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岩面墙、水泥地，罩着幽绿阴森滤镜的破旧通道。
清瘦高挑的少年在前方神色淡漠地走着，身后的少女鬼鬼祟祟又十分警惕地拽着少年的一只衣袖，少女肩上的鹦鹉一双爪子紧紧拽着少女的衣服，一双绿豆眼也鬼鬼祟祟地打转。
“你就是在我身后带路的吗？”
“干嘛，不可以吗？”米珈理直气壮地小声讲话，“这是在殿后呢……”
“……还有多远。”
“马上就到了，过了这个拐角……到了到了！就是那个开着的门，走走走，我们快过去！”米珈语气兴奋起来，悄悄使劲推着修九前行，然后被修九再一次拍掉了爪子。
于是米珈缩在门边上，看勇士一样看着修九脚步四平八稳地走进了门，然后少年环视了一圈堆着资料和古怪仪器的屋子，目光先落到了墙边保存罐头的柜子上。
所谓整整齐齐塞满了保质期一百五十年罐头的柜子，此时乱糟糟的，开封的罐头大咧咧地丢着。
“啊啊啊啊啊！不！我的罐头啊！！！”
未等修九探查，本来缩在门边的米珈眯着眼一看清罐头现状，顿时炸毛，一个箭步掠过修九径直冲向了柜前。看着这一柜子几乎被糟蹋了四分之一的罐头们，米珈的手开始颤抖。
“呱！哎哟妈呀，这罐头是咋回事，遭贼了？”鹦鹉探出脑袋一脸惊奇，“大爷都做好准备看到那些个鬼玩意了，难不成还真有能保存个这么久的食物，不是那啥变出来的呱？”
“去你丫的有鬼！”
米珈声音悲愤，一手按住心口，“你个文盲傻蛋鸟，鬼会吃东西？你丫的谁家的鬼会吃东西！呜，我不该离开你们的，都是我的错，我的罐头……”
修九：……
“这里剩下的量也足够吃很多几天了。”
别开脸不想注视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得像是被卷走了全部家产的米珈，修九一边客观地陈述事实，一边走到堆放着资料的书架上随手翻阅。
“那又怎么样，这个小贼今天可以过来偷吃，明天一样可以过来偷吃！”米珈一把抹掉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怒火熊熊燃烧，一撸袖子大马横刀地坐在门口，“我今天必须抓到这只小贼！你别想拦着我！”
修九：……
先不说别的，这样光明正大地坐在门口真的可以捉到偷吃的贼吗？
用余光瞥了一眼已经蹲守在门口的卷发少女，修九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也不打算提醒，安静地继续翻阅手上的资料。米珈和鹦鹉在冷静之后，也挪到了阴影里头蹲着。
房间安静下来，仿佛没有人存在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通道里一只隐身了的小家伙朝着贮存室跑来，正要抬起爪子越过矮矮的门槛，忽然耳朵一动，脑袋探向门后，小鼻子一耸一耸嗅着空气中不一样的气息。
……有鹦鹉味，还有之前那个味道好闻的胆小人类味。
隐身小家伙顿时松了一口气，淡定地翻过门槛，十分自信自己的隐蔽能力。它带着石头跑好久了，先把石头藏在这里的洞里，然后再吃点食物补充体力，那个胆小人类等下再吓跑就好了。
一边计划自己的活动，隐身小家伙一边堂而皇之地从米珈面前走过，先往仪器堆方向跑去，然后忽然之间，它感觉到了另外一股控制得很微不可查的气息，然后一呆，循着气息看了过去。
啊啊啊！！！那只狐狸为什么也在这里！！！吓死鼠了！！！
小家伙瞬间浑身吓得炸毛，一身绒毛倒立，险些没控制住现形。牢记曾曾曾奶奶传下来的家训，不要靠近狐狸，隐身鼠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准备绕行，小腿发颤得厉害。
上一波心情还没有平复，这一秒，隐身鼠又惊恐地看到翻阅资料的少年忽然动了，似乎在探查四围，那双上挑着的瑞凤最后竟然隐隐锁定了自己的位置。
隐身鼠：！！！
不要过来啊！
