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从吹梦出来,封杨回了拳馆,一脸颓唐。老封给他开门时,他没多说,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分手之后该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现在也轮的上他想这个问题了。
微信、微博……社交软件全部拉黑,封杨心想,电话号码还是先别拉黑了,财产还没清算。拉黑完了删照片、删微博、删朋友圈,他坐在桌前,打开灯,过了会儿觉得太亮,又起身关上。
朋友圈从上往下看,爱意自浓变淡变成最开始的一句自我介绍,从南沿路上的家,到两个人各自穿上属于自己的白大褂,到学生宿舍的第一次,到一起上的公共课,一起去的图书馆,食堂……
站在当下想过往,站在尽头想最初,他想起去年和张文远一起参加舍友的婚礼,新郎新娘磕磕绊绊十几年,有过鸡飞狗跳,有过蜜语甜言,婚礼上,新郎对新娘说,每次被她气到想分手的时候,就会想两个人是为什么在一起的。
分手要想当初两个人为什么在一起,而和好就不能忽略当初为什么分手。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封杨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想把来龙去脉理清楚。
不,与其说是理清楚,不如说是下意识想找一个憎恶的对象,毕竟恨别人比怪自己要轻松得多。
许流之。
想起两人初见时那一长串自我介绍,一声又一声的‘师哥’,几次三番的巧合相遇,封杨一巴掌打在头上,觉得自己的脑子挖出来,没准比祁桑的还少。
他的判断力、观察力在许流之面前居然彻底失灵,为什么?
业障。封杨忽然想起这个词。
毫无预兆的,窗外刮起了大风,核桃树的枝叶敲打在窗户上,紧接着急雨落了下来。
拳馆传达室,老封被雨声吵醒,感觉门外站着人,他起身打开小窗,看见是许流之,联系封杨的反应,大概猜到了一些。
“回去。”老封说完,扔出把黑伞给他,不等他开口,灭了传达室的灯。
雷声阵阵,几道闪电照亮半个西成。
祁桑也没睡着,和少年一起缩在秋千摇椅上,想一整天发生的事。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少年说:“封杨。”
“现在我竟然觉得,你弟做了件好事,”祁桑怅然地摇摇头,“还是怪我,如果我早点发现他和张文远认识,用迂回一点,或者……”
“没有张文远意图骗婚的事,封杨会跟他分手吗?”少年安慰地摸了摸祁桑的头,“你改变不了事情的本质,改变不了张文远的动机。”
“……”祁桑沉默的望着窗外。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窗户上,风急雨骤,好像有棵树被吹断了。
洒水车自北驶向南,今天车上放的音乐不是‘祝你生日快乐’,而是‘祝你平安’。
祁桑跟着音乐无意识地小声唱,直至洒水车消失在视线里。
“你有没有发现,就算下雨,洒水车也不会缺席,”他伸手往蒙了一层雾气的窗上画了个笑脸,“如果世界上的爱和工作时的洒水车一样就好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少年一只脚踩着地面,带动秋千摇椅晃荡,“现在的气氛有点,嗯,压抑了。”
“嗯。”
“洒水车大多是外包公司,洒一次收一次的钱。”少年说。
“……”祁桑偏头看他,沉默了半天,“好多了。”
家里的门锁响了声,两人同时看过去,祁桑快走几步,光着脚打开门,公共照明灯倏然将许风之的身影打在地板上。
“怎么忽然来了?”祁桑踩着他的拖鞋,抱住他,“哥,那个梦,没有真生你气,当时心里憋得慌,故意找茬呢。”
“我来找你,一大半原因是想你了。”许风之抱着他进房间,关上门,
“一小半呢?”祁桑问。
“晚上睡觉没关窗户,雨落到了那个单人沙发上。”
“嗯,然后呢?”
许风之收紧手臂,垂下头,将脸埋在他的发间,“全部的原因都是想你。”
早上六点半,祁桑刚睡着,手机就开始震动,他没被吵醒,但许风之醒了。
手机上显示打来电话的是老封,许风之小心跨过睡熟的祁桑,到阳台上按下接通键。
“起床,过来接人。”老封在那头说道。
“封大爷您好,我是许风之……”
“正好,把你弟弟领走,陈家巷7号。”老封说完就挂了电话。
外面风雨刚停,许风之换自己的手机给许流之拨过去,关机。
随后祁桑也醒了,他的头一阵阵的疼,裹在被窝里问怎么回事。
“没事,你继续睡。”许风之说,“我先走了。”
祁桑拿来自己的手机一看,老封刚打过电话,“你弟去拳馆了?”
