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024章 你求什么?
第024章你求什么?
大监将陈修远送至中宫门处, 陈壁已经驾了马车在中宫门这处等候了。
陈修远看向陈壁,四目相视,什么都没说, 但陈壁会意,是没有事端了。
身侧, 大监笑容可掬,“太傅, 老奴就送到这处了, 还要回去天子身边侍奉。”
“有劳大监了,我在这处稍候,晚些同东宫一道回去。”
陈修远说完,大监朝他躬身,“那太傅,老奴先告辞了。”
陈修远颔首。
等大监转身离开,陈壁才下了马车,置了脚蹬, 撩起帘栊。
陈修远踩着脚蹬上了马车,轻声嘱咐道, “在这里等阿卿。”
陈壁意外,“殿下,她入宫了?”
陈壁没料到。
陈修远轻嗯一声, 没多说。
陈壁知晓此处是宫中, 也不好多问。
等陈修远放下帘栊, 入了马车中, 陈壁也重新上了马车,在马车外候着。
这中宫门是出入宫中的必经之路,他方才在别处等, 所以没见到殿下的马车往来。
殿下很少主动入宫,尤其是这个时辰,都将近黄昏了,殿下是因为主上的原因入宫的?
马车内,陈修远撩起车窗上的半面帘栊透风,仰首靠在马车一角出神,脑海里都是这两日的事。
先是当时陈壁折回,“主上,吴绵中从东宫离开就直接去了宫中,属下寻了药童侧面打听,说吴绵中是去宫中见上君去了。”
“洛远安?”
“是。”陈壁点头。
“他好像对我很感兴趣。”他指尖轻轻拂了拂袖边,心中约莫有数。
陈壁双手环臂,随身的携带的剑一并环在臂间,继续道,“主上早前不是让留意谁在查主上的身份或岑公子的消息吗?其中有一个叫李明申的,李明申是洛远安手下为数不多可以查到的心腹,他在查岑公子。查了很久了,早于主上抵京前,大抵就是魏相书信罗老大人,请老大人出山,但老大人婉拒,有意让岑公子入京的时候,那时候李明申就在查岑公子的行踪了。”
洛远安心思缜密,任何风吹草动,会提前留意。
他是见过岑远才入京的,所以行踪上,他同岑远刚好能衔接上。但即便如此,上次在宫中,洛远安还是拿了傅叔的事情来试探他……
这个人心思谨慎,且多疑,吴绵中的事不会无缘无故,空穴来风。
“吴绵中怎么牵涉进来的?”他问起。
陈壁应道,“药童提起吴绵中去见上君之后,属下循人多番打听过,吴绵中在太医院就职多年,早前罗老大人在京中的时候,吴绵中就给老大人医治过。这次吴绵中见主上的反应,前前后后都透着将信将疑,属下猜他早前在罗老大人处见过岑公子,但因为拿不准,所以昨日又特意来了东宫这处,再去向上君复命。”
是,陈修远是记得吴绵中借着替他确认伤势,仔细打量过他,是在认人。
“洛远安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主上,那要怎么办?”陈壁拢了拢臂间,剑鞘在怀中晃了晃,解决问题的办法肯定比问题多。
陈修远放下茶盏,淡声道,“佑嘉是不是这两日入京?”
