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美男计（一）

话说这日晚间驿馆，晚膳毕，兄弟二人回房，谢荇之一步不落地跟在谢衍之身后。

        走了两步，谢衍之便觉得不对劲，转头朝谢荇之问道：“你跟这么紧作甚？”

        “我……我有话跟大哥说。”

        “有甚事情，在此间说便是了，无甚可避讳的。”谢衍之看了眼在不远处的余淼淼说道。

        谢荇之犹豫起来，疑惑道：“大哥，这恐有不妥。”这在先帝指婚的前未婚妻跟前，提及快要定亲的陈府女公子，似乎不太妥当。

        谢衍之一记眼刀飘来。

        谢荇之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大哥，这未来嫂嫂，陈府女公子，弟弟我还知晓……”

        话未说完，便被谢衍之怒气十足地接过：“说甚胡话，这陈府女公子，跟我有何干系。”急忙撇清自己，看向余淼淼，可不能在这关头给误会了。

        余淼淼头也未抬，动也未动。

        倒是谢荇之听见谢衍之如此急切地否认，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说道：“大哥，原来你也知道了。这陈府女公子也忒不像样，居然看不上咱家儿郎。往后见着……”

        急得谢衍之不顾君子风度，一掌拍在谢荇之胸口，直拍得退后两步。

        谢荇之满头疑问：“大哥，这是作甚？弟弟我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好生提点就是。往日我也甚是听话的。”好无辜。

        谢衍之无奈。

        兄弟二人僵持之间，余淼淼突然插话道：“这是在何时见过陈府女公子了。”深觉奇怪，这大公子未曾出过洛阳，且从冀州到幽州的几天时间里，也从未见过。难不成是在并州战场上的事情。倘若果真如此，这冀州出手这也委实快了些。得在好生思量才是。

        谢荇之未见反对，便答复道：“是我跟阿娘借道并州回来的路上。那女公子一身红衣，领了一帮人马，前来相助与我等。不过，就是嘴上没积德，说我大哥不好看，不愿与之定亲。”

        余淼淼和谢衍之二人听罢，相视一眼，眼中光芒大盛。

        谢衍之想的是，能特意前来相帮，此行的胜算又增了几分。

        余淼淼则想到，那时，这陈府女公子恐怕是将谢二公子当成了大公子。虽都为谢家公子，但这兄弟二人委实差的多了些。谢二公子，而今才十六，还是毛孩子一个。看不上，也不是甚稀罕事。

        二人同时开口，让谢荇之将当时的情况，细细说来。

        片刻后，谢衍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深觉这种弟弟能打娘胎再来一回不。

        而余淼淼，则笑着跟二人说道：“我有一计，可破这青冀二州结盟之事。二位可愿一听？”

        谢荇之听罢，当下便直言：“淼淼，有何妙计，且说来听听。”

        谢衍之望着余淼淼上扬的眼角，看着眼里的自己，心里五味杂陈。今儿早间那有些许功利的温暖时刻，果真是梦境。而后，又望向谢荇之，一瞬不瞬地看着这憨货。想着，等回去了，怎么着都得多刷几天马。

        颇为心酸地说道：“淼淼，你说。”尽管已经知道这个计谋为何，还甚是捧场。

        “此计名为美男计。”说罢，朝二人一一看去。见无人说话，继续道：“那日陈府女公子之言，想来是将二公子看做大公子了。此次，大公子亲自出马，定能让其反悔。届时，这结盟之事自然不成。”

        话说这冀州陈川，年近四十，儿子好些，但女公子就此一个。多年来放在掌心，如珠如宝。更有传闻，陈大公子在陈川跟前的地位，都赶不上女公子。

        谢大公子，往日就算不出洛阳城，这俊美之名，可是传遍大晋十三州的。届时亲自出场，再说上两句话，保管女公子回头求陈川收回前言。

        谢荇之听完，直接喜笑颜开，看向谢衍之。但见一丝笑意也无，双唇紧闭。顿时，谢荇之这上扬的嘴角定住了。问道：“大哥，你觉得此计不行？”

        余淼淼见着谢衍之的表情，也有此一问。

        谢衍之从谢荇之看到余淼淼。甚是无奈心酸，但也无法否认此计甚好。只得面无表情地说了声，且容我考虑一番。而后不理会众人，扬长而去。

        谢荇之：大哥这是将自己这张脸看地这般重要。牺牲一下色相之事，反正你这么好看。

        余淼淼：永川公主，你可是错了。这谢大公子行事做派越发不君子了。

        独自回房的谢衍之，跪坐在外间的窗扉前，自行倒了杯茶，看向外间的行人车马。感叹道，那日从范阳回代郡，自己还是欢喜得早了些。

        从前是暗无天日，一无所求；今儿是有所求，而求不得。

        不时，见谢荇之开门进来，转头训斥道：“仲明，往日阿爹阿娘在府里，是如何教你待人有礼的。”

