但他心存善念,对杀戮之事却是憎恶的,有好多次他已是剑下留情了。
不过,敌军是不会领会他这份情谊,他们专挑软柿子捏。
不多时,夏宇龙已被重重围住,手起剑落中,他刻意留住了对方的性命。
对方将士也知晓夏宇龙有意手下留情,他们对夏宇龙也都保持了克制,一番阵仗下来,夏宇龙感动了不少敌方将领的心。
由于大胡子的突然杀出,使得敌军很快就乱了阵脚。
敌方丢盔弃甲,随着一瘦高将领往西边溃逃而去了。
这瘦高将领便是杨宗维的右路将军周公付,此人乃杨宗维在众多士兵中精挑细选不可多得的猛将。
此时大胡子杀得正欢,看到敌军兵败如山倒,他不免有些失落,还未杀他个酣畅淋漓却是要收兵了。
他本想领兵向前追去,但又担心像先前那样中了敌军的圈套,他只得勒马驻足……
在原地骂骂咧咧地道:“你们这帮孙子,一个个都是怂包蛋,是看不起我胡某人还是怎的?”
敌军越跑越远,消失在了茫茫群山中。
陈启泰驱马向前,拱手谢道:“多谢胡兄弟、龙兄弟及时出手解围!”
大胡子拱手回礼,说道:“陈大哥太客气了,自家兄弟还道什么谢不谢的……”
他环顾了一眼身旁的残兵,惭愧道:“唉,都怪我盲目自信,未听哥哥叮嘱,中了那歪嘴的迷雾阵,哥哥交与我的两千精兵仅剩不到五百人了!”
陈启泰一脸凝重,轻叹一声,说道:“兄弟不必过于自责,那候贼为了亡我于鸡公山下,不知是请来了哪路妖家,誓要破我这八卦天灯阵!”
他看了看天色,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山里再说……”
话音未落,却看见东面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东西,看似乌云,却又比乌云轻便快捷。
陈启泰面色大变,惊呼道:“啊,这妖蝠竟来得这般快当,快撤!”
众人策马朝着鸡公山脚下飞奔而去。
虽然马匹快如清风,但不足一顿饭的工夫,便听见身后传来阵阵哀嚎声。
夏宇龙转头看去,那群妖蝠噗噗噗地朝着地面俯冲下来,有些妖蝠已经咬到了士兵的皮肉。
妖蝠的唾液剧毒无比,受了伤的士兵纷纷落马,更可怕的是,伤口上烈焰冒起,那些受了伤的士兵都被烧成了白骨。
夏宇龙惊骇异常,想起了姚爷爷就是惨死在妖蝠的唾液之下,他又急又气,自马上飞身而起,同时喊道:“你们先走,我来对付他们……”
正话说间,他已飞至了半空中,同时挥出了神龙斩魔剑,一头扎进了妖蝠群中。
随着神剑的火光四射,妖蝠叽叽叽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拖着长长的火焰如雨点般落下。
从空气中爆闪出来的妖蝙却是越来越多,它们将夏宇龙围得水泄不通,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巨大。
夏宇龙手中的神龙斩魔剑一刻也未消停过,剑光所到之处,妖蝠身上爆燃烈焰,忽明忽暗的天空变得一片火红。
众人逃都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观赏这极为难得一见的“美景”。
近段时间以来,陈启泰真是被这些妖蝠给吓怕了。
但今日有夏宇龙他们助阵,加之他有护卫甲护身,心里却也踏实了许多。
他想,岂能让龙兄弟身陷囹圄而置他于不顾,不如拼死一博就此铲除妖蝠之祸……
只听得他大喊一声:“护卫甲穿在身者,如有退缩,格杀勿论!”
