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忆:劳燕分飞
宇宙历3029年3月,阿尔托纳储君,同时也是帝国大元帅布拉德利,与天澜国王七子子安部拓真订立婚约,阿尔托纳与天澜结为神圣同盟。
盖亚皇宫翡冷翠,外交部办公室。
尤克捧着光子板,一脸凝重地看完了讯息。她很想把它甩到皇帝脸上去,或者拿把刀挖出皇帝和布拉德利的心脏,看看这两颗心脏是不是一样的黑,再放到天平上称称,看看是不是一样充满了谎言和背叛。
她从不会委屈自己。
她知道同事们都在看着自己,他们想象自己到底能忍多久,自己到底会做出什么反应反击皇帝。
良久,尤克发出一声讽刺的轻笑,一边喝红茶一边开始处理今天的公务。
今日的外交部格外低气压,来往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各间办公室中,与天澜结盟后,外交部又增添了许多事务,谁也没有摸鱼的空闲。
尤克特拉希尔·冯·塔列朗中将至今都不想回忆这一天。
世界就是这么毁灭的,不是一声巨响,不是玛雅人预言的2012太阳毁灭,而是天澜和阿尔托纳的所谓的婚约。
帝都前几日发生了一场霜冻,伊甸园之蛇早晨起床时,发现花园里开得很好的血玫瑰被霜打死了不少。
通讯器突然振动,皇帝突然召伊甸园之蛇前去御书房。
“塔列朗……”皇帝突然开口。
“陛下有何吩咐?”伊甸园之蛇的言语里再无恭敬,她适时垂下眼眸,避免皇帝看见她眼里的愤恨和不满。
“你不要怨朕,更不要怨布拉德利。”
“臣下知道。这是陛下的帝国,臣下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
“臣下想要辞职。”
“为何?”
“这里不适合臣下。臣下曾经的梦想是当军人,在帝都呆了这么久,臣下应当去边境服役了。”
“塔列朗卿你是在与朕说笑?”克莱斯特的手抓紧了衣服,他从没这样紧张过。
克莱斯特有些不敢置信,他不相信素来贪婪的伊甸园之蛇会放弃她现在弑兄囚父换来的一切。
就像她曾经所说的,谁不会尝试把更高的权力握在手里?
“臣下怎么敢拿帝国开玩笑?”上涌的鲜血让她有些发晕。
一个多月前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食欲暴涨、嗜睡、反应迟缓,当看到从姆父那里拿来的验孕棒上显示出两条横线时,一切的不适都有了合理解释。
生孩子从不在尤克的人生规划里,她本打算死后就把所有财产给捐给国家。
未婚先孕应该怎么养孩子?
通常,怀上三四个月使胚胎更强壮,更易存活;再把它挖出来,丢进人工胚胎培养罐里继续泡着,这项体外孕育技术非常成熟,也不费什么事,除去昂贵没有任何缺点。泡满九个月后,她攥着它的两个小脚腕把它捞出来,倒提着打屁股,打到哇哇大哭,再把它擦干,交给保姆……于贵族而言,生育就是这么简单。
自己确认怀孕时已经超过了两个月,不适合做流产。因为近段时间为了抵抗精神压力吃得很多,身材、脸也变得有些珠圆玉润,除了姆父与萨科齐没有人察觉自己怀孕了。
一切顺理成章,二月末尤克通过姆父联系了医生。
当医生把两个小肉团落入培养罐中时,尤克刀口还在持续疼痛,经过帝国最好的阵痛修复仪治疗,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昭示着这个身体的主人盆腔深处曾孕育过生命。
伊甸园之蛇躺在文森特家里休息,请假理由是omega专属生理假。
那时她已经隐隐约约地从天澜回来的商人提起过皇帝似乎要和天澜结盟,劝她早作准备。
看着窗外风吹落的树叶,尤克对这条讯息一笑了之。
她还没来得及与刚回到盖亚的布拉德利见面,皇帝就给她送来了一份喜得让她掉进地狱里的惊喜。
和布拉德利的恋爱属于意料之外,皇帝给安部拓真与布拉德利订婚却并不在她意料之外。
前几年她和布拉德利的恋情被国安局送到了皇帝的办公桌前,克莱斯特为此与自己谈话,言语里都是逼迫她不要贪图他不给的。
皇帝就是这样,只有他给你的才算你的,他不想给的,就算你拿到手他也会想尽办法要回来。
自己只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
可是刀也是有心的,她不想一辈子做手中刀,她也想做执刀人。
她很喜欢布拉德利,她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凯撒瑞恩或者阿尔瓦。
布拉德利完全符合一个缺少父爱omega心中的完美alpha形象——成熟稳重、内敛靠谱、话不多,但绝对体贴,愿意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留给你
。
但这个男人唯一没有给自己的,就是那份承诺。
原来一开始这份承诺就被预定了,或者他给不起,一直都不属于自己。
荆门之变让伊甸园之蛇从此有资格在餐桌上第一个拿起餐巾,但也给她登上皇后之位的路埋下了隐患。
在多数人看来,omega应该是温柔善良、敏感且脆弱的,尤克这样狠毒的人,连自己同胞兄长都可以面不改色杀之而后快,那对于其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呢?
