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查案与修罗场。
李微言作为天师大人所需处理的事务，最多不过是司天监的占卜之事，而且反正没她之前司天监也一样运转，有她之后也没差。她只消偶尔去看一眼值个班。
天师大人这个身份的特权只有一样对李微言来说是有用的，便是可以浏览司天监的文册。
除了天象，开朝以来所有的天文历法气象记录以及几乎所有的异象都有记载。李微言正好去查阅一下最近京城的诡秘。
顺便把胡十一丢给竹山去带了。
胡十一平白又多了一个惯着自己的大饭票。虽然不知道竹山怎么突然就开始惯着她了，但胡十一还是很高兴，围着竹山要吃的。
李微言则在司天监的秘阁中翻查。
虽然李微言已经忘记了不少东西，但从阁中所记载的天象之中，多多少少也能推断出一些她不曾记得的三界事件。
当然也有些零碎的，比如前不久凭空蹦出来的一颗新星的异象，估摸着司天监是不知道拿这个异象怎么办，就瞎编了个祥瑞之兆，还给起名叫赤霄星，说是皇帝治国有道才会显现的帝王之星。
“都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帝王之星，是谁飞升了星君神位而已吧。凡人少见多怪。李微言心想。
确实是有星君飞升，而且那颗被司天监叫做赤霄星的星星天上在册的名字叫无名星来着。只不过现在的李微言不知道。
一旁的司天监少监听天师这样说吓得直冒冷汗。他们编的祥瑞确实蛮多的，不知道天师是发现哪个了。
李微言翻到怪疫那一段，只有短短数字。
时有怪疫，肆虐数省，受灾者百万。
李微言在苍墟山是知道魔族与天族打了一架的，也知道魔族在人间搞了些手段，却没想到人间的情况是如此糟糕。看得额上的青筋都几乎暴起。
旁边的少监见此情此景更加汗如雨下了。
李微言翻了半天，并未找到有关京城的异象。放下籍册，问身旁的官员：“最近京城可有异象？”
“禀天师大人，最近……没有。”
“那异常的死亡事件呢？”
“这您得去问刑部……”
得，白跑一趟。
李微言想了一下刑部那几个臭脸老头，觉得光明正大去刑部查案卷不大可能。查离奇鬼怪之事，去街头巷尾恐怕能知道得更多些。
“对了，你们监正何在？”
“您前几日说算历有问题，几位监正还在苦算呢……”
“……哦那就慢慢算吧。”她只不过是之前下意识提了一嘴，结果这几个老监正真就一股脑钻进纸堆里开始重新算了……
估计还得算上几个月，祝他们好运。
李微言离了司天监，路上遇到几个完全不认识的官员然后互相假装认识地打打招呼。然后随便溜达到某个路边摊点一碗阳春细面，这次她没用幻术。
还没开始吃，就听得身边人讨论：“那人像不像天师啊？”
“哪像了，天师大人怎么可能这么瘦小。”
“是啊，我听说天师大人身长九尺，力能扛鼎，徒手就能劈开山石。而且若真是天师大人，又怎么会到这种小面摊来吃东西。”
“说的也是。”
最近民间到底把她传成什么样子了啊？李微言嗦着面，脑袋里一堆问号。
这样也有好处，要是越传越离谱，她就不用担心走路上被认出来了。反正梦中所见的事物的记忆很快会模糊，她本来也不必过于担心，要不然她也不能走到这面摊来了。
毕竟这世上，能记住只见过一次的脸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就算能记住，梦中的脸也会很快模糊。
李微言懒得再想这些，还是专心嗦面。这碗阳春面挺不错的，面饼筋道，入口顺滑，白汤上漂着几朵油花，只缀了几粒盐巴一撮葱段味道便很好了。
口腹之欲是很奇妙的东西。明明东西吃起来味道都一样，可若有了口腹之欲，便吃起来格外香一些。自从成了狐狸，李微言就喜爱吃各种各样的东西，即便在不饿的时候也想吃些什么。
这是在天上时想都不敢想的。过去李微言虽然也会吃东西，但要不就是模仿凡人，要不就是单纯地尝尝味道，并没有多少食欲。
如今七情六欲随着妖气与魔气一同进入了她的灵魂之中，她便对万事万物都产生了欲望。她终于会因为想要吃某一种食物而主动去找去买。
会因为对人产生了除了仁爱怜悯之外的欲望，而想要亲近那个人。
这样的感觉也不差。
这还是她到京城后第一次完全放松地在城里闲逛，虽然明面上说的是在民间查查妖邪异象，但实际上就是在逛街。
觉得糖葫芦看着不错，买一根尝尝。
街边卖糖水的好像配方挺特别，也来一碗尝尝。
京城的炸果子好像更脆一点。
酱饼子的酱味道不错，甜辣的，好吃。
吃饱喝足就往墙根一坐，拿点碎银子从乞丐那套点消息。