他勒马转身,刺出战戟,加入了与妖蝠的战斗中。
大胡子提着双板斧早已冲杀到前边去了,张仙与蓝芯策马紧随其后。
这些数不尽的妖蝠双眼均泛着诡异的红光,它们见人便咬、凶悍异常。
转瞬之间,那三百名没有穿护卫甲的士兵全都葬身于火海之中了。
陈启泰看得揪心,却也是万般无奈。
这三百名士兵不穿护卫甲是事出有因的,一来是护卫甲数量有限,不够装备全军将士;二则是陈启泰意在让他们轻装上阵,穿插于敌军之中,杀他个出其不意,但在这光秃秃的山包上,妖蝠来袭时,他们便成了首当其冲的对象了。
眼见着一大群妖蝠向陈启泰这边撕咬过来,陈启泰大喝一声,提着战戟迎了上去。
将士们身上那银灰色的护卫甲坚硬无比,妖蝠的利齿咬在上边“嘎嘎”作响。
众将士手起刀落,将妖蝙劈成了两半,妖蝙身上的血液四溅,在空气中都化作了一团团幽蓝色的火焰。
有些将士的双眼被妖蝠的血液浸入,眼珠子瞬间溃烂,随后爆燃火焰,紧接着蔓延至全身。
还有的将士,被妖蝙从护卫甲的缝隙中钻进了身体里,他们惊叫着坠入马下,还未爬起身来,护卫甲中便只剩得一堆白骨了。
一个番仗下来,妖蝠却是越来越多了,有的妖蝠还咬伤了马匹,烈马狂奔,又引燃了其他马匹。
放眼望去,一马平川,到处是人喊马嘶的景象,好不凄惨壮烈。
张仙与大胡子虽说在之前有闹过不愉快,但在这场与妖蝠的生死较量中,两人却是相互帮衬照应着。
妖蝠袭来,张仙手中的利剑挥舞不停,唰唰唰的剑花四射,但终究是单剑难敌群妖,不多时,她已被妖蝙重重围困了。
大胡子飞身而起,双板斧呼呼劈出……
板斧上阴阳二字所照之处妖蝙均化为了无形,三番几次替张仙解了围。
由于动作尺度过大,护卫甲在大胡子身后裂开了一道缝隙,皮肉暴露在了妖蝙的利齿之下,一群妖蝠正朝着大胡子的身后涌来。
“胖子小心!”
张仙疾步飞奔,利剑唰唰挥出,将近身而来的妖蝠一扫而光。
“啊!”
张仙发出一声低沉的惨叫,朝疼痛处看去时,她的右手臂上留下了妖蝙的一道齿印,血液顺着手臂缓缓流淌。
大胡子面色陡然大变,惊骇道:“妹子,你受伤了,来哥哥帮你把毒液给吸出来?”
“你别碰我,我不碍事,快让开……”
张仙哪还有闲工夫搭理大胡子,她将大胡子往身后一扯,挥舞利剑,又朝着妖蝠迎了上去。
大胡子心下一阵狂喜,心中赞叹道:“果真是我的好媳妇,懂得心疼夫君了,你护我一时,我便爱你一世,爱你一万年!”
他挥舞着双板斧,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此时,蓝芯也被妖蝙包围在了一小土包上。
但妖蝠却近不得他身体,不知是冥界灯油的气味?还是五鬼在暗中相助?
妖蝠扑近她身体时,却像是听到了使命的召唤,全都折返而回了。
惊讶之余,蓝芯拾起地上的一把利器,使出全身气力,将身边的妖蝙一一斩杀,一个回合下来,她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了。
夏宇龙看得心疼,更担心两个妹子出现意外,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厮杀。
他频频使出必杀技,一扫光招式已被他应用得出神入化。神剑上的烈焰随心所动、收发自如。
眨眼之间,烈焰已将他周身包裹……
“啊……看我爆发无穷力量!”
他使出洪荒之力,身体里溢出一股强大真气,将烈焰从四周推出,在天空中形成了一圈圈火红色的冲击波。
波光所到之处,妖蝠全都化作了灰烬。
随着最后一只妖蝠燃烧陨落,四周突然消停了下来,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放眼望去,延绵起伏的土包子上,浮动着数不清的火星子,看这架势,那妖蝠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再攻上来了。
众将士无不喜极而泣,他们对夏宇龙又是喜爱又是钦佩。
夏宇龙飞落至蓝芯身旁,嗔道:“芯儿,你还有伤在身,千万不可动气了!”
