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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缘故之一,烟火气息


未时近半。
  烈日高悬,万物恹恹。
  上谷郡潘县刘家湾码头内。
  随着公孙贺满是自豪之意地一席话彻底落罢。
  陈子元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顿,目光中更是隐隐浮现一抹惊诧之色。
  其虽贵为颍川陈氏一族少族长,但却并非是那不识百姓疾苦之辈。
  也正因此。
  陈子元心中自是明白一日挣得银钱四五钱于一户寻常人家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姑且按照一日挣得银钱四钱来算,若是勤勤恳恳劳作一足月便可得银一十二两。
  十二两银钱于陈子元、陈子钦这等出身于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而言或许仅仅只是一顿饭钱。
  但于一户寻常五口之家而言却是足足近一年之久的温饱。
  据正德二十九年十二月关中赈灾实录所记。
  ‘朝廷拜六皇子奕任京兆尹、关中赈灾总指挥之职。’
  ‘主赈济京师长安城外流民、关中各郡县灾民之事。’
  ‘六皇子奕奉旨赈济京师流民,食米数为大口每日每人需食米三斗。’
  ‘小口每日每人则需食米一斗五升,如此方可确保流民性命无忧矣。’
  正德二十九年十二月关中赈灾实录中所言的大口即年满十六者,小口则为十六岁以下者。
  若以正德二十九年十二月关中赈灾实录所载。
  大口每年最低需食米三石六斗,小口则需食米一石八斗。
  一户寻常五口之家两大三小,每年至少需食米十二石六斗。
  若是太平年月时,一石米的售价往往在一两银子上下浮动。
  姑且按照平价一两银子一石米来计算。
  一户寻常五口之家两大三小,单单花费在米粮上的银钱便至少需十二两六钱之多。
  而现如今。
  修筑新女祁城的燕地百姓只要能吃苦耐劳且勤勤恳恳地劳作一个月的时间。
  便可挣得足以维持一户寻常五口之家两大三小近一年所需的口粮。
  哪怕想要吃的好一些,日子过的滋润一些。
  十二两银钱亦足够一户寻常五口之家半年所需。
  甚至于另有些许闲钱购置少许的鸡鸭鹅等牲畜。
  说时迟那时快。
  思及至此。
  陈子元目光中的惊诧之色不由得愈发浓郁起来。
  “修筑新女祁城的百姓中有人一日便可挣得银钱四五钱?”
  “公孙班头,此言可当真?”
  陈子元略作定神,随即不由得连忙开口求证道。
  “这事还能有假?”
  “我家三个小子前段时日方托人捎来书信。”
  “据我家三个小子所言他们身旁便有人能够一日挣得银钱四五钱。”
  “我家三个小子不才,现如今一人一日仅仅挣得银钱两三钱左右。”
  “若不是有这身官衣在身,我这说啥也得去新女祁城闯荡一番啊。”
  公孙贺闻言不由得一拍大腿,随即面色略显郑重地开口说道。
  言及自家三个小子时公孙贺虽言不才,但面上骄傲之色却是难掩。
  “如此多的银钱。”
  “官府当真拿的出?”
  陈子元闻言神情不由得微微一顿,随即略作定神再度出言相询道。
  “若是放在以前。”
  “官府自然拿不出那么多的银钱。”
  “但是现在啊,现在可不一样咯。”
  公孙贺闻言笑呵呵地开口回答道。
  “如何不一样了?”
  陈子元闻言不由得微微一顿,随即连忙再度追问道。
  “现在啊。”
  “现在咱们有燕王殿下啊!”
  “有燕王殿下在!莫说修筑一个新女祁城了!”
  “就算在燕地内再修筑上十个八个新城都没问题!”
  公孙贺闻言当即满脸正色地微微侧身向北俯身抱拳一拜。
  随即满脸骄傲与自豪之色地朗声开口说道。
  “燕王殿下?”
  “燕王殿下方就藩一年有余,哪儿来的这么多银钱?”
