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9
凌晨4:38,
首都星，西港。
独属于星舰的燃料味充斥整个港口。
一艘庞大的深灰色星舰被二十只机械臂固定于冷却池之下，贴附在舰体表面的冷却液不断蒸出气泡, 往水面涌出。
数百名港口工作者穿着防辐射反光防护服, 手中拎着清洁箱或修理箱, 站在冷却池边, 只等星舰着陆，就会第一时间进行检修。
星舰冷却还没完成, 他们在闲聊。
“你们听说统招基地那边的事了吗？”
“当然听说了，唉……今年才是三军执行远征任务的第一年，统招基地就沦陷了, 保卫科又是临危受命, 人数本来就不足，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我记得黎部长的孩子今年不就在里头，他下午接到消息后就请假了，到现在也没什么回音。”
“听说还是寄生种，被感染了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惨呐……”
“抛开行事风格不说, 我觉得三军是军部里最让群众安心的军区，远征成功率也是最高的。”
“说到这个，听停泊塔那边说，三军远征队在首都星外的陨石带捕获一艘未登记小型战舰, 人已经全部抓了, 现在正在审问呢。”
冷却液中，星舰的瞭望口一黑。
舰队内部的维护员关掉视野, 转头问：“估计还有五分钟冷却就结束了, 那艘小家伙搜查完了没？”
身后的舰员回答：“搜完了, 发现一管未知异变体幼生态，怀疑和这次统招基地的事情有关，上将正在亲自审问。”
星舰主舰室内，一个浑身血渍的男人正跪在中央。
男人有一张惨白瘦削且毫无记忆点的脸，此时此刻，这张脸上布满扭曲狰狞的笑。
“死了那条心吧，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们的，”他仰着头，赤红的眼一瞬不瞬看着舰长位上背光而坐之人，脸上浮起莫名的狂热：“基地已经沦陷，他们是献给吾神的祭品，谁也别想活着出来！”
他眼中逐渐浮现癫狂的崇拜：“你们永远别想让我们屈服，也永远别想找到我们在哪……因为我们是真理，只有我们能给人类带来光明的未——”
“砰——”
一个血洞赫然出现在男人眉心，他脸上癫狂炽热的神情凝固，红白相间的液体从后脑勺喷出。
他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而已经放大的瞳孔中，倒映着开枪之人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持槍之手。
很快，那只手握在槍柄上的三指一松，仅食指轻轻勾住扳机任其旋转，而后握住槍管，将手槍慢条斯理收回腰间的槍夹内。
动作之间，军服袖口微缩，似有瓷白的色泽一晃而过。
舰长位上之人起身，迈开步子，长靴底与金属楼阶触碰发出些微响动，瑰紫色的眼眸掠过地上尸体，淡色的唇轻启：“基地现在什么情况。”
“您这样会让清洁员们崩溃的。”
一人从黑暗的角落走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扫了眼地上的脏污，又抬头望向立于中央之人：“就不能先押回军部再处决吗，真是……”
寻涅冷冷道：“再废话你来扫。”
“……那还是别了，”林眷无奈地举起双手：“基地就那鬼样，保卫科这次折了大半科员在里头，剩下的科员能把外部封死就不错了。”
寻涅转身走向出口，束在一起的莹白长发轻微摆动：“感染源找到了吗。”
“找到了，”林眷跟在他身后，简短概括：“是一位被淘汰的考生，自杀式执行，传送的时候一名科员和他有过直接的肢体接触。目前人已经击毙，作为样本送到保卫科了。”
寻涅继续问：“幸存者情况。”
林眷汇报：“还在考试的考生加上监考官总共454人，已感染213，监考官无一幸免，剩下241全是考生……这是十分钟前的情报。”
“另外，通讯系统有望在半小时后恢复，但传送通道还需要一小时才能抢救成功，且只能小批量传送非生命体，比如武器食物，人过不去，通道不稳定，会解体。”
“还需要多长时间能过人。”
“无准确消息，不过决赛考场的界线墙倒是可以拆拆看，稀有金属做的比较结实，但是可以用炮轰。”
林眷双手一拍：“反正不是我们花钱修。”