蓝芯抿嘴一笑,说道:“多谢哥哥关心,芯儿自有分寸,不会打搅哥哥除魔的。”
张仙走上前来,哈哈笑道:“嫂嫂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客气了,我听得却是这么的别扭。”
蓝芯环顾了四周,“哎呀”了一声,急道:“仙姐说话小点声,这里还有好多人呢,我与姐姐是好姐妹,不是姐姐的嫂嫂!”
张仙又笑道:“嫂嫂害羞了,害羞了,今后嫂嫂可是三界至尊的夫人,呵呵,有啥可害羞的嘛。”
夏宇龙摇着头,“唉”了一声,说道:“仙儿不可胡闹!”
张仙“哼”了一声,撒起脾气来,说道:“哥哥有了嫂子,却总是把妹子给忘记了,爷爷知道他一定会责备哥哥的!”
说着,便提剑转身与那些士兵收拾残局去了。
大胡子将板斧插于腰间,他盯着夏宇龙看了半会儿,嘴唇微微动了动,使劲地憋出几个字来:“你啊,你啊,怎么说你好呢……”
他本想应和着张仙,责备夏宇龙一下,但话到嘴边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唉!”
大伙子摇头晃脑地长叹一声,像跟屁虫似地追了上去。
夏宇龙安慰道:“芯儿,你仙姐的脾气就这样,别往心里去了。”
蓝芯笑了笑,点着头,说道:“我知道,仙姐心直口快,他对哥哥与芯儿都是万般的好!”
她知道,方才哥哥拼死护着她,却是冷落了仙姐。
女人的直觉让蓝芯更加清楚,每个女孩子都是有妒忌心的,自然也包括她自己在内,除非心是石头做的。
虽然仙姐是哥哥的妹子,但仙姐对哥哥的爱慕,自小时候就已经深埋于心底了,自己的突然闯入,已是让仙姐措手不及,虽说仙姐的性格豪爽开朗,但在心里一定也会留下伤痛和疤痕。
蓝芯感觉很庆幸,庆幸能遇到这么好的姐姐,如果仙姐毒舌心肠,恐怕他们三人早就分崩离析了,对于仙姐的这点脾气,她又有什么理由去计较?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鸡公山的余脉之上只留下了一襟晚照。
陈启泰和仅剩的两千士兵已收拾好了残局,他们将死去将士就地掩埋,散落的兵器和护卫甲装满了十辆战车。
……
陈启泰走上前来,拱手说道:“龙兄弟身手世间少有,我陈某人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说不当说?”
夏宇龙拱手回礼,说道:“陈大哥客气了,只要兄弟我能够办得到的,定当全力相助!”
大胡子嘿嘿一笑,说道:“我兄弟的本事你也是见着了的,不是吹的吧!世间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唉,胡大哥又在胡扯了!”夏宇龙立即用手肘子拐了拐大胡子。
陈启泰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点着头,激动道:“甚好甚好,有你们相助,何愁我大事不成,走,我们先回山里再共商大计……”
话说间,却听见杂乱的哒哒马蹄声,自东南方的一片树林深处传来,声音急促,牵扯着每个人的心。
全军上下都绷紧了精神。
是的,将士们都已疲惫不堪了,厌战的情绪正在军中蔓延,倘若再迎敌鏖战,怕真是要全军覆灭了。
不多时,隐隐约约看见一大队人马赶来,由于天色黑尽,辨不出是哪方来军。
大胡子挽起了袖子,抽出腰间的板斧,骂道:“娘的,没完没了的了,让我先去取了那将士的人头回来,煞煞他们嚣张的气焰!”
只听见前方一人高声喊道:“孤山巅之上!”
陈启泰扯着嗓子回道:“灯火夜通明!”
他转头看着众将士,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说道:“是李将军他们!”