宋公子?陈壁恍然想起,“哦,是!听说主上来西秦了,宋公子说了好久要来见主上,我说主上这处忙,前两日又收到他消息,说他入京了。”
陈修远垂眸,兆宁宋家……
陈修远开口,“你让陈玉问问佑嘉,洛远安有没有联系过他?如果没有,就让他去找洛远安,洛远安会想到的,他不是想查我吗?那给他个惊喜。”
他这么谨小慎微,行事步步筹划,如果在天子面前演了这么一场,日后就不会轻易再动第二次心思。
倒是一劳永逸了。
陈壁会意。
陈修远提醒,“让陈玉告诉佑嘉一声,演像些,不要上来就一幅认出我的模样。岑远一年到头都在深山老林里,他见不了岑远几次,不会一下认就出来。就算洛远安想不到,还有华帝,她只是病重,未必心中不明镜。”
……
收起思绪,陈修远眸间没有太多波澜。
今日都在掌控之中,他就是等着洛远安往其中跳,就算有差池,陈玉也会去请魏相。
出不了乱子。
但想起刚才涟卿额头和鬓间的细汗,快步往天子寝殿去的模样,他心底还是微沉。
她在担心他。
应当是听说天子忽然传召他入宫,连陈壁都跟着一道去了,她是怕吴绵中,还有寒光寺的事情节外生枝。
她认出他时,眼中的庆幸,一双眼睛似会说话一般,即便不出声,一个抬眸,一个屏息,都能戳到他心底。
她是真的担心了。
尚有大监在,他出声提醒。
她惯来聪明,也一听就懂。
她匆匆入宫,就算是因为他的缘故,也不能太过明显,样子总要做完,她怎么都要去寝殿见过天子,才算是这一趟周全了。
应当不用太久……
陈修远想起出寝殿的时候,洛远安同兵部的官吏在一处,两人目光正好遇到。
今日之事,洛远安一个字都不能说,只能吞下,但脸上仍然挂着温和笑意。
其实两人都心照不宣,他途经时,有意目光微凌。
洛远安愣住。
洛远安手段再厉害,也都是些后宫中的手段,他眸间不敛锋芒的时候,洛远安明显心底一颤。
再等回过神来时,却见他眸间温和笑意,好似方才是错觉一般。
他转身,衣襟连诀下,掩了戾气,同大监说话时,已重回早前的温和儒雅。
擦肩而过,他朝洛远安颔首致意。
洛远安还怔在原处……
不远处,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知晓是她折回了,洛远安敛了思绪。
很快,陈壁的声音在马车外传来,“殿下。”
他刚收起眸间的清冽,帘栊便被撩起,涟卿上了马车。
方才应当特意没有走得太急,但额间还有细汗,她一直怕热,往返心底都没彻底踏实。
她先看了他一眼,四目相顾,想说什么,又顿了顿,然后朝马车外吩咐了声,“走吧。”
陈壁驾车,柯度跟在马车外。
在宫中,到处都是耳目,每隔米就有值守的禁军,说什么都有可能被人听在耳朵里。
她轻声,“你没事吧?”
就只说了这一句,眸间氤氲浮上,眼中分明有克制在,却份外动人。
他也轻声,“没事,出了宫中再说。”
她轻嗯一声。
这是他的马车,马车中空间不大,除却面对面坐着,其实也并未隔太远。
黄昏前后,宫中各处开始掌灯。
从中宫门外外宫门去的这段路上,马车外的宫灯逐一亮起,好似给白日里庄严肃穆,金碧辉煌的宫中凭添了些许烟火气,冷暖色。
也好像让心中的不安,慢慢平静下来。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有车轮滚滚声在宫灯的光晕下,慢慢往宫外去……
终于,等出了外宫门,周围只有柯度和陈壁,其余都是远远跟在马车后的东宫近卫。
“殿下特意来的?”岑远低声问起。
“我……”涟卿想说不是,但看着他的目光,又莫名应声,“是。”
他轻声,“我没事。”
涟卿咬唇,“是不是寒光寺的事?”
他莞尔,“若是寒光寺的事,怎么还能出得来,同殿下一道?”
涟卿:“……”
也是,关心则乱,她垂眸,“没人为难你吧?”