乞丐们看这个穿着锦袍的妞坐在他们地盘上，就气势汹汹地来找茬，但一见到银子就立刻变脸，和颜悦色地问大小姐有什么要问的，哥几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京城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有的，有的，城南的那个吝啬的财主突然良心发现开了善堂。”
李微言丢了块银子过去，乞丐一接到就高兴地咬一咬看看成色。
“我昨天还看见东街那个买豆腐的，不卖豆腐却干走路走一天。”
“东街巷的寡妇跟街头那个卖猪肉的好上了！”
“住尾巷的穷书生自尽了！”
几个乞丐七嘴八舌地讲着一堆有的没的街头八卦，李微言蹙了蹙眉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大银锭子:“你们之中，谁讲的最不寻常，这个银锭子就归谁。”
几个乞丐看了眼大银锭子，又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就为了争这银锭子叽叽喳喳地吵起来。最后还是一个跟官府有些交道的乞丐神秘兮兮地跟李微言小声耳语。
“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告诉旁人。”
“讲。”
“最近京城啊，一个月就有四个人自杀。”
“这有什么特别的？刚刚他也说过了。”
“唉，他不懂，我跟你说，我衙门里的兄弟说，那四人都是以极其痛苦的方式自杀的，死相可惨了，但是怎么查都是自杀。这事古怪得很，衙门捂住了不外传的！这值不值一个银锭子？”
李微言爽利地把银子丢给了他，让其他几个乞丐眼红不已。
“我这人呢，不缺钱，就喜欢打听离奇古怪的闲事，日后说不准还会来问些有趣的事情。”李微言掸掸衣服便起身离开，留下得了钱的乞丐们高高兴兴地吹吹银锭子擦擦干净。
“嘿，这京城里奇奇怪怪的富贵闲人可真不少啊。我怎么觉着，这贵人看着眼熟呢。”
“你管她呢，我们有的赚不就成了，嘿嘿。”
既然是自杀案件，那就去京兆尹那摸一把看看能不能摸出点有用的。
李微言叼着根草叶子慢慢往京兆府溜达，京城里的贵人习惯没怎么学到，街溜子作风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她一路溜达，路上看见人群聚集，便凑过去看热闹。好不容易从人群里钻出来，就看见一个男的带着家丁在欺负自家夫君。
竹山被几个壮汉拦住去路，脱身不得，而那个带头的男人摇着把扇子做作极了。李微言只看见那个男的背影，直皱眉头。
吃瓜吃自己头上了。
“你为何要三番五次拦我去路。”竹山提着菜筐神色不悦。
“我只不过是想请你去喝杯茶好好聊聊罢了，又没有什么恶意。”开口的正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贺易之。
“我没兴趣。”
“这可由不得你。”贺易之一声令下，几个壮汉就要架走竹山。
只不过没等碰到竹山，他们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瞬间撂倒。几个大汉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锤了似的疼得在地上打滚。
撂倒他们的，是一个个头不高的男装姑娘，浑身上下看着没二两肉，若不是亲眼所见，几乎很难相信这么小的身躯会有这样令人咋舌的力量。
李微言撂倒这几人一点力气也没花，她掸掸手走到竹山面前关切地问道：“没吓着你吧。”
“我没事。”竹山见了妻子，脸上的冰山瞬间便化开了。“言儿不是去了司天监吗？怎么会在这？”
“哦，我有事要去趟京兆尹，正好路过看见了，你没事就好。”李微言扭头去看那个带头的男人，不禁眉毛挑了一下。
这个男的看着还挺好看的怎么当街强抢民男呢，龙阳之风已经盛行到这么嚣张的地步了吗？
“臭石……李微言！”美貌男子开口就喊出了她的名字。
“你是？”
“你……你居然不记得我？？”贺易之要气炸了，他这样的容貌臭石头怎么敢忘了的！
“我为什么非要记得你？难不成你也是我夫君？”李微言挠挠头，目前她遇到的美人要不就吵着嫁给她要不就是货真价实的正牌夫君，总不能这个也是吧……
竹山呛得咳嗽了几声，而贺易之脸红愣住。
“你，你想得倒美！”贺易之以扇掩面，呵斥里带着几分得意。
“哦，那就不是，夫君你菜买完了吗？要不我跟你一道回家？”李微言看见了竹山手里的菜筐。
“还差几样十一想吃的。”
“行，那我陪你去买。”
“京兆尹那边你不去了吗？”
