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冲突
在每年藏历的六月十五到七月三十,是藏传佛教僧人坐夏安居的日子。佛教忌杀生,所有喇嘛都要在寺院闭关静修,不得外出,以免伤害生灵。仓央嘉措也只好待在布达拉宫,学习打坐默想。
自肉铺前遇见落魄的贵族少女白珍,仓央嘉措一直想着去那人家里。虽然他向对方撒谎说住在雪城,可实在是一时情急,不是有意为之。他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是□□的身份,一是怕惹出麻烦,二是怕将人吓跑。
平日里,仓央嘉措学经默想;夜晚,开始不断回忆初次与白珍见面的情景。那双多情的眼睛、柔若无骨的身姿,叫人过目不忘!
默想是入定的第一步,入定之后,就能进入天人交流的境界,与自己的意识进行交流,不受外界干扰。仓央嘉措盘腿叠坐,紧闭双眼,试着默想老师五世□□罗桑益西的面容。
可他越是逼自己去想五世□□的脸,对方的面容越不能出现在脑海中,取而代之的是贵族小姐白珍的笑脸。仓央嘉措极力将这张极具魅惑的面庞驱逐,却怎么也做不到。
仓央嘉措倏地睁开了双眼,释放开盘跏而坐的双腿,起身坐到了书桌前。然后轻轻从抽屉里抽出一张金东纸,沾了点墨水,开始写诗。
毛笔在纸上飞舞,很快就写成了一首谐体诗:
我默想上师的脸,
心中却不能看见;
我不想意中人的脸,
心中却清晰可见。
仓央嘉措不禁叹了一声,还要很久才能下山去啊!又想着自己修习佛法也有一些时日了,竟然连默想都做不到,更别提深层次的入定了。仓央嘉措顿时感慨万千,又写下了一首诗:
若把这样的“精诚”,
用在无上的佛法之上,
就在今生今世,
便可修身成佛。
仓央嘉措将诗笺放入抽屉里,又继续打坐默想了。
桑结嘉措得知仓央嘉措多次偷溜下山,就怕他作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给蒙古人抓住把柄,因此十分担忧。又想到儿子阿旺仁钦隐瞒不报,心里恼火。
桑结嘉措将阿旺仁钦找来,问道:“这段时间,佛爷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阿旺仁钦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桑结嘉措。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答出来什么话。桑结嘉措看向儿子,“问你话怎么不答?佛爷,可别真的做了什么不成体统的事了吧?”
一边是自己的主子,至高无上的□□,一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阿旺仁钦左右为难。到底是如实禀告,还是隐瞒下来,阿旺仁钦犹豫再三。
“没……没有,佛爷这段时间专研佛法,经学造诣颇有长进!”阿旺仁钦还是选择了替仓央嘉措隐瞒。
“好啊!都学会帮外人来欺骗你的阿爸了!”,桑结嘉措脸瞬间沉了下来,“盖丹来报,佛爷多次偷溜下山。我若不问,你们还打算瞒我到死吗?”
阿旺仁钦一把跪在了地上,头也重重地磕着,“阿爸,佛爷只是去散散心,并没有作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您……您别动怒!”
“我让你好好看着他,可不是让你纵容他胡作非为!”,桑结嘉措冷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他要下山散心不是不行,最好别惹出事来!”
“佛爷只是少年心性,其他的……”
桑结嘉措打断了儿子的话,“最好是这样!蒙古人虎视眈眈,我可不想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你明白吗?”
阿旺仁钦连连点头,得到允许之后才敢站起来,然后退出了殿内。
不管仓央嘉措有没有作出什么事来,偷溜下山始终不是好事。作为格鲁派的领袖,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教派。为了格鲁派能继续掌权,他桑结嘉措不惜隐瞒五世□□的圆寂十五年。好不容易稍微稳定了局势,他绝对不能再让仓央嘉措坏事。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桑结嘉措觉得有必要给那位年轻的□□一点忠诚的劝告。
仓央嘉措正在经堂抄写佛经,桑结嘉措从外面进来。他先给仓央嘉措行了礼,然后坐到了对面的位置。
桑结嘉措将他偷溜下山的事情直接说了出来,丝毫不讲任何客套。本来也没想过要隐瞒,所以仓央嘉措也不觉得吃惊,一脸平静。
桑结嘉措问他:“佛爷是觉得宫里闷吗?”