“怎么为难?”他出声。
涟卿语塞,确实,她也说不出来什么,原本是想借着用手帕擦汗不出声避过,却发现今日还是一身朝服,没有来得及更衣,手帕忘了带,只能借着伸手撩起马车上的帘栊通风的契机,没出声。
一侧,岑远从袖中拿出叠好的手帕,递到她跟前,没说旁的。
她略微迟疑,想起她方才着急,额头和鬓间应当都是细汗,他也应当看到了。
涟卿伸手接过,用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鬓间,然后看他。
他低眉笑了笑,她不解。
“鼻尖。”他点透。
涟卿先是错愕,而后忽然想起,她鼻尖上也是细汗,她重新捏起手帕,轻轻擦了擦。
他笑而不语,目光看向马车窗外。
虽然他没怎么看她,但涟卿还是有些尴尬,便出声缓和气氛,“既然没事,那就好。”
他轻嗯一声。
她正想怎么接话的时候,他忽然道,“殿下不是躲着我吗?”
涟卿僵住,他,他看出来了?
涟卿比方才还要更窘迫些,而他目光看向她,她支吾,“我,我……”
忽然灵机一动,“邵老大人的功课,我还没做完,怕你说。”
他笑了笑,“我这么凶吗?”
涟卿:“……”
涟卿头疼,果然一个谎要十个谎来圆,“也不是。”
那个‘也’字,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总归,岑远没再戳穿,只是唇畔微微勾了勾,温识道,“下次,别自己来。”
嗯?她看他。
岑远温和道,“我是东宫的人,你来,只会适得其反,天子会觉得,我牵着你在走,你要去找魏相。”
涟卿恍然,她怎么忘了?
关心则乱,她直接自己就来了,的确,如果寒光寺的事情东窗事发,她在,只会将这把火烧大,是应当去找魏相。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事……”她抬眸看他。
他眸间柔和润泽,“殿下都知晓送消息给我,我若是知晓不对,一定会想办法送消息给殿下;我没有,就是心中有数。”
“哦。”她应声,而后脸色微红。
是啊,岑远这么精明,哪里需要她在一侧瞎操心……
只是她又抬头看他,“你刚才说,天子会觉得你牵着我走,是牵着我鼻子走吗?”
她忽然这么问,他忍俊。
“嗯。”他轻声。
涟卿:“……”
涟卿微恼,碎碎念道,“岑远,你这就有些过分了。”
岑远嘴角微牵,她是下意识想怼他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实在生得太好看,看她的眼神深邃里又藏了维护,并不刻意。
她安静看他……
—— 你该不是有心上人了吧?
她脑海中莫名想起卓妍的这句,然后忽然心虚,也恰好,马车碾过东市街口那处颠簸不平处,正好有孩童经过,陈壁勒了勒缰绳,忽然骤停。
她日日从这处经过,知晓这处不平,但这次光顾着出神去了,忘了伸手扶住马车,眼看颠簸接着骤停,她险些就滑出马车,他伸手环住她腰间。
就是一瞬间的事,能这么快,只能是下意识,且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因为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
马车骤停的时候,她跟着往回,正好坐在他腿上。
涟卿面红心跳。
“殿下,太傅,没事吧,刚才有个小孩儿突然窜出来,幸好陈侍卫眼疾手快。”柯度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眼见着陈壁要伸手撩起帘栊,涟卿心一紧,岑远平静道,“我和殿下都没事,走吧。”
陈壁跟在陈修远身边久矣,早有默契,真的没事,就不会特意提他和殿下都没事,是有事,但是不要管的意思,陈壁连忙应声,也朝柯度道,“走吧。”
柯度原本是想上马车看看的,眼下只得跟着点头,重新跟在马车一侧。
……
马车内,涟卿心砰砰跳着,他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平静道,“今日我请了郭维来千水别苑,打火锅。”
火锅?她注意力聚焦在他这处。
他平静道,“嗯,郭维是余川人,一定喜欢打火锅,但京中很少,我找了地道的余川厨子。”
她看他。
—— 君臣之间的默契,信任都需要时间磨合,那就从郭维开始。
不管她这两日是不是在特意避开她,但他说了的事他都在做。
倒是她,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荒唐梦,心有余悸,避开他。
涟卿眼中愧疚,也出声,“我,吃不了辣的。”
他当然知道,“鸳鸯锅,我陪他。”
“哦。”她轻声,而后又看了他一眼,担心道,“你忽然邀他打火锅,会不会太刻意了些?”