那时候的尤克很年轻,她不知道一件事命运之中所有礼物早已标好了价格。想要得到一件东西,必须拿已有的或将来会有的东西来换。
没有利益的联盟就像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依靠物质联系起来的联盟就是堡垒,但是堡垒永远都会从内部被攻破。
伊甸园之蛇作为外交副大臣的理念之一就是世界上绝不可能有牢不可破的联盟。就像计算机那样没有绝对安全的系统。
公主与王子没了城堡与平民就没有区别了,没有领土的王还能算是王吗?
尤克晚上没有睡,她回到塔列朗大宅后,坐在大厅里那张靠窗的小樱桃木桌边。
少女时代,沃伦带着他一家四口参加宴会时,她和姆父就会各占据小樱桃木一边,姆父沉默地给自己绣布娃娃的裙子。自己则玩着布娃娃办家家酒,但是她从没有享受过父爱,根本不知道一个父亲应当是什么样的。因此从小她的家家酒就只有姆父和女儿这个角色,父亲和兄长永远都是缺席的。
可那又怎么样,自己胜了。他们是失败者。
活着是失败者,死了是历史尘埃里的失败者。
姆父在荆门之变后与沃伦离婚,十年前与苦苦追求他的萨科齐上将再婚。萨科齐公爵曾获得了帝国政府颁发的英雄勋章,以表彰他在帝国国防和改善边境军民生活方面做出的卓越贡献。萨科齐的荣誉、职务和性格证明他是个相当适合过日子的对象。尤克放心地让姆父与其再婚,十年间姆父与其又生了两个孩子。萨科齐也是位相当称职的父亲——不偏不倚教导孩子,从不会特别偏心谁。两个异父弟弟也很尊敬自己这位同母异父的姐姐。逢年过节时,尤克也会去萨科齐公馆与继父一家共进晚餐,给继父一家送些礼物。
姆父幸福了,自己也不再是除了姆父以外没人疼的孩子了,可是那段缺失的时光再也无法找回,破碎的记忆再也难以缝补。
至于那一家四口,文森特始终没有过问。
不被爱的人才是第三者。
他恨长子不和自己一条心,反而帮着小三、父亲欺负自己和幺女。
长子流着那个男人的血,自己恨他是没有错的。
母亲一定要爱孩子吗?妻子一定要爱丈夫吗?孩子和父亲都不爱自己的母亲和妻子,我为什么要爱他们?
伊甸园之蛇二十多岁时没有感觉,从文森特再婚抚养幼子时,她有时候会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是文森特向沃伦复仇特意培养的工具。
他从不娇惯自己。
他和两个弟弟更像是亲父子,弟弟们可以向他撒娇。
自己更像是…用得很顺手的利刃,谁惹了文森特刀磨利就砍谁。
可那又怎么样,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恨太累了。
她拿起了那枚雕刻着家徽的钥匙,反复把玩,仔细观赏。
阿尔托纳帝国为了避免真人类帝国歧视omega最终人口衰减迎来分裂的结局,在建立之初就颁布了三性平等方案——abo均是帝国一份子,享有同等权力与义务,任何人不得因性别歧视他人。
尤克和大哥福斯特的分裂也是源自于此。
他们一母同胞,享有同等继承权。杂种本人无法继承塔列朗家族财产,因为他并非塔列朗夫人生下的孩子,加之福斯特长于尤克十二岁,这在一定程度上免去了沃伦在选择家族继承人方面的烦恼。
贵族家庭中,继承人对父母以及自己兄弟姐妹都有着可怕的算计。福斯特也是如此,埃迪被继母和父亲厌弃,与沃伦结婚时带来的嫁妆远远低于公爵家omega出嫁的规格。福斯特认定爱姆父无法带来任何好处,为了巩固自己的继承权不惜讨好情人与情人的孩子,从尤克记事起就未对尤克释放过来自于兄长的关怀。
这也是荆门之变时尤克直接枪杀同胞兄长的原因——那感觉就和厨房里踩死一只蟑螂一个感觉。
她静静地坐在桌子前,和手下联系后,擦拭了一整夜家徽。
六月份,当天澜政变的消息传来时,尤克正在和文森特看培养罐里的小肉团,小肉团已经五个月,已经能确定两个肉团是男孩子了。
“好极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然后,预料之中的,皇同时急召自己入宫。
翡冷翠御书房。
克莱斯特看着原天澜王国流亡政府发来的急电,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他是没想到,他是真的没想到。
“你参与了?”
“陛下,臣下也是收到陛下命令才知道此事。”
那语气好像在说她比新生的羔羊还要清白。
克莱斯特被塔列朗的淡定激怒了。
塔列朗纹丝不动地站在皇帝书桌前,平静地、彬彬有礼地聆听着皇帝对她的叫骂,等布莱斯特的雷霆发作过后,伊甸园之蛇才看了下皇帝身边的最高书记官,冷冷地说对皇帝说了一句:“臣下是无神论者,不会下地狱。”
她听出来了,皇帝虽然怀疑她与天澜新王安部武藏有利益来往,但并没有抓到真凭实据,或者说那点证据不足以动摇自己的地位或是威胁到性命,从目前能获得的消息来看,一切仅仅是捕风捉影。
被抓到又怎么样。
一切都不能挽回了。
她就是要给皇帝、元老院和长老会找不痛快,看着他们不痛快,自己才会觉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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