“太好了!”
“李将军大获全胜了!”
众将士一片沸腾……
大胡子咧嘴一笑,说道:“想不到陈大哥还是个文化人,连暗号都是文绉绉的,与鸡公山上的景致竟是这般地吻合!”
陈启泰淡淡一笑,说道:“让胡兄弟见笑了,正所谓道有道行、军有军规,你我同为军人出身,这接头的暗语还是要讲究的……”
说着他策马向前,马蹄声在地上轻快地响出了哒哒声。
对方来人正是李明亮将军。
他飞身下马,侧身跪地,禀报道:“将军的钳形攻势果真了得,我们已经在风凉山挫败敌军五千余人!”
陈启泰拍手叫好,上前将李明亮扶起,问道:“敌军领兵的是谁?”
“正是那侯贼的表弟周公付!”李明亮回道。
“好,这厮向来嚣张跋扈,我早就想灭灭他的锐气了。”
“唉!”李明亮轻叹一声,“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陈启泰满脸疑惑,追问道。
李明亮又叹着气,回道:“让那歪嘴和周公付都给跑了,还差点中了歪嘴的暗箭!”
原来此次迎敌之战,陈启泰意在活捉杨宗纬,以示军威,他是想领兵打头阵吸引杨宗维主力的,只是大胡子执意要前往,也只好让与他了。
陈启泰对大胡子打仗的能力,是没有底儿的,他与李明亮商议,在大胡子领兵入阵时,他们各率几千精兵从鸡公山两侧的余脉杀出。
一来可牵扯大胡子两翼的敌军,二来在大胡子兵败时,趁势包抄迂回,将杨宗纬围困于鸡公山下,洞中的守军一拥而出,生擒杨宗纬。
谁曾想,两翼的敌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顽强,而大胡子作战却又是勇猛过人,将杨宗纬的精兵打得溃不成军,全然打乱了杨宗维的计算。
李明亮与周公付率领的精兵在风凉山上遭遇时,两军苦战不下,陷入了焦灼……
却听见敌军中有人喊道:“连歪嘴战神杨将军都已经溃逃了,咱们也逃吧!”
听到此话,风凉山上敌军阵脚大乱,李明亮趁势一路追击,斩杀了不少敌军。
来到风凉山脚下,果真看见杨宗纬率领残兵十来号人往东逃去。
李明亮快马加鞭,率大军乘胜追击。
又有敌军喊道:“陈贼已倾巢而出,是专程来捉杨将军的,杨将军快走……”
杨宗纬策马狂飞,不多时便乘上了一片竹筏,往北面逃了去。
李明亮站在岸边连声哀叹,又让这厮给跑掉了,他叫骂了好久才扫兴撤军。
其实,大胡子误入的迷雾阵,是候高特地为两边包抄迂回的陈军准备的。
候高研究陈启泰排兵布阵多年,论起打仗来,陈启泰不如候高精明,他全得益于鸡公山的庇护,否则他那十万将士哪里经得起候高的折腾。
但话又说回来,陈启泰心怀天下,从不滥杀无辜,而候高撺朝夺权,蹂躏梁国百姓,已经激起各路群雄愤慨,候高败亡怕是迟早的事情。
这一仗险胜,并非陈启泰的钳形攻势奏效,而是大胡子勇猛杀敌,搅乱了杨宗维的阵脚,才使得李明亮在右翼大获全胜。
梁国打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胜败,均要对主帅的战法大肆夸赞一番,如果是“屡战屡败”,在禀报时,应改口说成“屡败屡战”。
这从下至上的拍马屁和不实之风,也是南朝国力疲软的原因之一。
……
陈启泰舒缓了一口气,拍了拍李明亮的肩膀,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平安回来就好!”
大胡子嘿嘿笑道:“我与那歪嘴已经结下了梁子,下次我一定提了他的人头回来!”
李明亮抢上前来,捏着大胡子胸前的衣领,喝道:“都怪你要打什么头阵,否则那歪嘴早就成为我们囊中之物了!”
