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冠军
神木盈小口喝着矿泉水，温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慢慢下滑，一路抚平各细胞的躁动，她这才舒了口气，但看到四周都是年轻热血的躯体，想起刚才自己掰着手指头算出的三十岁年龄，舒了一半的气哽在半路，不上不下。
“咳、咳。”神木盈用手掌捂住嘴巴，还是有点滴咳嗽声泄露，她、她竟如此……老了？？！她竭力将咳嗽声吞咽下去，似是将那句感慨一并吞下消化。
只是咽下的咳嗽转化了一种形式，浮现在神木盈湿润的眼睛上，淡淡的桃红作为底色，似纯粹的黑曜石被露水打湿，在透过体育馆玻璃的光线照射下闪烁艳绝的光彩，被一抹紫蓝蕴藏。
恢复如常的神木盈抬眼，入目便是一片白，视线往上，幸村精市递着纸巾不声不响地看着她，一开始好奇观望两人的众人被场上进入白热化的激烈对决吸引了注意力，只有幸村察觉到了这一细微的隐藏，并及时送上需要，但她明显还未想通这一点，只是如往常般接过道谢，用纸巾点按着唇角专注于场上的比赛，在实际赛场上，契合的对手总能激发平时不自觉的隐藏，这时候便能得到一些令人出乎意料的数据。
这样想的神木盈没有注意到幸村迟疑收回的手，幸村精市转回身子看向赛场，眼睛随着场上的黄绿色小球流转，收回的那只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比起微润的嘴唇，其实他更想让阿盈擦掉眼角的泪水，那比润泽的嘴唇更加需要抚慰。
神木盈仔细观察着赛场上的变化，第二单打名额向来是各个学校思虑后的谨慎选择，在很多赛事上都发挥扭转局势的作用，立海大的第二单打是真田弦一郎，冰帝则是迹部景吾，她盯着场上胶着咬分的两人，“幸村，你觉得谁会赢？”
幸村精市摇头，“说不准。”
她原本便没有想要得到准确的答案，不相上下的两人每一个决定带起的蝴蝶效应，都会产生飓风效果，现在谁都不能确定谁会赢。
说话间，场上的决负却已分明，“现在看出来了。”
幸村精市道出了然的事实，眉间却微皱。
神木盈闻言失神，她也看出来了，手下不自觉地捏住矿泉水瓶，清脆的塑料哔啵声让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矿泉水瓶，错过了那胜败分明的一球。
黄绿色小球咚咚——几声滚地，撞到四周封闭的墙上，又滚回到脚边，裁判清脆的哨声响起：第二单打冰帝迹部获胜，比分7:5。
明明是预料的结果，神木盈的心脏却随之狠狠一跳，这场比赛谁赢谁输她都不好受，目光慢慢地从矿泉水瓶移到场上相互握手的两人，随后转身走向他们的真田弦一郎脸上。
咦？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真田脸上有遗憾、有挫败，但更多的是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以及对下一次对赛的期待，跟记忆中的印象不一样。再看立海大其他人的反应，也没有过多的挫败，反而有更多的期许，为什么？
她站起身，来到栏杆边，一旁的幸村已然回到教练椅上，随着距离的缩短，她清楚地看到了真田眼中的信仰，她听见他说：
“幸村，接下来靠你了。”
她听见幸村说：“嗯，放心吧。”
她顷刻间明白了，不自觉地伸出手，似乎想拉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拉住。
“盈，你是想跟部长说什么吗？我来帮你。”动态视力极好的丸井文太眼尖地瞥见神木盈的动作，想到平日盈对自己的帮助，都没有什么回报，眼下便是一个大好机会，他急切地向场内的幸村精市挥手，“部长！部长！盈有话跟你说。”
众所周知，练体育的嗓音都不是盖的，丸井文太那几嗓子下去，回头的不只是幸村精市，更有好奇心回笼的众人。
神木盈原本纠缠的思绪被打散，想要阻止丸井文太的手凝滞在半空，她看着丸井文太兴奋地对她说：“盈，你是要道谢吗？不用客气，平时你帮我那么多，现在部长转过来了，想说什么尽管说。”说着，按下她的手，露出洁白的牙齿。
神木盈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看来后面的训练得让柳再抓紧一点了，不过现下是要解决眼前的局面，她微微一笑，“谢谢文太，真是帮大忙了。”
她转头望向幸村，其实她想说的话很多很多，无非是希望他能享受网球，享受比赛，拿得冠军不是他一个人的重担，他是神之子没错，但他也和她一样，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男孩，虽然她的灵魂已经三十岁了……
可是，她望着眼前坚毅的眼神，这些话她都说不出口……
她微微一笑，“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
她现在只能说出这一句，现今的少年万众瞩目，能力超群，被赋予极高的期望，无论他处于什么境地，都应相信他，都是属于他的傲骨。
神木盈是基于这种心态说出那句话的，但在其他人看来，可就不一样了，只能依靠眼前的情势来品味。立海大和冰帝的实力差距并不大，更何况，这次幸村精市面对的，是冰帝的三年级选手，虽说年龄不算什么，但在实战相当的背景下，还是有着一定的压迫力，但神木盈这句话无疑是对幸村精市的绝对信任。
