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坐忘无我，深海鲸歌
宣夜就这般挟黑甲龙而号巨鲸，一路走得那是波澜壮阔。
站的久了就在鲸头坐下或是趴一会儿，一觉醒来巨鲸依然不知疲惫的逃命，这般奔行一天一夜待其速度降下来宣夜也就解开和黑甲龙的连接，任其逃走后转而再找个倒霉鲸一路北行。
出于对龙威的恐惧，大多数鲸鱼多是发现背后不知何时有条巨龙立刻甩尾就跑，少数竟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对此宣夜见的多了也就不奇怪，逮着鲸鱼不知方向的乱转就通过手上的元炁牵引黑甲龙的转向，从而反向调整鲸鱼的方向，倒和操桨划船有些类似。
这般不知走了几天，宣夜只觉海风中逐渐有了寒意，想必已经靠近北海区域。
海风中的寒意越来越深，一开始宣夜还试着用元炁护着身子，很快就感到消耗赶不上补充，于是径直跳入海中，直接钻进了鲸鱼口里。
此刻宣夜已经再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懵懂少年，虽然各项技能在实战上帮助不大，但论生存能力却是和寻常人类已是云泥之别。
元炁外放，感受着鲸鱼口中空气流动，很容易就找到了喷气孔的位置。
鲸鱼是哺乳动物，虽然生活在海里，却还是每隔几十分钟冒出海面呼吸一次。
宣夜调整着呼吸，使其缓慢而悠长，尽量与鲸鱼约二十分钟一次的呼吸节奏保持一致。
眉间天眼打开，即使鲸鱼口中黑暗无光，也可以通过天眼观察周遭活物，对附近变化了然于胸。
宣夜就这般盘腿坐在鲸鱼口中，感受着自己呼吸与鲸鱼的节奏。耳中呼啸的海风不见，只有深沉静谧、如同大海呢喃的声音。
在这边静谧之中，宣夜试着回忆当初鼓龙跟自己说的关于天地之炁的修炼。之前自己只当他是胡诌，后面却是从应龙口中得知鼓龙确实没有藏私，此刻时间充沛就想着是还是如何正式修炼。
虽然说修炼方式没错，但鼓龙的全部教诲就五个字：用心去感受。
宣夜之前觉得这种修炼法门说了跟没说似的，现在真的静下心来体会，却是有了些不同的感悟。
真的静下心来后，宣夜的注意力先是聚集在呼吸的一进一出上。
在这个状态的宣夜很快将自己忘却，整个天地似乎都已消失，只有缓慢而悠长的一出一进，一进一出。
这种一进一出的节奏原先只存在于口鼻之间，随着呼吸的深入，整个身体也按照这种节奏一伏一起，一起一伏。
随后宣夜进入下一个状态，没有身体的感受。
这种状态下的感受很奇特，所有身体的感受似乎都已消失。如果不是意识牵扯，宣夜已经忘了自己还有手脚一说。
他的整个感受都被简化成了身体的起伏，伴随着呼吸的出入……很快身体和呼吸都感觉不到，自己只是按照某个固定的节奏一放一收，一收一放。
宣夜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种状态的变化，等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了。
他迷失了。
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感受就无法操控身体一般，宣夜已经忘记如何睁眼、如何站起。
虽然他知道这个很容易就可以做到，只要他睁开眼睛就可以睁眼，只要他站起双腿他就可以站起，但他却找不到眼睛和腿在哪里。
似乎转眼之间他就不再是自己。
又似乎他从未是过自己。
迷失中的宣夜终于问出了自己三个亘古的问题，随即陷入彻底的迷失之中：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到哪里去？
随着三个问题的深入，宣夜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只剩下单纯的呼吸、机械地重复。
只感到周围一片混沌，在原本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些潮湿的东西向自己靠近，宣夜心中一慌，这下连呼吸都乱了。
呼吸紧促，大脑缺氧，所有这些宣夜瞬间都感受到了。
但却无能为力。
似乎他已经和自己的身体隔离，他是他，他的身体是身体。
宣夜感到身体正在因为缺氧而急促、而颤抖，而抽搐，但自己却丝毫无能为力。
他无法呼吸、无法睁眼，无法站起，也无法逃离这种困境。
宣夜感到自己正在死去，就像一个表演深水逃生魔术失败的魔术师焦急寻找开锁的钥匙一样，他也正慌忙寻找自己的手脚，但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寻找。
“噗通！”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强壮、有力的心跳清晰地传入意识中，健康的心跳原本是好事，但它的跳动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宣夜只感到全身的经脉都在因为缺氧而快速跳动以求传输一些微不足道的氧气，却无论如何都寻找不到。
宣夜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死。
会死在这里。
他只想着如何再呼吸一口气。
但却不能。
那不是一百个大汉用手把他嘴死命捂住的不能呼吸。
而是他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嘴在哪里。
当再一次“噗通”的心跳响起，宣夜感到体内某个很关键的东西断掉了，只感觉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就在这时——
“圩~吁~”
一个清澈的声音突然响起。
宣夜不知道从这个声音来自哪里，随后又是“圩~吁~”、“圩~吁~”接连几声。
轻旷、空灵，充满着……神性。
以及，
焦虑、害怕、疲惫。
鲸歌。
宣夜突然明白过来，是鲸歌。
那是鲸类才会发出的声音，是自己驾驭的这头鲸的声音。
宣夜一下子听懂它的情绪。
它在害怕。
因为背后一直有龙族紧追，它只能没命的奔跑，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
宣夜突然发现自己做错了。
为了一己私欲，他利用了这个生物的恐惧将其驾驭，使其为自己所用。
“别怕。”
宣夜用心心相印传音道。
那鲸歌突然有了反应，似是疑惑，又似乎惊讶，但确实比之前少了一些害怕。
自己可以和鲸鱼交流？
宣夜尚来不及验证，已经继续传音道：“我来帮你。”
随着这个传音的送达，宣夜感到鲸鱼比之前又安静了一些，以及……
自己的呼吸正常了。
宣夜睁开眼睛，才发现突然这般容易。天眼之下的幽暗环境中打量身体，皮肤表面已经密密渗透出一层黑色的油渍。
自己怎么能视物了？
宣夜这才惊讶发现变化，自己竟然可以在鲸嘴中视物，这里明明一点光源都没有！
不仅如此，动动手脚宣夜只感觉说不出畅快，似乎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一般！
究竟发生了什么？
宣夜不知道，但自己似乎和打坐前已经完全不同，就连——
就连呼吸都变了。
宣夜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分外悠长，直如之前自己特地模仿的鲸鱼一般。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来不及细想这些，宣夜的元炁瞬间外放，沿着牵引带将后面的黑甲龙瞬间包裹，将龙威隔绝。
感受着身后的压力一空，鲸鱼发出一声嘹亮的欢呼，甩头摆尾立刻绝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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