“你说什么!”大胡子一把将他挣脱,“你是说我坏了你们的好事,哼,如果没有迷雾阵,我定会提了那歪嘴的人头回来……”
话说间,夜空中爆闪出千万颗诡异的火红亮点,飘飘忽忽地向鸡公山这边而来。
陈启泰叫道:“不好,那妖蝠又来了,咱们动作快些!”
“陈大哥,你们先走,我来应付它们……”
话说间,夏宇龙已抢上前去,挥出了神龙斩魔剑,正要飞身而起时,那些火红亮点却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眨眼之间,那片火红在夏宇龙他们头顶上化影成形,一团堂屋般大小,黑乎乎的东西展着巨翅俯冲下来。
只听得“啊”地一声惊叫,两只巨大的利爪已死死地扣住了蓝芯的身体。
夏宇龙转身去拉蓝芯时,那黑乎乎的东西已带着蓝芯飞到了夜空之中。
“哥哥、姐姐,救我,救我……”
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原来那黑乎乎的东西是一只巨大的妖蝠。
“芯儿……”
“芯儿……”
夏宇龙飞身而起,追了上去。
张仙脚尖点地,也紧跟了上去。
那妖蝠速度极快,几个喘气的工夫,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夏宇龙使出通天眼,只见在深邃得黑夜里,有一股无比邪恶的力量正在搅动着三界……
他踩踏七彩祥云,悬浮于半空,提剑怒指,喝道:“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谁,有什么事冲我来,何必要为难芯儿。”
“哈哈哈……”
深空中传来了一个女子渗人的笑声:“好小子,要想救你心爱的人,限制你十五日,到东海的天琅山上拿命来换吧!”
夏宇龙手持神龙斩魔剑,从夜空中缓缓落下,他单膝跪地,捂着绞痛的胸口说道:“是蓝色妖姬的声音,一定是她抓走了芯儿……”
“啊,蓝色妖姬!”
在淡黄色的油灯下,陈启泰与众将士面面相觑,均是一脸的惊异,他们却是从未听说过此妖的名字。
张仙解释道:“蓝色妖姬乃三界邪恶之物,被妖蝠从绝壁上救出,她意在扰乱这天下之苍生,进而把控三界。”
大胡子手中的双板斧呼呼劈出,喝道:“管他什么妖不妖姬的,先吃我几板斧再说……”
他看着夏宇龙又道:“兄弟,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要你一句话,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夏宇龙走上前来,一脸凝重地看着陈启泰,说道:“陈大哥,看来我们得就此别过了,无论如何,我先得把芯儿救回来,哼,那妖蝠害人不浅,我顺便也把它的老窝给端了,扫除你灭候贼的障碍!”
陈启泰点着头,拍了拍夏宇龙的右肩,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和信任,说道:“好兄弟,路途遥远,骑上我的大仲马吧!”
夏宇龙说道:“大仲马乃陈大哥的坐骑,我岂能将之带走……”
他转身看着张仙和大胡子,又道:“仙儿、胡大哥你们留在……”
“不,哥哥!”张仙打断了夏宇龙的话,“如果哥哥不让我一同前去救芯儿,我便自刎于此!”
唰的一声,她干净利落地抽出了利剑,往脖子上架去……
又道:“方才哥哥是听见的,芯儿也在向我求救,我岂能坐视不理,有我陪伴,哥哥一路上也有个照应,还有,爷爷说了,让我看好哥哥!”
她眼中噙满了泪水,剑刃已经贴在了白皙的肌肤上,稍用点力便会血流如注。
“哎呀,好妹妹,这又是何苦呢,不去就不去嘛……”大胡子急了,他战战兢兢地想上前去夺剑,却又不敢。
“你滚开!”张仙斜眼看着大胡子喝道,“这事不要你管!”