眼看这只狐狸人类直直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蹲下了身子，甚至还伸出了手。好在实际上眼睛并未聚焦，像是隐约察觉到了隐身鼠的存在正在探查。隐身鼠知道自己要快跑，可是对于如此近距离还气息极具压迫感的天敌，鼠的腿已经软了。
“九九——你在干什么呀——”
千钧一发之际，米珈的气音飘飘忽忽地传来过来，“我等那个小贼等的——好累啊——”
修九：……为什么突然用气音说话？
“这里似乎有些别的东西在。”看着面前分明空无一物的地面，修九回答道。他对于其他人的靠近一向敏锐，之前被鹦鹉击倒是因为状态过于糟糕，刚才他分明感觉到了一道慌张的微弱气息，但并不危险。
因为不确定是动物、魔植还是其他存在，所以用别的东西指代。
却没想到米珈一瞬间变了脸色，像是拔腿想跑，下一秒又咬牙停下，憋着劲继续问，“什么东西？是我想抓的那只贼吗！”
“是……”
修九话未说完，忽然神色一凛。隐身鼠正想趁着狐狸人类和胆小人类讲话分散了注意力的时候拔腿就跑，只是才一动，瞬间，便感觉到自己的尾巴被一只冰凉的手掌瞬间摁在地上。
救命！！！
“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不过似乎已经抓住了。”
少年的瞳孔变为野兽状的竖线，泛着微光，掌心用力要揪住这根细长的尾巴，将这不知名的生物提起，隐身鼠顿时慌了。
“吱吱吱——”
别吃鼠！哇呜呜呜，妈妈呀狐狸好可怕啊！
吱吱吱的叫声出现的同时，一粒粒碎石破空袭来。修九眼睛也不眨地偏头闪避，米珈却是在听懂这道陌生的动物声音后一愣。
哪有狐狸？
只是米珈还未能深思，注意力就瞬间被修九手上因为发动攻击现出身形的小家伙吸引住了。
毛茸茸的小生物不到巴掌大小，一身浅栗色发白的皮毛，两只略大的圆耳耳尖却是黑色，有着一双芝麻黑的眼睛，肥嘟嘟的身子后面一根长尾被修九冷酷地提溜着，此时它正鼓着腮帮子铆足了劲噗噗地从自己的异次元颊囊找石子狂喷。
“老鼠？”
隐身鼠的攻击对修九来讲连饶痒痒都算不上，不管打在身上的石头，只随手接住几颗往面上飞的石子，观察着手上生物的外貌后略一挑眉。
“吱吱吱——”
呜呜呜要开始吃了吗，不要啊放开鼠，噗噗噗！
眼见众人围了过来，隐身鼠情绪十分激动，一颗灰绿色的晶石猛地从嘴里飞出直直朝着修九的眼里飞去。东西一出嘴，隐身鼠瞬间吓了一跳。
完蛋，怎么把传家宝石扔出去了！
在隐身鼠惊恐的视线中，修九伸手拦住了这颗奇怪的石子，有些诧异于手上的小东西怎么不继续喷石头了。然而这次，石子才一入手，瞬间修九的脸色就变了，一秒便松开手让这灰绿色晶石滚到地上。
只是已经晚了，晶石唤醒了被药剂压制着的某股力量，狂暴的能量卷席而至找不到出口。
隐身鼠还在懊悔于自己的失误，却发现抓着狐狸人类似乎有些不对劲了，才想抬头看时便被猛地扔出去了，扑通一下落到了正在不远处正准备凑过来仔细瞧瞧的米珈手上。
“九九？修九！”
米珈慌忙地捧住手上呆萌起来了的胖老鼠，却看见修九身体颤抖，本来半蹲在地上的人支撑不住地跪倒下去，手指间的石子也早已散落一地，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按着心口的手青筋暴起。
“修九！你怎么了？”
“别……别过来，我……等一下就好……”修九咬着牙，压着喉咙勉强发出阻止米珈靠近的声音。只是这发作的场面过于吓人，寒冰能量几乎失控，却也无法消弭痛苦的灼热感，大量汗水从少年的下巴滑落至脖颈。
发生了什么！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米珈急了，一把揪起胖老鼠，“说！你对他做了什么了！”
“吱……吱吱……”
鼠啥也没干呀，就是，就是不小心把传家宝石丢出去了……这个石头也不是坏东西啊，好多人抢着要的……
“那个石头是做什么用的？快说！”
“吱吱！吱吱吱……吱，吱？”
