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理想相差的女儿
昨晚过后，卜善沉沉睡到了中午，隐约在卧室里闻到院里馥郁栀子花的香味。
这个点，陈栩谦早就去公司了。
她起床才发现，身上连骨头都是酸胀的。
忍不住感叹老天在人体构造的设计上，天生就对女性持有不公平的态度，明明都是做同样的事情，男性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女性则滩成一块咸鱼。
简单梳洗下楼，卜善随手做了一点吃的，躺在沙发上打算把昨天没看完的剧补上。
却接到李隽香打来的电话。
卜善心里正犯嘀咕，不是说好明天才回家，怎么今天她妈妈就打电话过来了。
接听后，电话那边李隽香抑制不住的声音传来：“小善，你猜妈妈现在在干嘛呢？”
她探身去拿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暗笑说：“学校下午又没给你排课，该不会跟蒋仲之他妈约好去打麻将吧。”
李隽香笑吟吟说：“哎呀，不骗你了傻女儿，我们在你学校门口呢。”
卜善嘴边的笑一下就僵住了，反应过来才说：“妈，你怎么到我学校了？”
“我和你爸不是怕你忙，来回跑怕累着你，这不刚好国庆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呀，你赶紧出来接我们吧！”李隽香说。
卜善连忙掩饰：“我和导师在外面写生，要晚上才回来，你们先去酒店好不好？我回来立马来找你们。”
心里盘算着，要是买最快的航班，天黑前应该是可以赶回学校的。
李隽香在那边笑，说：“不用，仲之也在，我们去宿舍等你。”
卜立强还在旁边附和：“对，对......”又朝蒋仲之说，“仲之啊，你们这学校真是大，别说这校门多气派。”
前一周蒋仲之就给卜善说回国了，给她带了不少好东西。
她早就应该猜到，父母绝不会孤身前来北京，要来的话，一定会叫蒋仲之一起。
事到如今，已经瞒不住了。
卜善闭上眼睛控制自己情绪，尽量让声音表现得冷静：“妈，你把手机给仲之哥。”
“哦......你找仲之啊，等下啊......仲之给，小善找你。”
电话转眼递到了蒋仲之手上。
“喂，小善。”
“仲之哥，实话给你说吧，我没有读研，我现在也不......”她想让蒋仲之帮忙稳定父母情绪。
卜善话还没有讲完，电话就被李隽香给夺走了。
她尖声喊道：“卜善，你再说一遍，什么叫你没有读研了？那你到底在哪里？”
像是反应过来了，她颤抖着声音：“我早就应该察觉，刘凤英什么时候在北京开画廊了，你上次......就是在骗我。”后面也渐渐带上了哭腔。
卜善心里也不好受，解释道：“妈，我......”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电话那边还传来爸爸一直安慰她妈的话语。
蒋仲之接过电话说：“小善，该怎么说你。这件事你应该提前和叔叔阿姨商量的。”顿了下，又犹疑问，“那你在......那个人家里？”
“嗯......”但她很快又说，“麻烦你先安抚我爸妈，我很快就到北京。”
“好吧，你也不要太急，注意安全。”蒋仲之叹了口气。
卜善搁下手机，也顾不得收拾行李了，上楼翻出钱包和证件，赶紧拦车赶往机场。
正准备取登机牌的时候，收到蒋仲之报信的短信。
他让她不要来北京了，他们正去机场，准备回成都。
卜善手僵在办理值机的自助机上，身后排队的人等不耐烦了，嘴里发出“啧啧”声。
她低头说了声“不好意思”，就离开了。
心想，李隽香这次是真生气了。
以前买机票她都会提前一个月订，说是便宜。现在正值国庆旺季，也不管有没有票，就匆匆往家里赶。
看来是真对她这个女儿失望了。
她没留时间给自己懊恼，赶紧改签航班回去。
在飞机上不过两个半小时，可卜善觉得像经历一个世纪那么长。
回家后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彼时已近黄昏时刻，屋内如同一张老照片，什么都感觉旧旧的，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压抑的气息。
外面蝉和她都心灵感应了，叫声也变得无力。
蒋仲之发消息说他们还有一小时才回来。
这一段时间，卜善矛盾坐立不安，心慌地把电视打开，不知道看些什么。过一会儿又拿起遥控器将声音关小，最后又关掉了电视，独自坐在沙发上。
明明是大夏天，手心却冒出了冷汗。
忽然，听到楼道里断断续续传来爸爸的声音，卜善愣愣起身扶上门把手，却有些不敢打开。在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那一刻，她屏住呼吸拧开门。
李隽香无视她的存在，径直走进坐在沙发上，后面还跟着她爸和蒋仲之。
这时房间里的气压，让她有种回到小时候没考第一的感觉，她走向父母跟前，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你起来，我不打你。”李隽香说。
卜善还是不敢起来，只抬头悻悻看她，觉得妈妈的神情竟然有些陌生，唇色也黯淡得像蒙上了一成霜。
她见过李隽香许多面，强势、絮叨、慈祥、温暖和最惯常的严厉，就是没见过此刻的她。
像是失望......
