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想离开
“小州,你好好休息,小婶有空就来看你。”
美艳少妇说完话也没等病床上的少年回复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出来就与候在外面的主任医师打了个照面,漫不经心的道:“还有多长时间?”
“最多一个月。”地中海的中年男人自以为帅气的撩了把自己头顶仅有的几根头发。
陈颖嫌恶的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踩着恨天高、扭着纤腰错过刘主任伸过来的咸猪手,婀娜风骚的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刘主任迷恋的嗅了嗅空气中散发的浓郁的女士香水味,猥琐的伸出一截舌尖色情的舔了厚实的嘴唇一圈,心情极好的哼着曲儿回了主任办公室。
由州听着外面毫不避讳的对话,惨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掀了被子走到窗边,从这里可以俯瞰医院大门,不久一辆白色豪车驶出来,上面坐着的就是陈颖。
豪车慢慢的消失在视线里,由州没有离开,转而盯着远处的滚着云层带着时间最后一缕暖意的残阳,再过不久那片烈红就会沉入天际,让这方世界失去光亮,迎接夜幕降临。
正如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唯有等待死亡。
他消瘦的脸颊微微凹陷,眼窝很深,下方还带着乌青,病痛的折磨让他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那般阳光明媚,全身都充斥着死气。
黑色天幕拉下,月轮高高挂起,审视着渺小的凡人,由州瘦弱的身体也埋葬在黑夜的寂静中。
陈颖每周都会来看他一次,每次都是星期三。
由州自从父母去世后就一直在医院里疗养,他是那场车祸事故的幸存者,在两车相撞时,吕娟拼命将他护入怀里,赶到医院由启明夫妇已失去生命特征,而他在抢救室里与死神抗争。
他在重病监护室里昏迷了整整一周才苏醒,连父母的葬礼都没有有出席,躺在病床上痛哭。身体好转些,医生告诉他虽然手术成功了,但是在检查中查出自己患有癌症。
由州那天出奇的安静,没有哭也没有闹,只在夜里偷偷流过一次眼泪。
后来,李律师来医院找他,告知遗产的事务。
自从由州的父母车祸死亡后,亲戚都觊觎由启凌夫妇留下来的遗产,启律有限公司是由启明和妻子吕娟一起创业打拼出来的,二老也在早些年相续过世,按法律规定第一顺序继承人是由州。
那时他才十五岁,没有能力支撑这么大一个公司,那会,小叔小婶惺惺作态的哄骗他,让他把公司所有权暂时交给小叔管理,由州也没什么心眼就把公司交了出去。
由州的小叔由启凡打着他还未成年的噱头,名为代管理公司,实是纳为己有,奈何由启凡不是个管理者的料,还没几年就快把公司败破产,走投无路是打听到他哥曾给由州存了一笔教育基金,想着由州也活不久了,便打起这笔钱的主意。
就算后面知道了由启凡的心思也只是无所谓,把公司当成他们每次过来逢场作戏的谢礼。
知晓自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由州拿起床头柜里的老人机,他原来的手机在车祸的时坏了,现在这个手机是由启凡给的,无法上网,只能够打电话。
通讯录只有三个人,由启凡、陈颖、李飞洋。
按着触感明显的键盘,拨通了李飞洋的号码。
“您好!由先生。”
“你好,李律师,之前谈好的那件事可以办了。”
“好的。”对方一愣,又恭敬的回复。
由州看着那一方小屏幕慢慢暗淡下来,叹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没负担了。
陈颖又来了,这一次她手里提着个小蛋糕,精致漂亮。
今天是由州的生日,这两年都是在医院里过的,陈颖会带蛋糕来,在上面插上蜡烛,上次她插了一根,这次他没插,像在暗示着他生命到了尽头,不会再有下一个生日了。
由州吃惯了医院的营养餐,嘴里只能吃清淡的东西,这动物奶油味对他来说有些油腻、犯恶心,便放在一旁没有吃。
中途李主任来例行检查,由州知道他的每一个操作是什么。
无非是拿着手电筒看嘴巴,照眼睛,量血压,再把扎准的针扣拨斜了,差一毫都能溢血,好在他是个名牌大学出来的、有二十年从医经验的主任医师,就是皮肤扎口有些红肿。
接下来在陈颖哽咽的询问声中,故作高深的摇摇头,然后陈颖同情又怜惜的看着自己。
由州想不明白,他这小婶应该进娱乐圈才是,就冲这演技,拿个小金人应当不成问题,搁这每天对着他演苦情戏,他也不会对戏,实属浪费了。
陈颖又按照剧情掉几滴眼泪,让由州照顾好自己,下次再来看他。
由州看着她眼里闪泪,欲言又止的样子,表情淡淡。
没有下次了吧,下次来就是给自己收尸了。
待人走了,由州把蛋糕送给了来换点滴的护士,顺便要了指甲钳。