  “更逞论燕王殿下练兵养兵,出征漠北所需的粮草、辎重等哪一样不需巨额的银钱。”
  “即使燕王殿下腰缠万贯,恐也无法同时支撑大军漠北作战以及修筑新女祁城所需。”
  陈子元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随即不徐不疾地开口说道。
  “贵人有所不知。”
  “燕王殿下虽无太多银钱。”
  “但咱们上谷郡王家、渔阳郡曲家、谢家有的是银钱啊。”
  “那王家在咱们上谷郡可是仅次于朱家、梵家的名门望族。”
  “而渔阳郡曲家、谢家则更了不得!无不是那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若不是燕王殿下。”
  “王家、曲家、谢家他们现如今定然还在咱们燕地境内作威作福、为祸乡邻!”
  公孙贺闻言脸上不由得闪过一抹不悦之色,随即不徐不疾地再度开口回答道。
  “据陈某所知。”
  “抄家上谷郡王家、渔阳郡曲家、谢家所得的钱财大多皆充入了国库。”
  “变卖上谷郡王家、渔阳郡曲家、谢家产业所得钱财大多亦充入了国库。”

  “抄家上谷郡王家、渔阳郡曲家、谢家所得钱财真正留在燕地的已然不足四成。”
  “即使燕王殿下说动上谷郡郡守、渔阳郡郡守二人将所留钱财全部用于修筑新女祁城。”
  “仅仅王家、曲家、谢家所留钱财恐亦不足以支撑修筑新女祁城如此大的开支耗费等。”
  陈子元闻言佯装沉吟数息,随即不徐不疾地再度开口说道。
  “仅仅只是王家、曲家、谢家所留钱财自然不足以支撑修筑新女祁城所需开支耗费等。”
  “但贵客莫要忘了。”
  “咱们燕地可不仅仅只有王家、曲家、谢家这么三家名门望族。”
  “其他名门望族在燕王殿下的游说下以及朱家、梵家、董家的带头下。”
  “现如今皆是无条件地支持修筑新女祁城以及修建新官道。”
  “咱们燕地两郡十七城内的名门望族们为此更是成立了燕商联盟!”
  “燕王殿下未曾就藩咱们燕地之前。”
  “咱们燕地两郡十七城的名门望族们何时这般和睦过?又何时这般心齐过?”
  公孙贺闻言面上不由得再度闪过一抹不悦之色,随即毫不客气地朗声反驳道。
  话音落罢。
  不待陈子元再行打探之举。
  公孙贺便已然面朝陈子元抱了抱拳。
  “诸位贵客。”
  “吾等还有公务在身,你我就此别过。”
  公孙贺面朝陈子元一行人抱了抱拳,随即翻身上马就此扬长而去。
  待公孙贺一行人身影彻底消失于滚滚黄烟中后。
  陈子元眺望着公孙贺一行人离去的方向不由得苦笑一声。
  “走吧。”
  “吾等亦该继续启程了。”
  陈子元不置可否地微微摇了摇头,随即转身不徐不疾地下令道。
  “是,少族长!”
  三十六名颍川陈氏一族年轻子弟以及百余名陈府护院闻言当即齐声大应道。
  话音落罢。
  陈子元接过身旁护院递来的缰绳,随即翻身上马径直地朝着刘家湾码头外行去。
  而在其身后。
  三十六名颍川陈氏一族年轻子弟以及百余名陈府护院则无不纵马紧紧相遂。
  陈子元一行人方纵马离了刘家湾码头,便不由得渐渐放缓了胯下马匹速度。
  自刘家湾码头围栏外向外望去。
  目之所及。
  赫然可见刘家湾码头外的官道两侧遍是金黄之色。
  数之不尽的沉甸甸谷子更是早早地便将稻杆压弯了腰。
  “看来燕地今年注定是一丰收年啊。”
  陈子元端坐于马背之上深吸一口清风送来的稻香气息。
  随即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略有些许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
  闻及此言。
  紧随陈子元而行的陈子钦不由得轻笑一身,随即轻轻拍马上前。
  “若是不明此间种种。”
  “谁又能想到就在数月前燕地竟险些爆发足以席卷全境的饥荒。”
  陈子钦行至近前略作定神,随即不徐不疾地开口说道。
  “或许这便是燕地百姓如此敬重燕王殿下的核心缘故之一。”
  陈子元闻言不由得满是感慨地轻叹一声,随即不徐不疾地开口说道。
  话音落罢。
  陈子元略作定神,随即调转马头望向身后三十六名族人以及百余名护院。
  “自此地向北而行约七八里之遥便可至刘家镇。”
  “途中还请诸位皆好生控马!且莫践踏了庄稼!”