李隽香嘴里薄薄地吐出三个字：“你走吧。”
卜善没体验过这样复杂的心情，小时候每次她不听话犯错，李隽香都是雷厉风行的教训她。
她爸见情绪膨胀快爆发时，就过来媳妇长媳妇短的好言相劝，虽然最后免不了还是会挨打，但都是不痛不痒过几下。
这么压抑平静的处理方式，从没有过。
卜善眼里噙着泪，拽她的手，带着哭腔：“......妈。”
身后的蒋仲之看不过去了，觉得二十几岁的一姑娘，这么大还跪在这儿哭，万一她妈妈动起手来，邻里邻外的传出去不太好。
就过来劝：“小善，你先起来。好好跟隽香阿姨把事情说清楚。”
李隽香斜睨卜善一眼，疲倦扯开笑容对蒋仲之说：“仲之，今天实在麻烦你了，你先回家休息吧。”
蒋仲之听出话里的意思了，也不再停留，目光只在卜善身上顿了一会儿。
他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叔叔你好好劝一下阿姨。”
“哎......哎。”卜立强笑着将蒋仲之送出了门。
卜善依旧还是攥着李隽香的手，语无伦次道：“妈......对不起，我......”
“你没有对不起我和你爸，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你长大了，我也打不动你，也管不了你，你别待在家里碍眼，赶紧走。”李隽香打断她。
卜立强有些看不过去了，去扶卜善，说：“孩子才刚回来，你就让她走，这天都快黑了，小善饭都没吃一口，至少得听听是什么原因啊，万一孩子有什么......”
“什么原因，还有什么原因。卜立强，她这样全是你惯的。为了一个男人，好好的研究生也不要跑去上海。卜立强你的女儿你管，反正我是不管了，大不了我就当没生她。”
李隽香气红了眼，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上楼留下“啪”关门的声音。
客厅只剩下父女两个人。
卜父一直深爱女儿，很少这样严厉对她讲话。
他把卜善拉起来，说：“小善，小时候你是又听话又聪明，也从来没叛逆过，你妈对你严厉，经常挑你毛病我也知道，但是每次在外面提起你，她都是满脸的骄傲。”
“现在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做事情就不过脑子。人这一辈子，要经历多少诱惑和变故，你怎么就知道你可以和他走到最后，你就跑去上海，想过我和你妈吗？”
“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也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你是女孩啊，不同于男孩，什么都没确定。就去上海算怎么回事？以后受欺负了怎么办？”
卜善听着羞愧，心里也如刀剜一般，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她说：“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但是爸我长这么大，什么都是你们决定的，只有这一件事，我想自己做一回主，好不好？”
卜立强看着已经成年的女儿，谈恋爱这件事不敢跟他们讲，估计也怕她妈生气，他从鼻子呼出一口气，说：“罢了，你想好了就行。”
他思忖着又说：“还有一句话，本来应该让你妈给你讲，但是你妈现在......哎，不管怎么谈恋爱，身体是自己的。一定要好好爱惜，懂吗？”
最后两个字卜父说的很重。
她们家的观念一直都很传统保守，从小父母也这么教育她，未婚先孕这种情况绝不能出现在她身上，卜善也知道这一点。
“嗯，我知道。”
“知道就好。”卜父松了口气，又想起什么，“他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行，这么远要是真出什么事，我们赶过去就晚了。”
他把女儿的发丝别在耳后，道：“你也知道你妈妈的脾气，正在气头上看见你在家，这火气和血压腾腾往上涨。你今天就别住家里了，先在酒店将就一晚，明天就回去吧，等你妈气消了，再回来看她。”
卜善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小善......。”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见蒋仲之在花坛旁等她，她扯了一抹笑走过去。
蒋仲之见她泪痕还半干在脸上，问：“现在就要回上海吗？”
卜善喉咙里还带着哭腔，就只点了点头。
不会上海她又能去哪？
李隽香现在根本就不想见她，待在家里只能给她添堵。
“要不然你先住我家，明天再回上海？”他提议。
卜善摇头苦笑，道：“不用了，住你家里还要打搅你爸妈，现在还不算太晚，我还是先回上海。”
“小善。”
蒋仲之突然撘住了她的手，握了许久才问出口：“为了那么一个人，你值得这样子吗？他到底哪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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