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赭鞭入体，昆仑传书
对牛头人宣夜并不惊讶，在这之前他也曾亲手斩杀过一头牛头人。仔细看来，这个抱着自己的牛头人和那个抽打自己的牛头人区别很大。一个是是颜色，之前的牛头人皮肤有淡淡的青色，这个的皮肤则是赤红色，看起来诡异之极；二来年纪，如果说之前牛头人是年老版牛头人，这个就是年轻版的；第三嘛，则是……宣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感觉这个红皮肤牛头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饱含热泪，但又被死死的压抑着。那眼神里分明有激动、愧疚、痛苦、孤独、自责等等等等复杂的神情，让宣夜一阵迷惑，牛的眼神都这么深情吗？
“耶！活过来啦！爸爸真厉害！”
宣夜听到一个哭中带笑的孩子的声音从脑中响起，一时分不清男女，正自奇怪怎么万年前的人也和现代社会一样把父亲叫做“爸爸”，就感觉自己被摇啊摇，摇啊摇，鞭子抽打的疼痛顿时扩散开来，整个身子仿佛要散架一般，不由发出痛苦的呻吟。随即一个老者的声音从脑中响起：“娃娃别动，他现在需要休息。”
脑中的声音？第一个声音他没注意，当第二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宣夜分明发现那个声音不是从耳中传来，而是从自己脑海中响起，与之前伏羲女娲的说话方式一致。而且更诡异的是，当小孩说话的时候，他脑中顿时浮现起那个“爸爸”的模样，正是刚才那个抽打自己的牛头人，而那个老者说“娃娃”的时候，他也能看到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身形。宣夜已经无心去细究这里面的关系，心中一个恐惧的想法涌起，不仅盖过了这种诡异的交流方式，甚至盖过了自己怎么又从鱼变成人的困惑，让他全身冰凉：这些人和伏羲女娲有联系？！
宣夜脑中又浮现出女娲手拿自己的大脑，面无表情咬食的情形，这简直成了他的梦魇！宣夜猛地挣脱那个红皮肤的牛头人，跳起来就看到周围好多人，看起来是正常的人类，没什么牛角之类，但是穿什么样衣服都有，有些是茅草编织，有些是金属片，已经将他们围在中间。宣夜瞄到一个空当就往前冲去，他要逃，对女娲他是真的怕了，这些什么牛头人什么正常人他都管不着，他只想逃的远远的。
奔出两步宣夜发现问题，前方分明是一片湖，想必是刚才那个少年溺水的地方，难怪这里会有空当，水边自然没人站立，但就这样冲过去岂不是……宣夜正自犹豫只感觉背后一道劲风，刚好脚下一滑宣夜“扑”的一下滑倒，半个身子探出岸边，差点就掉了下去。宣夜愣愣地望着湖面反射的，应该是自己的脸庞，此刻却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分明是……那个溺水的少年？
那个少年分明溺水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宣夜恍然明白，自己的身体是那个少年的！
这是怎么回事？！宣夜只感到一个脑袋两个大，突然感到恶心，“哇”的一声吐出一个东西，分明是一条缺了尾巴的鲤鱼。这是……在少年的嘴里，又没了尾巴，看到这两点已经没了怀疑，这是刚才的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宣夜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自己不久前分明是一条鲤鱼，被一个溺水的少年给吞进了嘴里，然后少年溺水而亡，自己也因为缺氧窒息而死，然后自己就变成了少年？！
“爸爸你看！文鳐鱼！他嘴里有条文鳐鱼！”
孩子的声音从脑中响起，文鳐鱼？宣夜仔细看向那条鱼，才发现它有着白色的鱼头和红色的鱼嘴，鱼背上还有着类似鸟类的翅膀，确实不是鲤鱼，只是鳞片有些像，自己之前仓促一瞥没有看清楚。文鳐鱼是什么鱼？宣夜吃过很多鱼，从没听过有叫文鳐鱼的。
宣夜有些头疼，有些头晕，他发现这个身体好像和自己并不相容，这个身体的视力很夸张，他能看到几米外水草的纹理，听觉也是好的吓人，身后每个人的脚步、走路、甚至呼吸都一清二楚；最特殊的是嗅觉，宣夜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感到周围几公里的气味纷纷扑面而来，他甚至能闻到水下哪里有鱼，哪里有虾！
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你怎么了？”
脑海中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宣夜从水面倒影看到一个硕大的牛头，是刚才那个挥舞鞭子的牛头人。这个人的声音似乎有种天生的怜悯慈爱，虽然心中万千疑窦，但应该是这个人救了自己，宣夜下意识说道：“我没事。”
“你怎么了？”
老牛头人又问了一遍。
“我没事。”
宣夜说道，奇怪他为什么又问了一遍，年纪大了耳朵不好？
“‘我没事’是什么意思？”
老牛头人又问了一遍。
宣夜有些无语，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站起身来转而望向面前这位慈祥可爱的老年牛头人，一字一顿道：“‘我没事’的意思就是我感到有点不舒服不过我不想说，因为这些不舒服都是你的鞭子抽的，不说出来是怕你不好意思，这样解释你听得懂吗？”
如果说老牛头人之前是不解，现在是困惑。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是满脸困惑，尤其是老牛头人旁边一个小女孩，粉嫩粉嫩的脸上大大的眼睛噗闪噗闪，伸出一根嫩藕般的莹白手臂指着宣夜，宣夜脑中随即响起一个孩子的声音：“爸爸，他怎么只会啊啊啊的呀？”
“汉语，我说的是汉语普通话，不是啊啊啊！”宣夜发现和这些人说话好累，正要吐槽的时候脑中又传来老牛头人的声音：“什么是‘汉语’？”