        谢荇之一头雾水，茫然无措地看着谢衍之。

        晚间，谢荇之小心翼翼地拉着被角，思索良久，终想起，莫不是为了晚间那声“淼淼”吧。大哥，你也忒霸道了些。这都要娶别人为妻了，还惦记这前未婚妻合适吗。

        话说，到如今，因着谢琅有意封锁消息，将军府众人，也就谢琅谢衍之父子二人，并沈先生和管先生，知晓这提亲之事未成。是以，谢荇之着实误会自家大哥了。

        第二日一早，众人起身往冀州而去。

        一行数日，终于到冀州治所，常山国高邑县。

        话说，出了幽州之后，三人便以兄妹相称。到高邑县，三人仍旧以钱氏兄妹三人之名住店。

        停顿一两日，探听陈府消息。之后，悄然入住余氏客栈，联络冀州商号大执事公孙掌柜，放言三日后谢大公子将打马从高邑县东郊十里外的歇马坡经过。当然，这等消息，定是要精准地放在陈洛耳边。

        话说这陈府掌上明珠陈洛，往日里最爱之事便是骑马射箭，乃是有些许武艺在身的女公子。

        这日，陈洛照旧在演武场射箭。这六七月的日头太晒，小丫头便提议说道：“女公子，可稍事歇息一番再来。”

        陈洛觉着也是，一会儿工夫，能耽误甚。当下便快步回房。

        刚到廊下，便转头招来仆婢说道：“去，往厨房请葛媪给我煮碗茶汤来。”

        须臾，葛媪亲自端着茶汤前来。在陈洛跟前大献殷勤，从女公子貌美如花，夸到武艺超群。最后，说道这幽州谢家大公子，不知恁般狗头狗脸模样，还敢来肖想咱天仙般的女公子。真真是好大张脸。

        说得陈洛身心舒畅，当下便赏了二钱银子。

        葛媪小心捏着银子，跪地，对着陈洛千恩万谢，才出门而去。

        哪料刚到院门，葛媪便与在廊下的小丫头撞做一团。

        葛媪不愧是厨房管事，身形不小，力气也大，率先站起来。而后，双手叉腰，看向倒地不起的小丫头。唱起来：“你是哪院儿的？知道这是女公子的院子不？往日里可曾有福气来瞧上一瞧。瞅你这般□□相，是府里倒夜香的闺女吧。”

        见着小丫头仍旧双手抚脸。葛媪气性更大了。上前一把将小丫头的双手掰开，打算瞅瞅是何等的丑陋模样。不料，从这小丫头袖子里掉出一张丝绢来。

        小丫头刚捡起来，便被眼疾手快，又力气甚大的葛媪夺了去。

        葛媪一看，原是个美男图，当下笑得更欢实了。接着唱道：“哟，原来你这丑丫头想嫁人了啊！说说，何时勾搭上的？我这就禀了夫人，将你这等败坏家风的玩意儿给撵出去。”

        小丫头见状，几次想要夺回来。奈何技不如人。

        此时，在院子里歇了好一会儿的陈洛，听见外间吵吵嚷嚷，遂往外走去。打算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自己院子外头动手，这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陈洛到时，便见身形高大壮硕的葛媪，对着柔弱瘦小的小丫头，指点谩骂。直骂得这小丫头，低头垂泪，双手紧握，不敢反抗。

        “葛媪，谁给你的胆子，这是在我院子门口，便欺负起人来了。”陈洛怒道。

        葛媪听罢，顿时气焰下来，转头，手拿美男图，朝陈洛走来，一脸赔笑地说道：“女公子，这可不是奴我不知礼数。”转头，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小丫头，继续道：“是这不要脸的小丫头，这还没定亲呢，就不知道跟外间哪个不知名头的小子厮混起来。”

        说罢，将美男图作为证据献给陈洛。“女公子，府里可不能留这般不……这般小丫头在的。可得早早地撵出去啊！”

        陈洛接过美男图，但见丝绢上之人，玉冠束发，剑眉星目，面若冠玉，俊美却又不失英伟。手持宝剑立于河畔，微风撩起袍脚，身旁骏马一匹。

        陈洛愣住，看向跪在自己跟前，只知道哭泣的丫头。在心里疑惑道，这是何等的俊美男子，怎会看上这弱鸡似的丫头。

        再说，这丝绢，还有这男子装扮，一看便不是平明百姓。更不可能跟着丑丫头有何干系。

        如此想着，心情顺畅了许多。再定睛一看，此图名为：幽州谢伯渊春游图。

        谢伯渊，这是大公子。这么说，自己上次远赴并州，见到的不是大公子，是二公子。

        这可怎生是好？错过这样俊俏的儿郎。

        谢二这厮误我，枉我还相救一场。

        “你这丝绢从何而来，老实交代。”

        小丫头遭惊吓，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哭泣着说道：“禀女公子，这是……是……奴在外间捡来的。”

        “捡来的，何处捡的？”

        “奴……奴记不得。”几个字说罢，便只剩下哭泣。

        陈洛眼见再问不出甚，便吩咐人，将这小丫头撵了出去。而后对着葛媪使了个且安稳着的眼神，便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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