见拗不过淘气的妹子,夏宇龙轻叹一声,他取下了张仙手中的利剑……
转脸看着大胡子正色道:“胡大哥,您就一个人留下吧,等我们救回了芯儿自然会来找你,而且陈大哥也正是用人之际,您留下来也有个帮衬!”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我们在此静候佳音,等龙兄弟回来再共商大计!”陈启泰心下大喜,双眼看向了大胡子。
“这……这……”大胡子看了看张仙,又看着夏宇龙,却是眉头紧皱,一脸的不情愿……
他知道龙兄弟此刻已是心急如焚,支吾了几声,说道:“好兄弟,这是你说的,我等着你们回来,别骗我了啊!”
告别了众将士,夏宇龙和张仙飞身而起,消失在了东边的茫茫夜空中。
大胡子凝视着深空,竖起了大拇指,自言道:“唉,我这龙兄弟就是有本事……”
半晌,他朝着深空中喊道:“好妹妹,一路上要小心啊,凡事都别太逞能了,哥哥等着你回来咧!”他心里空落落的却很不是滋味。
夜空中一团漆黑,唯独东边的天际上,挂着一颗亮锃锃的孤星。
夏宇龙以孤星为指引,搀扶着张仙,马不停蹄地飞向了东海。
过得片刻,一抹淡淡的云层,裹着弯月从东边的天际上升腾而起。
夏宇龙关切地问道:“仙儿,那些妖蝠有没有伤到你?”
张仙摇了摇头,回道:“多谢哥哥挂念,不碍事的!”
夏宇龙轻叹一声,说道:“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客气了,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自从长大以来,这是张仙第一次与夏宇龙单独相处,她反倒有些不适应了,她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她清了清嗓子,安慰道:“哥哥,别担心,芯儿会没事的。”
夏宇龙“嗯”了一声,说道:“我希望你与芯儿都平平安安的,不过我得约法三章了,路上遇事不可莽撞,一切得听我的,如果再淘气闯出祸来,我把你送回去给陈大哥,听到没有?”
“知道啦!”张仙心里一阵翻腾,她顿了片刻,“哥哥还像小时候婆婆妈妈啰啰嗦嗦的,仙儿听得都烦了,小时候不知是谁闯的祸多!”
小时候在龙古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又清晰地浮现在了夏宇龙眼前……
说起闯祸之事,夏宇龙印象再深刻不过了。
记得十二岁那年的夏天,爷爷将他带到龙古镇上与仙儿玩耍,一进大门,仙儿便将他拉到一边诉起苦来,说是镇上东大街的那群小孩又在欺负她了。
为替仙儿出气,他带着仙儿赤手空拳地杀进了东大街。
爷爷教他的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东大街那群熊孩子被打得无处躲藏,当街的铺面也被搅得天翻地覆。
几个爷爷闻讯赶来,他拉着仙儿已躲到了河岸边。
那时正值雨季,天气说变就变,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狂卷、暴雨如注。
夏宇龙护着张仙躲在了芭蕉叶下。
张仙哆嗦着身子,笑道:“真好玩,有哥哥在,看他们还敢欺负我!”
夏宇龙笑道:“自家妹子岂能让别人欺负,如果今后再有人欺负仙儿,就告诉哥哥,哥哥教训他们。”
张仙双手捧起了红彤彤的小脸蛋,望着前方雨雾……
片刻说道:“如果每天都能与哥哥在一起就好了,我去告诉爷爷,我不要哥哥回古墓去,如果爷爷不许,我与哥哥一同去古墓……”
话说间,却听见龙古镇大街上传来了呼喊声:“宇龙……仙儿……你们到哪里去了,你们到哪里去了?”
张仙乐呵呵地笑了,说道:“哥哥,怕是我们又要被爷爷责罚了,哥哥,你害怕么?”
夏宇龙“哼”了一声,坚定地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已经长大了,有时候爷爷他们说的也不一定全对,有一天在古墓门前,爷爷用棍子抽我,我还抢了爷爷的棍子呢。”
“啊,真的么,哥哥敢与爷爷抗争了!”