由州坐在病床上,认真又仔细的给自己修剪指甲,把每一个都修的圆润好看,像在过分白皙的皮肤上嵌了粉嫰珍珠。
把指甲钳还了回去,他就在医院里瞎逛。
先去了后面的小花园呼吸新鲜空气,被暖暖的阳光一晒全身的寒凉退了不少,扒了几根狗尾巴草,在树下逗了会偷爬进来的野猫。
这是瘦不拉几的小橘猫,毛发稀疏还有点脏灰,是只没人要的小猫崽。
玩累了就跑到廊下,听了一会儿老大爷老大妈的斗嘴,攀比自己儿子女儿的孝心,真是一群老顽童,却很有趣。
由州坐在那里幻想了一下,自己的老年生活,可是脑海中却描绘不出来画面,又看了一眼开怀大笑的大爷大妈们,应当是这种状态吧。
路过妇产科,在那里远远地见证新生命的诞生,听着刚出生的婴儿“哇”的一声啼哭,看着围在产房门口的家属露出喜悦幸福的微笑,由州瞪大了眼睛,泪珠在眼际滚了一圈消失了。
当年他出生,爸爸妈妈应当也是这般激动的吧,自己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好好孝敬他们。
用力吸溜了一下鼻子,把鼻尖的酸意逼退回去。
最后又看了一眼那边热闹的人群,跟自己像隔了层透明的膜,那边是光明,这边是黑暗,泾渭分明。
他沿着来路回去。
由州躺在病床上,将被子掖好,撇过头看着外面刚冒出日头的天空,今天在廊下听到收音机播放天气预报,是阴天转多云,是个不错的日子,他很喜欢。
盯着外面的柔软蓬松的云层,发散思维。
由州没有多大的报复,虽说亲人虚伪的在他面前扮演着长辈对一个病重晚辈的慈爱剧本,但这不妨碍对他的受用,每个虚弱的人总想要别人的一丁点关心。
后来他不屑于这种假意的关怀,每次都是安静不带评价的看着他们表演完,像一个无私的好人功成身退的走出病房,再询问他的死期。
这样的剧本每周都会有,医院里大多数是严谨的医护人员,但是也有些话多嘴碎的,他们赞颂着由启凡夫妇对兄弟遗孤的关爱照顾,骂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由州每次听到这些对话,都不禁想笑,却也不去制止,嘴长别人身上,要怎么说他管不了。
他可不欠谁的。
得知自己生病,不想让那些亲戚一天天的来烦自己遗产的事,刚巧那些日子由启凡三天两头就来看他,对此提出要帮他代管公司,由州便随了由启凡的心思,把公司给他,自己也能清净些。
这两年自己住院的花销也没花过由启凡一分一毫,全是从由启明夫妇留下来的存款里资金流转。
公司由州并不打算收回来,但是那笔教育基金是不可能给出去的,他也安排好了,加上存款,除了给自己找块好点的墓地还剩一大笔钱,全捐给慈善机构了。
太阳冒了尖,不愿躲在云雾里,阳光也带了丝晃眼,收回脑袋,缓解脖子的酸麻感。
鼻腔呼吸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这是独属于医院的气息,由州在这里待了两年,也麻木的习惯了这个味道。
医生说他不会太痛苦,或许一觉就永睡不起,由州无所谓于怎样的结束方式,他不怕疼痛,一生中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捱过之后,他仿佛更坚强了。
时钟停在下午五点,他去浴室洗了澡,换了一件干净的病号服,就乖乖坐在床上发呆。
由州可以感觉到生命力的流失,那种感觉像身体里的精神力在一丝一丝剥离,想抓也抓不住,让人感到心悸和无力。
他觉得就是今天了,该完成的事也完成了,没什么负担了。
只是少了亲眼目睹小叔小婶得知真相后崩溃的乐趣。
护工今天来晚了,把营养餐摆在桌子上,每一道菜都是吃惯了的,由州却感到厌烦,但是他不想做饿死鬼,勉力吃了好几口,肚子就饱了。
他想走动走动消食,但是他的精神很差,大脑在警醒着他生命危险,身体里的细胞也在快速死亡。
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外头的黑夜像要把他吞噬,实际是他腿有点软了,强撑一口气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床上,这耗尽了他大部分力气。
躺到床上,放空思想,这一刻终于要来了,时间的每一分一秒都在被拉长,昏昏沉沉的陷入梦乡,由州想,这次应该是个好梦。
由州想微笑的面对死亡的,但是他笑不出来,他其实不想死,他没有别人大把的青春,他还有很多想干却做不了的事。
真不甘心啊,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
眼尾缀着一滴泪珠,在黑暗的环境里发着莹透的光,欲滴不滴,脆弱至极。
思绪断壳,呼吸也失去的气流波动。
病床上的少年静静地躺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黑夜永远带着神秘的气息,死神也眷顾乖顺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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