这这这鼠也不知道啊！曾曾曾奶奶说这是神的宝石，但也鼠就知道它让鼠隐身得更久……咦，这个人类为什么知道鼠在讲什么？
胖老鼠一脸才反应过来的呆滞，米珈一瞧修九的惨状，也顾不得问这只老鼠更多了。
管它什么神的宝石、鬼的宝石，米珈把胖鼠扔给已经被变故惊得大呼小叫的鹦鹉，自己小心地靠近修九，察觉到有人靠近，修九抬眼，本来冰蓝的瞳孔间却浮现一抹暗红，让人心下一惊。
“出去。”
“你需要多久时间？我可以帮什么忙吗？”米珈站住了脚，只是修九已经无力讲话，抬起手一抹寒冰浮现就要直接拦住米珈，只是没想到，薄冰只出现了一瞬间又消失了。
怎么……已经软弱成这样了吗……
修九眉头皱起，又微妙地感觉到，这次的发病似乎和过去不太一样，难道是药剂的另一个副作用也提前出现了吗。只是还未深思，剧烈的痛楚又一次卷来，修九咬紧牙关，支撑身体不要倒下。
药剂本来应该能维持五天，这种无意间激发了的突发情况忍一下很快就好……
而最差的情况……
“你很难受的话，不要靠着墙缓一下吧，有什么东西靠着会好很多。”
米珈已经靠近了修九要把人抱起来，修九本能地伸手制住了米珈的动作，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满脸忧心的卷发少女，微不可查道，“不要。”
“你！死撑什么呢，我说真的。”
米珈有点生气，“你看你这个情况一时半会儿能好？”
能好……这种情况已经好的多了，他都没有被刺激得要丧失理智把这里一切都毁了了呢……
修九嘴角微微扯出一丝笑，雪色的眼睫微垂轻颤，即使是蚀骨的剧痛在他这里都是家常便饭了，只是最近发作越来越频繁，他精神上支持得住，身体也可能要支撑不住了。
见这人这样倔强，拒不配合，米珈气打一处来，可这又不是自家村里的崽，不能打骂。米珈蹲下身子，好声好气道，“修九，我是看你真的很难受，能缓解一点是一点，力气不要用在倔上面，靠墙有什么不好，你之前不也靠着树休息嘛？把你打晕抱过去，还是自己配合，选一个。”
闻言，修九抬眼看着米珈，微微叹了一声气，但仍然没有松开牢牢抓着米珈手腕的手，只是借着米珈的力勉强站了起来。
“诶，诶，你站起来做什么……”
米珈勉强扶着人起身，有些疑问。而站起来的少年也难受得站不太稳，才迈一步，身子微倾，半边靠在了米珈肩上，此时，米珈才听到修九低哑微弱的声音，倔强中仿佛还带着一丝委屈，“扶，不要抱。”
米珈：……
原来是不要这个啊。
认命地把人的手一捞搭在肩上，米珈小声嘀咕着，“抱怎么了，我肯定抱得动你，而且我抱人从来没摔过。”
修九没有再讲话，米珈侧头只见这人已经眉头紧皱，下颚咬紧，几乎只是勉强支撑。都这样了，还不知道在要强什么。
把少年靠着墙放好，见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倚着墙，紧闭着眼睛，眼尾脸颊都泛着不正常的红，大滴的汗水浸湿了刘海，顺着脖颈落入锁骨，莫名有些涩气。
不过米珈的注意点并不在这上面，而是有些迷惑。
“你热得都流汗了，不把兜帽放下来透气吗？”
这人确实喜欢戴兜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色少见。不过现在就他们两人，她也并不是没见过修九不带兜帽的样子，所以完全可以放下嘛。
在和自己身体里各种乱窜的能量做斗争，修九迷迷糊糊地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兜帽下因为药剂副作用收不回来的狐耳软软地搭着，此时下意识动了动，反应有些慢半拍。
等修九反应过来时，米珈的手已经碰上了他的兜帽正在往下扯落。
等等，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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