  陈子元满脸严肃之色地沉声开口说道。
  “是!少族长!”
  三十六名颍川陈氏一族年轻子弟以及百余名护院闻言当即齐声大应道。
  “出发!”
  陈子元闻言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再度调转马头大手一挥朗声道。
  话音落罢。
  陈子元一马当先不徐不疾地沿着官道再度向北而行。
  一两刻钟后。
  陈子元一行人渐渐放缓马速,随即不徐不疾地行至刘家镇内。
  方一行至刘家镇内放眼望去。
  目之所及。
  赫然可见刘家镇极其干净的街道上却少有行人身影。
  纵使偶然得见一两道行人身影亦无不行色极其匆匆。
  且细观之下赫然可见沿途所遇行人皆是朝着一个方向行去。
  见此情形。
  陈子元不由得眉头微皱一瞬,随即调转马头望向身后众人。
  “子钦随吾跟上前方之人。”
  “禄叔带五六人暗中跟随。”
  “余者驻马原地等吾归来。”
  陈子元略作定神,随即沉声出言吩咐道。
  “是!少族长!”
  三十六名颍川陈氏一族年轻子弟以及百余名护院闻言当即朗声应道。
  话音落罢。
  陈子元、陈子钦二人一前一后朝着前方不徐不疾地纵马行去。
  而在陈子元、陈子钦二人身后四五十步外。
  一身着陈府护院衣衫的方脸中年汉子带着六人不远不近地缓缓相随。
  近一刻钟后。
  陈子元、陈子钦二人远远地跟着前方之人穿过两条鲜见人影的街道。

  方一穿过两条鲜见人影的街道。
  道道嘈杂声便自远处徐徐传来。
  陈子元、陈子钦二人默默对视一眼,随即默契地纵马朝着嘈杂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不多时。
  陈子元、陈子钦二人便顺着嘈杂之声行至一处人头接踵之地。
  见此情形。
  陈子元、陈子钦二人不由得缓缓顿住胯下快马。
  随即脚踏马镫自马背之上缓缓站起身来举目前望。
  目之所及。
  赫然可见前方重重人影最中心处矗立着一高约三尺、宽约丈许的木台。
  而在那高约三尺、宽约丈许的高台之上则赫然有着十余道身着皂衣的身影。
  就在陈子元、陈子钦二人脚踏马镫举目前望之际。
  道道略显尖锐且刺耳的铜锣声忽然自前方徐徐传来。
  足足过了近半刻钟之久。
  道道略显尖锐且刺耳的铜锣声方才彻底压住嘈杂人声。
  “肃静!”
  待嘈杂人声渐渐消散殆尽后。
  中心木台之上一身着皂衣的中年男子大步行至边缘处随即朗声开口说道。
  话音落罢。
  仅存的些许嘈杂人声瞬间消散一空。
  “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此地的规矩大家伙应该都清楚了吧?”
  身着皂衣的中年男子朗声出言相询道。
  “清楚!”
  “铜锣响!人闭嘴!”
  台下千余名百姓闻言当即朗声回答道。
  “很好!”
  “既如此!吾便不过多废话了!”
  “来来来!把第一批牛牵过来!”
  身着皂衣的中年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朝着身后众衙役朗声吩咐道。
  “是!胡班头!”
  十余名衙役闻言当即抱拳朗声应道。
  话音落罢。
  十余名衙役当即在千余名百姓炙热的目光中转身大步走下木台。
  近一刻钟后。
  十余名衙役牵着五头足足有着千余斤重的黄牛再度走上木台。
  “诸位父老乡亲们!”
  “这些牛自何处来?”
  待十余名衙役将五头足足有着千斤重的黄牛全部牵上木台后。
  胡班头当即指着五头足足有着千斤重的黄牛朗声问道。
  “自漠北来!”
  千余名刘家镇百姓闻言当即齐声回答道。
  “这些牛是谁给咱们的!”
  胡班头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再度朗声问道。
  “燕王殿下!”
  千余名刘家湾百姓闻言当即再度齐声回答道,其声较之方才明显高出足足数倍。
  “谁若是不好好待这些牛该怎么办?!”
  胡班头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再度朗声问道。
  “逐出刘家镇!消除族谱名!”
  千余名刘家湾百姓闻言当即再度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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