寻涅脚步停顿一瞬：“跟我们一批回来的先遣小队有多少人。”
林眷推了推眼镜：“加上你我，总共三十。不过武器装配情况良好，大概能灭六百个异变体。”
“够了，”寻涅的声音不大：“联系保卫科，通讯和传送恢复后，把基地控制权限移交给我。”
林眷：“收到。”
谈话之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星舰。
港口两侧数百人齐齐摘帽敬礼，领头人上前道：“寻上将，林少将，欢迎回来。”
寻涅停下，摘去右手手套回礼：“为联盟而战。”
林眷跟着回礼：“为联盟而战。”
数百人的声音整齐响起：“为联盟而战！”
随后，寻涅重新戴回手套，走出人群，离开西港。
越往山顶靠近，颂晨能嗅到的腐烂气味就越浓烈。
不止是她，就连队伍中的其他人，也逐渐嗅到了血液独有的铁锈味。
四周安静得能清楚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维斯尔眼中绿芒一闪而过，飞速道：“西北四百米，三名感染者。”
众人闻言，心头皆是一紧。
没想到上山一路没先遇到幸存者，倒是感染者寻着味摸过来了。
何志兵手握冲锋槍，吸了一口气，尽量止住过快的心跳：“怎怎怎么打？”
颂晨扫了一眼维斯尔指出的方位，快速布置：“维斯尔、梁博后撤进行掩护，何志兵和我进行第一次突击，李柔义补游走位，龙涛和黎礼保护好物资，注意安全。”
几人迅速动了起来。
黎礼一边移动一边飞快的说：“你们一定要注意，训练用武器无法对人体造成伤害，但是精神力可以杀死异变体，你们一定要保证载体武器的精神力续航，所有攻击对准感染者面部的触须，就像颂晨刚才那样。”
“最后就是……千万、千万不要让自己的身体和感染者发生任何直接触碰，”黎礼严肃道：“接触感染是触手系异变体感染人类最常见的途径，我不确定这种是不是，但是一定要小心。”
颂晨缓缓呼出一口气：“任何一次失误都会将我们推向死亡，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
这三名感染者的移动速度明显比之前那名教官要快，几息间，西北方向的三道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维斯尔低声道：“要来了。”
打头的是突击位。
颂晨身体下沉，缓缓将刀刃抽出刀鞘，横在身前。
何志兵快速抹掉掌心的冷汗，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要对准触须进攻。
他没有颂晨对精神力的熟练度，无法做到瞬发，所以早早开始往载体槍内充能，赤红色的光泽逐渐填满槍身，蓄势待发。
而后方，维斯尔将手腕脚腕等地方包得密不透风，匍匐在草丛之中，狙击槍避开突击手的范围，瞄准三道黑影，槍体逐渐浮出墨绿色的光泽。
梁博扫了一眼维斯尔，找了块石头作为掩体，将狙击架在其上。
七人正对面，三道身影“嗅”到清晰的人味后，猛地冲了过来。
看衣着，是三名考生。
颂晨率先冲了上去，她双手持刀，横劈在第一个到达的感染者嘴部，长刀顷刻燃起黑焰。
“嗡——”
黑焰在感染者头部爆开，触须发出凄厉惨叫。颂晨没有站起，顺势往地上翻滚去，正好躲开第二名感染者的抱扑。
“砰——砰——”
“突突突——”
维斯尔、何志兵和梁博三人的子弹在她滚开的瞬间到达战场，劈头盖脸砸到感染者的面部，多色精神力混合，形成褐色的火焰，瞬间覆盖第二、第三人的身躯。
颂晨快速从草地上爬起，又给每一名感染者分别补了一刀，确认死亡。
不到一分钟，这场战斗便落下帷幕。
脑内紧绷的弦霎然松动，何志兵弯下腰，撕心裂肺呕吐起来。
其余几个开了枪的人脸色也没好到哪去，纷纷捂着嘴转头，不愿再看地上由自己亲自击杀的感染者。
梁博有些恍惚地坐在草地上，盯着自己开槍的手：“我杀人了啊……”
细看三名感染者的脸，才发现竟是在下午西上时他们亲手淘汰的那支小队。
应该是教官迟迟不来带人，自行上山找传送点时被感染，然后便一直在附近徘徊。
直到现在，这几人算是真真正正死在他们手里了……