“嗯,封大爷让我把他接走。”
“我和你一起去。”祁桑攥着被角将脸盖住,用喉咙发出“嗯……”的震动声,然后“啊!”的喊了一嗓子从床上翻了起来。
少年:……
许风之:……
“你去接你弟,我去找封杨。”祁桑甩甩刘海,找了根皮筋儿将头发束好。
“嗯,我先下去换衣服,你收拾好了过来。”
两人在不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下把车开到最快。祁桑眯着眼萎靡不振的缩在副驾驶,出门前许风之问他要不要来杯咖啡,被他拒绝了,说头疼喝咖啡,越喝越疼。
七点多,两人到了陈家巷。
祁桑跳下车,风一吹没吹醒他,反而更晕了。许风之见状解下自己的围巾给他系上,两人并肩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许流之拿着把黑伞,立在拳馆门口和老封说话。
老封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瞥见两人的身影,扔下一句“好自为之。”去了巷尾早点店。
“回去。”许风之说。
“我不。”许流之说。
祁桑无语,翻了个白眼,“你在这儿一点用都没有,我去,好吧。”
许流之不说话,祁桑怒道:“我昨天跟你说的什么,你别逼他。”
“我不是……”许流之想反驳。
“回去。”
祁桑说完,小跑了几步接过老封手中左一兜子右一袋子的东西,和他一起进了拳馆,同时关好木门扇,还落了锁。
他将碗筷早点一样样往传达室桌子上摆,“买了这么多,有我的吧。”
“哪回没你的。”老封提起保温壶,两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被倒进青花瓷碗里。
“去看看他醒了没。”
“我刚去厨房拿碗的时候看了,没醒。”祁桑说。
“嗯。”老封提起灌汤包和小米粥放回厨房。
八点钟,虹销雨霁,封杨准时睁眼,虽然昨晚没睡几个小时,但长期恪守的生物钟才不管这茬。
眼巴前的桌子上,祁桑趴那儿睡的正香。
他下了床坐在桌边倒了两杯水,祁桑睡得不稳,听见声响迟缓地爬起来说:“醒了……”
“你什么毛病,爱趴着桌子睡。”封杨喝着杯子里的水问。
“饿吗,厨房里有早饭,给你留的。”
“不饿。”
“那你困吗,我困得不行。”祁桑感觉自己眼睛肿到了一起,站起来搂住封杨的肩说,“走,再去躺会。”
等到再睡醒,封杨睁开眼翻了个身,又看见祁桑趴桌子上背对着他。
随后,祁桑扭头一笑,“醒了?”
“……”封杨起身坐到他身边问:“什么时候来的?”
“你失忆了?”
“……”
封杨没再搭理他,穿好衣服去院里洗漱,然后自觉走到厨房里吃饭。
祁桑靠在窗户框上松了一口气,心想他还在过正常人的生活就行。
“别这么看我。”封杨白眼一翻。
“杨,哥,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早发现……”
“早发现能怎么着,”封杨咽下一个灌汤包,“早治疗也得有治疗对象啊。”
祁桑卷起袖子,“您的打手小祁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封杨没搭话,几口吃完饭,收拾好厨房。
祁桑抿唇跟在他身后,一步不落,过了会儿,封杨大概是被烦的不行,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祁桑叹了声气。
“你真是够了。”封杨将头发往后一呼,“我年纪大了,失恋不会一哭二闹,该搬的人搬走,该分的钱分完,以后该怎么过怎么过。”
“嗯。”
“这事怪不着你,没你什么事。”
“嗯。”
“你要是闲的没事干,你就去搞对象,行不行,”封杨在他开口前瞥了他一眼说,“你再嗯我就削你。”
“……”祁桑提起桌面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杨啊,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要不随便骂谁一顿。”
“没必要。”封杨的语气听上去很坦然,“刚开始我觉得我必须怪谁,才能把自己解脱出来,可人事有代谢,做我们这行的,哪个没见过点儿匪夷所思的人和事,和他们一比,不值一提。”
“你不能自以为承受的比别人少,就不把自己的感受当感受。”祁桑说,“别人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可你不行。”
“没什么不行,时间是最能记录又颠倒黑白的东西,你想记住什么,时间就会帮你记住什么,再等几年我想起今天,或许就像被蚊子咬了个包一样无所谓了。”封杨垂下眼,盯着碗底的茶叶说,“反正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付出越多,止损越难……”
“怎么,你还怕我回去找他?不可能!”封杨语气坚决。
“我怕你以后不相信别人。”
“难道我连着这棵歪脖树一起不要大森林了?”封杨起身打开衣柜,从里面挑了两套骚包的衣服,扔给祁桑一套,“走,陪我出门。”
“干嘛?”
“秦庙边上的养生会所,鼓楼背后的夜店酒吧,二选一。”
“……”祁桑右眼一跳,“养生吧,听着比较健康。”
“呵。”封杨轻笑了声。
祁桑直觉背后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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