“那可不,爷爷叫我练功,各路招式我都已经烂熟于心了,可他却仍叫我炒旧饭,叫我从扎马步开始练,我不从,躺在大石上数起了星星,爷爷就用棍子来抽我,我跳起来抢了他的棍子!”
话到从此,他高昂着头,表现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
“哟呵,哥哥好厉害,后来呢?”张仙追问道。
夏宇龙轻叹一声,说道:“那还能怎样,把棍子拿去火上烧了呗,难道还能打爷爷不成,爷爷真是个老顽固!”
“臭小子,说谁是老顽固了,你们两个让我们好找,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未落,夏宇龙和张仙被两只大手拽出了芭蕉林,他二人全身已被雨水浸透,变成了落汤鸡。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淡定和从容,夏宇龙扯着嗓子,逗趣地问道:“爷爷,我们躲得这么好,您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唉,你们这两个淘气鬼,才刚在一起玩没多久,就闯出祸事来了,非得把爷爷给气死不成?你们看东大街的铺面乱成什么样子了,你姚爷爷正拿银子向人家赔礼呢!”
“是他们先欺负仙儿的,我与他们论理,他们就动手打人了,只是我下手比他们快了些!”夏宇龙争辩起来。
“你还嘴硬,你没来镇上之前,也不见仙儿少一根头发丝,是你在古墓呆得烦闷了,到这来就无法无天了吧!”
看着夏宇龙理屈词穷的窘样,张仙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随后替夏宇龙解围道:“爷爷,真不是哥哥的错,他们确实骂过仙儿。”
“哼,你们两个串通一气,一个鼻孔出气,只骂过几句就能动手打人了么?”
张仙急了,说道:“他们还骂爷爷了,他们骂爷爷尖嘴猴腮,说爷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说我是没爹妈要的孩子,所以才叫哥哥去教训他们的。”
听了张仙的话,夏长方哀声长叹,随后沉默了起来。
看着暴涨的河水,他飞快地抱着夏宇龙和张仙,往大街上疾步而去,河水自上游席卷而来,很快就淹没了芭蕉林……
想到这里,夏宇龙不由得唏嘘长叹一声,幸好爷爷及时找到了他们,否则他与仙儿早就被河水给冲走了,天大的篓子总算是没有被他给捅破。
张仙问道:“哥哥,为何又唉声长叹呢?”她想,哥哥一定是又在想芯儿了吧!
夏宇龙笑了笑,回道:“不是哀声,是庆幸!”
“哦,此话怎讲?”张仙突然提振了精神。
“是庆幸爷爷救了我们,没有把你给弄丢了!”夏宇龙轻抚着张仙的小脑袋,“还记得我们在东大街捣乱后,跑到河边躲起来的事情么?”
张仙乐了,呵呵笑道:“记得,当然记得了,那次可好玩了,东大街的包子馒头、草药、灯笼全被我们扔了一地,爷爷责罚你的时候我也哭了呢!”
夏宇龙“嗯”了一声,轻轻地拍了拍张仙的小脑袋……
说道:“你淘气得很,那些包子馒头又没有招你惹你,害得爷爷既亏了理又赔了钱。”
张仙“哼”了一声,说道:“他们骂我倒是不打紧,谁叫他们骂爷爷,他们仗着开店铺做生意有几个钱,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么,我是忍他们很久了,就等着你来报仇。”
夏宇龙笑道:“我可是冲着他们骂爷爷,才去教训他们的,方才你说小时候的祸事都是我闯下的,那,首先声明,那次祸事不是我先闯下的,你非要与我一起跪地受罚,后来我也就原谅你了。”
张仙呵呵笑了,说道:“我哪次做错事情,你不都原谅我了嘛。”
夏宇龙捏了捏张仙的耳垂子,说道:“谁叫你是我的妹妹呢,五百年后,我要你做我的亲妹子。”
“啊!不,哥哥,我要……”
话到此处,她却打住了。
突然,两人同时见到,前方一女子的身影,从弯月旁边缓缓落下。
随后又听见那女子喊道:“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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