“会。”
涟卿:“……”
涟卿唏嘘,“那你还……”
他轻声,“今日我生辰。”
涟卿微楞,今日?她下意识开口,“生辰快乐。”
“嗯,假的。”
涟卿:“……”
她忽然会意,哪能这么凑巧?寻个理由罢了,然后她信了。
涟卿感觉快从脸尴尬到脚的时候,他解围,“快到东宫了。”
“哦。”她顺着台阶下。
他轻声,“殿下,下来吧,。”
涟卿微怔,才反应过来,他早就没抱着她了,是她还坐在他身上。
涟卿:“……”
这已经不是尴尬到脚的程度了。
他再次解围,“你不是有意的。”
嗯,对,不然怎么会坐得这么自然,手还揽在他颈后。
涟卿‘心安理得’坐回一侧,只是起身时,腰撞上他指尖,梦里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眸间轻轻颤了颤,但好在马车真的缓缓停下,是到东宫了。
她心中长舒一口气。
陈壁置好脚蹬,柯度撩起帘栊。
岑远先下,然后伸手扶她。
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陈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柯度眨了眨眼,不是应当他扶殿下吗?
“我先回寝殿换身衣裳,晚些就来。”她也确实穿了一身朝服不便。
“去吧。”他应声。
涟卿刚走出几步,又觉得那声“去吧”,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就像对‘没想好’说的一样。
涟卿转身看他,他的背影同陈壁一道从另一端回了千水别苑。
涟卿才转身。
……
这一整日都在一波折中,眼下才落下帷幕。后殿中,涟卿宽下衣裳,缓步下了去浴池。
今日她是真的提心吊胆了许久,政事堂到宫中来回的两趟,她出了不少汗,眼下才似舒缓了些。
只是想起马车上的时候,脸色又微微泛起红润……
好像从她认识岑远起,总在不知不觉中同他亲近,寒山寺是,换药的那次是,方才也是。
可是,她好像并不讨厌他。
华灯初上,东宫各处已经点亮了宫灯,从寝殿这处去千水别苑的长廊,原本就是一条风景。
入夜了,白日里的燥热去了多半。
涟卿穿了那件藕荷色的抹胸襦裙,批了一件皓白的混纱开襟,似夏夜里的一抹清凉。
等到清水别苑的时候,陈壁在候着了,“殿下,在湖心亭那处。”
涟卿循着水榭长廊处忘过去,湖风吹起的轻纱幔帐里,确实有岑远和郭维的身影。
在湖心亭这处打火锅,有人实在是真会挑地方……
陈壁同涟卿一道往湖心亭去,远远就闻到火锅的味道。夏日里用火锅确实有些燥热,但湖心亭四面环水,亭外又置了冰,吹进厅中的湖风都是清凉的。
岑远原本在同郭维说着话,余光瞥到陈壁领着她上前,便停下转眸。
即便他平日里惯来沉稳平和,但看到她的时候,眸间还是掩不住的惊艳与心动……
她喜欢这两个颜色在一处,也记得那片藕荷色的贴身绸缎上绣着皓白色牡丹花卉。
他会动容。
“殿下!”郭维起身拱手。
“郭将军。”涟卿上前,四个石凳,她自然而然挑了岑远身侧那个。
“好香啊。”她出声。
他温声道,“殿下稍后尝尝?”
她颔首,目光看向岑远,岑远递了一杯酸梅汤给她。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酸梅汤??
涟卿满腹疑问,但捧着杯子喝了一口,不算冰,但也不热,很解暑。
正好,岑远朝郭维道,“今日生辰,在京中的熟识不多,正好同殿下,郭将军一处,简单庆生,也算热闹过了,刚好寻到了余川的厨子做的,郭将军尝尝地不地道?”