虽然理智上清楚感染者必须被消灭，但情感上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但是现在时间紧迫，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颂晨将刀收回刀鞘，沉声道：“想要悼念或者忏悔，都等到活着离开这里后再请自便，现在没有时间用来消化情绪，起来，继续登山。”
梁博红着眼看向她：“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怎么这么无情的？他们可是你的同类。”
又是这句操/蛋的话。
颂晨有些不耐地抬起手，拨开额头上因为汗水而粘在皮肤上的碎发，露出锋利的眉梢，周身还算平和的气质顿时变得冷冽。
“那你就和他们待在一起好了，”颂晨垂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最后说一遍，请收起对感染者泛滥的共情，我们现在的唯一准则是活下去，活着从这走出去，看不惯我可以，但现在必须给我憋着，听明白了吗？”
梁博皱眉：“你、”
维斯尔突然背着槍站起：“想当圣人就去死，想活命就拿起槍，很简单，也不知道在这惺惺作态给谁看。”
梁博脸色一白，下意识看向黎礼，见黎礼没在看他，立刻逃避似地低下头，躲开众人的目光。
何志兵缓了缓，杵着膝盖站起来，脸色不好，但眼中的恐惧消失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坚毅：“特娘的，老子还偏要从这活出去不可了，不就是感染者，杀都杀了，还矫情什么。”
“走了走了，才哪到哪，晚一步就少一个同伴，别耽搁了。”李柔义背起步槍，扫了眼梁博：“你爱留这就留这，我们管不着，要走就赶紧起来，别磨蹭。”
梁博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最终松开，一言不发站了起来。
几人忍着不适凑近尸体，按原计划将他们身上剩余的物资弹药扒出来。
收拾完毕，又开始赶路，为了节省体力，一路上没人说话。
黎礼给出的地图信息很精准，七人在往西的一路再没遇到整支的感染队伍，只是偶尔消灭一些落单的感染者。
直到临近山头时，前方的草丛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何志兵立刻架起槍，一梭子扫了过去。
“雾草！”
草丛里传来一阵痛呼，一道人影晃晃悠悠将双手举过头：“兄弟兄弟，姐妹姐妹，活人！停停停……”
是一道清脆的女声。
几人皆是一愣。
何志兵放下槍，不可置信惊呼：“卧靠，山上还真有人活着呢。”
人影小声喊话：“有啊有啊，不止我一个，我是放哨的，你们是从下面上来的？下面情况怎么样？”
颂晨快速答：“我们是下面唯一存活的队伍，一路击杀感染者十人，其中有一名是监考官。”
“啊，”那人沉默片刻，有些低沉地回应：“这样啊……”
颂晨问：“你们还有多少人，都是什么位？”
那人有些警惕：“你想干嘛？抢劫啊。”
“我们把感染者身上的武器扒了，所以库存还算富余，不会抢你们的，只是想合作。”颂晨摊手：“你也知道，这种情况就是人多力量大，大家都不想死在这吧。”
“哇塞……”那人：“卧槽你们好机智啊，竟然会扒感染者的东西，我们都是打完就跑，虽然暂时不缺，但确实没多少剩余了。”
颂晨乘胜追击：“我们可以合作，你可以告诉我们击杀的感染者都在什么方位，我们一路扒过去。”
“这……”那名考生沉默一瞬，然后犹豫道：“你们刚上来可能不知道……现在山顶的情况有一点复杂，这样吧，这里也不安全，我先带你们去营地，再和你们细说。”
说完，那人主动跑了出来，看到颂晨和黎礼后大吃一惊：“哇，黎大佬！活明星！”
她很快调整过来，伸出手道：“我叫陈诚，beta，数据分析师，黎大佬的迷妹。”
颂晨和她握了握手：“颂晨，alpha，活明星，黎大佬的领队。”
陈诚：“……”
黎礼思索片刻，有些惊讶：“诶等等，你是不是洛维亚队里的……”
陈诚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起身道：“这个说来话长……我们先到营地里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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