“立海大，必胜！立海大，必胜！”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在凝滞了一会儿的空气炸开，冰帝众人不甘落后，紧接而上：“冰帝必胜！冰帝必胜！”
神木盈愣住，起初察觉到空气凝滞而感到慌乱的心彻底迷糊了，这是咋了？？
在座无虚席呈回环型的体育馆内，双方的呐喊声浪层层叠叠席卷而来，吹拂起幸村精市额边的发丝，他嘴角微扬、回以微微一笑，而后嘴唇上下开合。
神木盈眨眨眼，在两方对峙的呼喊声中只能依靠嘴型判断话语，应该是简单的回应，便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做嘴型加油。
随着裁判的清脆哨声，新的一轮比赛开始了，众人的注意力随之转移到赛场上，只有少数人还关注着神木盈这边。
“好明显的区别对待，盈。”
神木盈注意力全部放在赛场上，那句话声音不大，就是有些靠近，她一时惊颤，手上一松，矿泉水瓶离手而去，糟糕！
神木盈反应不及，伸出去捞水瓶的手堪堪错过，眼瞅着就要落地惊响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迅速将它拽住。
神木盈暗呼一口气，塑料瓶声响大，这要是掉下去，必然会影响到比赛的两人，还会引来其他人的不满，幸好幸好。
“柳？你刚才说什么？”她刚才没注意听声音，不知是谁，抬起头来却见是柳莲二，离得有些近，可以闻到汗湿味，伸手接过柳递过来的矿泉水瓶，她视线跟着柳莲二起身而上移，“幸好你接住了。”
“没什么，是我吓到你了。”柳莲二不想再说出那句话，见她疑惑的眼神，便说道：“只是想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弓道部那边比赛结束了，你们的赛场又在附近，就想着来看看。”神木盈没多想，说出表层的理由，深层的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她不能依靠既定结果来看待他们的努力。
“而且，我也答应过你们，有机会一定要来看你们的比赛。”这句话说得神木盈自己眼神一黯，感觉她有些虚伪，之前分明是她心里不想，对机会视而不见。
“说起来，除了第一场比赛，之前网球部和弓道部的比赛都在不同的城市或公园，全国大赛难得是同一个城市、邻近的比赛场地，更难得的是，你还比我们先结束比赛，赶到这里后遇到幸村才得以进入，这些都不是有机会便可以来的。”
柳莲二似是平淡地陈述着事实，环视全场后说：“再说，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穿弓道服，难免会不自在。总之，你能来，我们很开心，你不能来，我们虽有遗憾但也没事，毕竟，我们也没能去看你的比赛。”
神木盈垂眸，纤长的眼睫毛轻颤，右手拧开矿泉水瓶盖，左手举起水瓶，瓶口轻触下唇，温凉的水滑过喉间，抚平思虑，她拧回瓶盖。
“不愧是柳，将两个部门的比赛场地记得那么清楚，不过，不要小看我哦，我没有不自在，只是……”神木盈身体前倾，越过柳莲二看向立海大其他正选，“你们对柳的数据收集方式很感兴趣吗？”
“没有。”
“没有的事。”
见他们立马否认转头认真看比赛后，神木盈轻叹，真是一群好奇宝宝。
“柳，我不打算收集这场的数据。”
柳莲二轻声应好，与幸村比赛的冰帝三年级选手实力虽然强劲，但并不能挑战到幸村的极限。
不久，随着黄绿色小球咚咚——跳跃、滚动、静止的运动路线，初中部男子网球全国大赛也拉上了帷幕。
在记者们闪闪的摄像机内，留下了立海大众人获取冠军后喜悦的倒影，神木盈在记者一旁向他们招手，将他们的模样留在此刻的视网膜内。
趁他们还被众人包围，神木盈曲起手指，做出‘走了’的形状，随后挥了挥手，“拜拜。”
她没有径直离开，在人群包围圈外怔住，人圈由外及内，越来越小，直至亮眼的橙黄色队服与冠军奖杯的金黄色交相辉映，浓缩成为灿烂的聚光圈，彰显他们的辉煌时刻，无比耀眼，某一程度上，她一直以来的遗憾被填满了，满得鼻头发酸……
她离开网球公园往回走，便见赤泽部长和佐佐木副部长从转角而来，随后还有参赛的弓道部成员，神木盈心下一跳，惊讶地后退半步，结巴地开口：“部、部长，副、副部长，学姐，你们怎么都来了？”
“听光里说你来这边了，刚好那边都结束了，商量着要一起去庆祝。”赤泽雅介见神木盈都惊讶地结巴了，眼里透出笑意。
不只是赤泽雅介，弓道部其他人见神木盈惊讶到结巴的一幕也都眼带笑意，连带略微紧绷的清水光里都放松了些，她出声解释：“本来是想发短信给你的，但我们要去的地方正好跟网球公园顺路，便想着接你一起去了。”
见大家都眼带笑意的模样，神木盈赶紧捋直舌头，“原来是这样，麻烦大家了，我这就归队。”
说完，赶紧跑回渡边青子身边，接过她揶揄着递过来的水杯。
神木盈拿回水杯抱怀里，见友人都是一脸揶揄，她欲哭无泪，丢人啊！！
但在这之下，心底流淌过被关怀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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