“你们？！”宣夜有点怒了，只觉得自己的语言被侮辱了，明明他们都在使用却假装不知道什么是汉语！正要跳起来骂的时候突然电光一闪，这种感觉……这种交流方式……之前的伏羲女娲好像也是这般。他们能说地道的普通话、汉语、中国官方指定用语，但自己说的他们就是听不懂。
想到这里宣夜发现一个问题，自己现在是在哪？
人在地上，头上有云有太阳，那也就是说……宣夜抬头看去，果然在西边看到一个漂浮着的硕大石块，从下看分明是一座连绵万里的巨大山脉。那这应该还是伏羲女娲的世界，这些自然就是远古的人类，万年之前的远古人类。远古人类有牛头人？宣夜追溯了一下自己不多的神话知识，好像希腊神话里面有一只牛头人，自己是在希腊？但这些人分明说的是中国话。可是，远古人类为什么会说普通话？他们说的不都是文言文吗？不对，甲骨文。
宣夜在这里皱眉思考的时候，那个老年牛头人示意其他人不要打搅他，众人都是左右四顾，原本看着少年复活的惊喜已被疑惑代替，小女孩好奇地看着发呆的宣夜，那个红皮肤的牛头人，则定定地看着宣夜，满目担忧。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所想，宣夜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写了三个字，“你是谁”。
宣夜抬头望向牛头人和其他人，准备看他们的反应，果然如他所预料到的一般，这些人都是面面相觑。宣夜有些不死心，又写了四个字“那是什么”，然后指着那个漂浮在空中的山脉。
众人还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宣夜画的是什么东西，宣夜正要放弃的时候突然脑中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昆仑山！昆仑山！”
昆仑山？宣夜看着那个连绵万里的山脉，不知道它和昆仑山有什么关系，正自疑惑时就见一个头戴冠冕，全身穿着青铜衣片的人跳出来，指指昆仑山又指指宣夜画的东西嗷嗷大叫，然后踏着奇怪的脚步好像原地跳起了舞，其他人也纷纷啊呜啊呜的叫着跳起了舞。宣夜只感到莫名其妙，这些人怎么好好地在这里又唱又跳，正自疑惑时就脑中炸雷的声音又响起：“你是不是去了那里？！”
见对方指着天上的巨大石块问自己，宣夜忙回答道：“是！”
“你是不是去了哪里？！”炸雷般声音又问了一遍。
“草！”宣夜这次回了一句脏话，怎么交流啊这，自己说话对方根本听不懂，听不懂对方又要问，声音又这么大，宣夜只感到整个头盖骨都在轰轰作响。正不知道如何沟通时就听一个温柔的女声道：“你是不是去了昆仑山，是的话就点点头，不是就摇摇头。”
宣夜转头，好美！
他看到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黑发白衣，面容清丽，浑身散发着一种卓然出尘的绝美之气，宣夜只感到整个人都好了起来，下意识点点头。
随着他的反应，少女嘴角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宣夜只感觉比完成任务后被教授夸奖更满足，眼巴巴地等着少女再问自己几个问题。
然后又是一个炸雷响起：“是伏羲女娲救了他！”
宣夜小心地掩饰了准备脱口而出的脏话，不用说又是那个人！这句话一出其他人都疯狂起来，和着他一起又唱又跳，更诡异的是随着唱跳声起，一青一黄两条小蛇从袖中钻出，出现在“炸雷人”手中，其他人更加疯魔，直入被什么鬼怪附体。
在这喧嚣之中，依然保持神智的只有宣夜、一老一少牛头人和那个少女，即使原本还看着宣夜的小女孩也一张笑脸天真烂漫在那里挥舞着小短手跳起舞来。
宣夜有些明白了，看来这些人对于昆仑山、或者伏羲女娲有某种强烈的崇拜。想想也是，别说这个时候，即使万年之后说到伏羲女娲，华夏大地上的人也都将他们视作一族诞生之父母。看来这些人是误以为自己是被伏羲女娲所救，想到这里宣夜突然有了主意，他知道怎么和这些人沟通了。
宣夜指着写下的文字，又指指文字，然后指着自己的嘴巴，模拟发出夸张的说话声，一边期待地看着少女。少女顺着宣夜的指点一会儿看远处一会儿看宣夜，似是没明白，宣夜正要解释脑中又是一个炸雷，心中顿时怒火熊熊，刚准备怒发冲冠一下就听那声音说：“他是说伏羲女娲教了他这些东西，还要教给我们！”
宣夜的火一下子发不出来了，这个“炸雷人”确实说对了，这就是他的意思。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能在他脑袋里说话又听不懂他说的话，但如果自己教会了他们如何说话，如何写字，那么他们就可以正常沟通了。这可是远古时代，还有神话中的人物，如果和当地人不能友善沟通宣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所以要么自己学会他们的语言，要么他们学会自己的语言，学他们的语言……宣夜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通过嘴巴来说话，那就学自己的吧，至于怎么说服他们学自己的语言，宣夜望着天上的昆仑山，伏羲女娲，既然你们如此待我，那我就用你们的名义做点善事吧！
迎着少女期待的眼神，宣夜点点头。其他人也看懂了宣夜点头的意思，发出一阵欢呼，明白过来的“炸雷人”一招手，一个大汉走到宣夜面前蹲下，其他人将宣夜放到他的背上，一群人发出愉快的欢呼，向着不远处的村子走去。
趴在大汉背上的宣夜一时感慨不已，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这一路过来算是够折腾了，接下来，也是时候给这些远古的人类一些现代文明的洗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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