郭维其实馋了,“好。”
岑远看向涟卿,涟卿轻声笑道,“今日没有东宫,太傅和将军,今日是两好友替岑远庆生。”
郭维和岑远都笑开。
涟卿先动的筷子,然后岑远和郭维才跟着动了筷子,他们两人这处是辣锅,涟卿这处是白锅,但总能有辣锅的味道飘到她这处。
郭维是真的很喜欢吃辣,无辣不欢的那种。仿佛同岑远一道吃着辣的,整个人都多了不少喜气,亲厚和爽快在其中。
而岑远这处,涟卿罕见得看他鼻尖都渗出细汗,许是天气原本就热的缘故,看不出太多端倪。
涟卿轻声,“会不会太辣了?”
他转眸看她,温声道,“没事。”
他收回目光,继续同郭维一道说话,涟卿继续伸筷子夹菜。
但不得不说,夏日里吃火锅其实很畅快,好像二哥也喜欢……
忽然间,涟卿怔住。
二哥?
她好像头一次想起二哥的事,二哥喜欢打火锅,尤其是夏日的时候。
涟卿咬着筷子出神,试图多想起一些关于二哥的记忆,但就似抽丝剥茧,一点点,却不多,再多想,又微微皱了皱眉头,想不起来,也头疼。
“怎么了?”岑远看她。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一面同郭维说话还能一面关注到她的,但她摇头,“没事。”
他多看了她一眼,知晓她不想说,也没多问。
原来吃火锅的时候,会说很多话。
平日里严肃的郭维也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同岑远一道说起了家中,军中不少事,有少时的,也有眼下的,有趣事,也有遗憾,还有感叹。
不得不说,在一处吃火锅的时候,几人的关系都似亲近了许多。
这顿火锅也吃得酣畅淋漓。
“殿下尝一口?”岑远方才就见她伸直了脖子看着辣锅这处,好奇打量着,又在迟疑。
涟卿摇头。
郭维在一侧怂恿,“不辣的。”
涟卿还是摇头。
岑远看她,“不是还有酸梅汤吗?”
这似是打消了她最后的顾虑,勉强伸筷子夹了一口菜,吹了好几次,才皱着眉头送到口中。
只是刚开始还好,后来整个脸似是都被辣红,开始拼命灌酸梅汤,然后不断呼气。
郭维吓倒,“殿下没事吧。”
她尽量平静摇头,但看向岑远时,一脸哀怨。
岑远难得笑出声来,又给她添酸梅汤。
她又捧着杯盏一口气喝完,放下杯盏的时候,脸色还是红的,修长的羽睫上还挂着雾气,楚楚动人。
“还试试吗”他笑眸看她。
她果断摇头。
岑远和郭维再次笑开,就连,涟卿自己也跟着一道笑开。不知不觉间,仿佛真的关系亲和了不少,譬如知晓郭维严肃的一面背后,还有豪爽,豁达;又如,有人平素里的温和儒雅背后,还有风趣,幽默,也会细心照顾。
稍后,陈壁送了酒壶来。
“南顺许府酒庄的远方酒,取义有朋自远方来,是早前的知交送的,正好今日启了。”岑远替郭维斟酒,而后是自己。
涟卿眼巴巴看他,他放下酒壶,“喝酸梅汤吧。”
涟卿:“……”
等岑远端起酒杯,涟卿指尖挡在他杯盏前,有理有据,“太傅的伤还没好全,原本今日就吃辣的了,还是别喝酒了。”
他不让她,她也不让他。
这种熟悉感,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从他手中接过,“我替太傅喝吧,郭将军。”
等岑远反应过来,涟卿已经一口气喝完,岑远没来得及拦她,这是‘远方酒’,不是旁的酒,还有个意思就是喝完一壶等于去一趟远方,就是喝醉的意思。
而对面,郭维也朗声大笑,跟着一道饮尽。
岑远有些头疼,陈壁觉得头都大了,岑远看向他,他当即会意,醒酒汤……