“不急。”
眼见李微言直接无视了自己而跟那个姓竹的攀谈起家常来，贺易之的面子都要挂不住了。这臭石头是故意的吧！
“李微言！你！你果然是个眼光差的！”
李微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起气来的美男子，困惑得摸不着头脑。长得好看的人是精神都不太正常吗还是？
“我眼光差吗？”李微言上下打量了一下竹山，疑惑地歪了下脑袋。“这不是挺好的。”
竹山极其自然地挽起妻子的手。“夫人的眼光自然不会差。”
“不过是某些人……”他看向那个开屏孔雀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求之不得，气急败坏罢了。”
“啊？那他……”
“我们先去买菜，十一在家还饿着呢。”李微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竹山牵着穿过人群。
他怎么可能会让妻子跟这个来路不明的“蓝颜知己”多说一句话。可谁知那只开屏孔雀非要死皮赖脸地跟上来。“我对京城比较熟，不如让我来引路？”
“不必。”竹山立刻就把李微言移到背后去。
“我又不是在问你，我是问李大人。”
“啊？我？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李微言探出脑袋。
“我刚刚不过是想请竹先生去喝杯茶而已，如今李大人也在，倒是可以一起去。”
竹山把李微言探出来的脑袋又摁回去。“在下与夫人有事要忙没时间与你寒暄。”
“不就是买菜嘛我吩咐下人去办就是了，李大人何等尊贵，岂能去那污浊腌臜之地。”
这狗皮膏药还真是没完没了了，还拐着弯骂他污浊腌臜。“多谢公子好意，但是，不必。在下与夫人就喜欢逛这等腌臜污浊之地。”
“我不过是想同李大人叙叙旧罢了，竹先生何必如此阻拦。”
“我夫人也未必就想与你叙旧。”
“你都不曾问过她怎知她不想？是她不想还是你不想？我与李大人，好歹也有同居几日的情谊……”贺易之故意用很暧昧的语气说道。
李微言虽然不太明白他们两个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么针锋相对，不过这种情况是该帮自己人的是吧。但是，同居几日？啊？什么情况啊？
李微言还没反应过来，竹山的眼刀就杀将到身上。她简直欲哭无泪，看她干什么啊，她又不记得。
李微言感觉到竹山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还请贺公子，慎言。大庭广众之下坏女子声名，其心可诛。”
竹山似乎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但是护着自家夫君总是没错的。“这位……贺公子，我家夫君说不必，便就是不必。”
“哦？难道堂堂的李大人畏夫不成？”
“对，确实如此，那又如何？我不向着自家夫君还能向着你不成。”
一句话把贺易之给噎住愣在原地。
“我夫妇二人还有事在身，告辞。”竹山挽着妻子快步离开，把这烦人的孔雀甩得远远的。
虽然脸上还是没有笑意，但是心情看起来好多了。
贺易之看着跟着竹山亦步亦趋的李微言，心中不是个滋味。
臭石头对待这个阿竹果然是不同的。
凭什么。
亏他还为了这臭石头难过了这么久。臭石头对旁人果然是没有一点心的。
『如果这个竹山永远消失就好了。』
贺易之突然被脑袋里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虽然嫉妒这个竹山，可远不至于想要他死的地步。这样恶毒的想法让贺易之有些心惊。而且，那个声音与平时脑袋里的声音似乎不太一样？
贺易之摇了摇头，决定去喝点茶去去火气。
『你希望他消失的。』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明明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凭什么那个女人看都不看一眼？明明那个竹山什么也不是，凭什么他就是特别的？若是他死了就好了，若是他死了就好了。』
贺易之有些惊惶，可那个声音还在脑子里回荡。
『是啊，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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