“第巴觉得呢?若不是山上无聊得紧,我又何必偷偷跑到山下散心呢?”仓央嘉措略为不喜。
桑结嘉措听出了对方语气的不善,倒也没有发怒,而是以一位年长者的态度来规劝仓央嘉措:“您身份尊贵,无人能及;您聪明机灵,非寻常人家。为何不把这种优势用在佛法之上,反而醉心于俗世之中呢?”
仓央嘉措用冷冷的语气回应对方:“我再聪明,也比不过第巴手段高明;我再尊贵,那也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没有您,我哪有今日啊!”
仓央嘉措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他这是在埋怨和讽刺自己呢!本来桑结嘉措只是想劝告一下他,现在心里的火气反而更加旺盛了。
桑结嘉措的脸沉了下来,冷冷地说了一句:“既然佛爷知道自己是我一手选定的,就应该老实本分一些!从明天开始,一直到雪顿节,每天到佛祖释迦牟尼像前静思一个时辰!”
桑结嘉措说完,大袖一甩出了经堂。仓央嘉措心里也是恼火,一把将桌上的墨台砸到了地上。木质地板发出闷闷的响声,将门外阿旺仁钦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阿旺仁钦想要冲进去,可是没有佛爷的传召,他是不敢随意进去的。阿旺仁钦在门外轻轻地朝殿内喊了一声:“佛爷,您没事吧?”
仓央嘉措的情绪也平复下来,“没事!进来收拾一下吧!”
阿旺仁钦赶紧跑了进来,三两下就将地上的墨水收拾干净了。正要退出去,仓央嘉措却叫住他:“阿旺仁钦,以后你就在殿内伺候吧!”
阿旺仁钦双手合十,微微弯腰:“是!”,然后退出了大殿。
仓央嘉措闭关静修之际,贵族小姐白珍正如坐针毡。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宕桑旺波还不来找她。难道是他嫌弃自己落魄贵族的身份吗?还是他家人不同意?又或是他欲擒故纵?
白珍就这样不断地揣测着,连做生意的心思都没有了。还好他阿爸没有外出公干,否则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
转眼过了十日,宕桑旺波还是没有来找她,白珍实在是忍不住了。无论宕桑旺波是有意为之,还是被事耽误了,她都必须去看看。她也想过直接去雪城找人,可是不知道宕桑旺波是哪个家族的少爷,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珍精心打扮了一番,准备到初见的肉铺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见到人呢?白珍又想起二人见面的场景,当时宕桑旺波正和肉铺老板塔坚乃闲聊。这说明塔坚乃和宕桑旺波是认识的,说不定真的能从他那里得知宕桑旺波的消息呢!
白珍正要出门,不想好友旺美英珍邀请她参加晚上的一个宴席。换作平时,白珍一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可是现在她认识了宕桑旺波,把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对那些贵族好像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宕桑旺波家住雪城,那可是全西藏最富有、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大家族居住的地方。虽然旺美英珍是霍尔王的孙女,结交的也都是一些名门望族,可未必有宕桑旺波的身份来得高贵。既然如此,她觉得宴席也没必要去参加了。
白珍找了个借口拒绝了她:“我今日头有些痛,恐怕不能接受你的邀请了!”
旺美英珍听见好友身子不适,连忙关怀道:“没什么事吧?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看看?”
白珍又说只不过是小毛病,休息一晚就好了。然后以买肉为由,向好友旺美英珍告了辞。
白珍走到了摊子前,问:“老板,来块牛肉!”
塔坚乃跑向肉摊,拿起了一块上好的牛肉,“白珍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白珍点点头,又往里面瞄了一眼,然后低声问塔坚乃:“宕桑旺波最近有来过你这里吗?”
塔坚乃摇摇头,“他……这段时间应该是出不来了。白珍小姐,你找他有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白珍神情暗淡了下来,“他……为什么出不来了?是他家人不许吗?”
塔坚乃知道坐夏期间所有佛教中人都是不能随意外出的,这是佛陀定下的规矩,不可违逆。仓央嘉措是□□,更加不可能带头触犯禁律。可他总不能直接告诉白珍,说宕桑旺波根本不是什么贵族少爷,而是佛爷吧!
“白珍小姐要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再过几天吧,他差不多可以出来了!”塔坚乃这样回答她。
白珍心里好像得到了希望,瞬间阴郁一扫而空,“那过些天我再来吧!如果他再来你这里,请转告他,就说我一直在家中等着。”
塔坚乃答应了,白珍拿着上等的牛肉离开了铺子。总算是有了宕桑旺波的消息,她觉得连步伐都变得轻快乐很多。而塔坚乃开始担心,为自己的好友宕桑旺波,也为活佛仓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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