“殿下神勇,没见过有人一口喝完的。”岑远分明是揶揄,她不会听不懂。
“太傅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她笑眼盈盈。
他看她。
郭维也举杯,“哈哈哈,太傅,生辰大吉。”
看着他们两人又一人一杯下肚,岑远知晓拦不住了,于是一面自己喝着酸梅汤,一面尽量少给涟卿斟酒,她自己已经有些飘了。
许是酒意开始上头,开始跟着吃辣的。
开始还辣的脸红,后来好像真的多试几次仿佛就可以了。
酒喝多了,就壮胆了,又吃了不少辣的,还喝了不少酒。
“好了殿下。”岑远是真怕她不舒服,但一壶酒已经喝完了。
郭维这处没尽兴,又喝了一坛别的,酒混在一处喝醉容易醉,郭维在军中,饮酒多豪爽,但再晚些也撑不住。
只是喝倒尽兴处,还是会不禁感叹,早前乱世,百姓多不易,如今国中安稳,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储君未定,朝中和军中多不稳定,如今有殿下在,愿跟随殿下!
岑远看向涟卿。
涟卿也看他,只是眸间多了些旁的意味,然后才转眸看向郭维,“郭将军的话,我会记得的。”
“送郭将军回去吧。”岑远吩咐了声。
都看出郭维喝多了,陈壁和柯度一道去。
陈壁力气大些,柯度知晓将军府在何处,也好照顾;殿下这处有太傅在,还有瓶子在,柯度同陈壁一道。
其实涟卿也有些晃悠了,虽然岑远后来也只让她喝酸梅汤,但早前的酒意好像慢慢上头,她觉得天上的星星和岑远一样,在转。
“殿下喝多了。”他沉声。
“嗯,我知道。”她眸间潋滟。
那就是没彻底醉,趁这之前,他起身,“我送殿下回去吧,一会儿让瓶子把醒酒汤送来。”
她抬眸看他,美目含韵,“我不要你送,我要‘没想好’送……”
他奈何笑了笑,差不多也等于彻底喝醉了。
“‘没想好’在书斋。”她也起身。湖心亭四面都是水,只有水中的长廊通往近水阁方向,他一直看着她,不敢走神。
而她在水中长廊这处还在踩他影子,又转眸朝他笑的时候,他知晓雨过天晴,不会躲他了。
等到近水阁,‘没想好’已经吃完小鱼干,在小榻附近打盹儿。
涟卿去抱没想好,岑远让人去催醒酒汤。
等岑远入内,涟卿侧躺在小榻上,似是眼眸都阖上了。
他上前,“殿下?”
她没睁眼。
他轻叹,“阿卿?”
这回,她缓缓睁眼看他,他刚开口,“回去……”
‘回去睡’个字还没说完,她伸手揽上他后颈,他心跳好似倏然漏了一拍。
她躺在小榻上,他俯身,很容易就压在她身上,尤其是她喝醉的时候。
他只能顺势抱她起来,而后再放下她,但她没松手,他也不敢松开。
“岑远,你求什么?”她眸间旖旎。
“什么叫我求什么?”离得很近,他低声。
“郭维求家国安定,魏相求国泰民安,那你呢,你求什么?”她靠近。
“我不求什么。”他眸间漆黑,声音清冷。
“你说谎。”她指尖抚上他唇畔,他微讶,她继续道,“是你教我的,每个人都有所求,朝中有求财的,有求名的,也有求美色的,有所求才有所应;但最要小心的,是那些无所求的,才真正可怕,小心他们觊觎得更多。”
她凑近,“那你呢,你求什么?”
他心底小鹿乱撞,“殿下喝多了……”
“明知我喝多了,那你还抱着我?”她鼻尖抵上他鼻尖。
岑远:“……”
“岑远。”她又唤了他一声。
“我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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