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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叶抒微突如其来的揽腰动作让贝耳朵感觉像被电击,腰间的皮肤简直要烧起来。

        本以为他是不小心碰到的,但待五秒钟过去了,他的手掌还是稳稳地贴在她腰上,没有挪开的意思,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被他触碰的那层皮肤比身体其他部位的皮肤温度高很多倍。

        他是故意的,意识到这点后她有点不可置信。

        一秒钟被拉得很长,脑海窜上很多想法,以至于她的目光有点闪躲,竟不敢再直视他,心跳一记高过一记,耳畔掠过热风拂面的声音,余光瞥见一道耀眼,尖锐的光,是隔壁的隔壁一家珠宝店的玻璃窗折射出来的。

        忽然,她的心跳一停。

        “等一等。”贝耳朵挣脱开叶抒微的手,快步朝那家珠宝店走去。

        叶抒微立刻跟了过去,饮品店的服务员朝他们轻喊了一句:“你们点的东西还在做呢。”

        贝耳朵站在珠宝店门口,隔着玻璃门,看见徐贞芬和一个年轻男人在一起。

        徐贞芬穿了一条淡绿色的掐腰连衣裙,鲜少见地把头发放下来,披散在腰间,她一手撑在玻璃台上,对年轻的男伴笑得妩媚,男伴接收到她含情的目光,手掌贴上她脸颊,她似乎很沉醉对方的抚摸,闭上眼睛,脸靠过去一点,男伴很知趣地低下头,用自己的唇去寻觅她嫣红的嘴唇,与此同时,贴在她脸颊上的手掌顺势滑落在她肩头,再沿着她身侧的曲线往下不客气地探寻。

        他们在公然接吻。

        贝耳朵脑袋轰的一下,短暂的眩晕后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反胃。

        “耳朵。”叶抒微来到她身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贝耳朵僵硬地侧头,眼睛努力对上叶抒微的,“我有事需要进去问一下,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会吗?五分钟就够了。”

        “你不希望我进去?”他确认。

        “嗯。”

        “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贝耳朵推门进去,径直来到吻得忘乎所以的男女面前,声音如冷水一般泼过去:“妈,你怎么在这里?”

        徐贞芬像是迎面被打了一巴掌,整颗心都火辣辣的,睁开眼,匆忙地结束和男伴的忘情之吻,转过头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女儿。

        贝耳朵的眼睛没有一丝温度地巡视在徐贞芬那宛若少女一般羞恼的脸,因为气急而起伏不停的胸口,还有脖颈左侧的一块淡紫色淤青。

        母女俩对视了整整一分钟,徐贞芬率先开口,声音很不悦:“我之前在这里定了首饰,今天来取货。”

        “他是谁?”

        “我的朋友。”

        “男朋友?”

        “这和你没关系,你话太多了。”徐贞芬的声音急躁起来,“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突然闯进来质问你妈妈?”

        “我本来也不想跑进来的,但我看见他在吻你,手还不规矩地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忍不住好奇,就进来问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闭上嘴巴!”徐贞芬喝斥,“贝耳朵,我虽然是你妈妈,但同样也是一个单身女人,交男朋友没有违法。”

        “是啊,交男朋友是你的自由,就算是找一个比爸爸小两轮的,也没有人可以干涉。”贝耳朵得到了答案,整颗心都凉下来。

        是她太天真了?她还妄想爸爸有一天会追回妈妈,她还幻想妈妈有一天会后悔,意识到此生最爱她的人是谁,跑去找爸爸承认错误。

        徐贞芬狠狠地皱眉,女儿的冷嘲热讽让她颜面尽失,也把她从刚才的美妙情景猝然拉到现下这尴尬又讨厌的处境,她惯性摆出长辈的架势:“贝耳朵,你给我适可而止,别再挑战我的耐心。现在立刻给我出去,不许打扰我的约会。”

        “约会?好,你什么时候结束就马上给我打电话,我有事情和你说。”

        “你反了你?你以为我是你的女儿?我做什么,交什么朋友还要向你报备?”徐贞芬烦躁地伸手划了一个出去的姿势,“废话少说,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贝耳朵看着徐贞芬快爆发的眼神,一点也不慌张,转而看向她的男伴,他穿着精致的紧身西装,看上去身材很好,因为年轻,连眼睛都灼亮得和火似的,肤色更是健康的麦色,嘴唇惯性地流露出惬意的笑意,似乎完全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反倒是像看好戏一样轻松自在。

        贝耳朵内心的反感骤升,这样的男人连爸爸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却是徐贞芬向来迷恋的类型。

        以前有过一次,现在又有了一次。

        “芬,你女儿长得很漂亮,和你好像。”男伴的声音十分温柔,“尤其是眼睛。”

        “我长得随我爸爸。”贝耳朵回了他一句,又看向徐贞芬,吐出那一句压在心里很久的话,“你真的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他吗?”

        一句话勾起了徐贞芬最狼狈的记忆,几乎如洪水般奔腾而来。

        贝耳朵十一岁的时候,贝衡安受伤住院了近两个月,其中一个周末,她结束加班,同组的男同事殷切地送她回家,并且送上了楼,开门的刹那,对方有意无意地用手探向她的腿,暧昧的举动戳破了半年来滋生的情愫,她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转过身和他拥吻在一起。

        他们从门口一直挪到客厅的沙发上,吻得忘乎所以,直到对方迫不及待地挑开她第一颗衬衣扣子,她才仓促地喊停,推开他,费力起身:“谢谢你送我回家,但别在这里。”

        男同事笑了笑,整了整衣服,说了声明见就离开了。

        她头发凌乱,思绪混杂地静坐在沙发上,直到听见小房间传来书本落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直接冲过去,扭动门把开了门,看见贝耳朵正弯腰捡书。

        “你怎么在家?”她震惊了,照例说女儿应该在奶奶家。

        “睡不惯奶奶家的硬板床,我就回来了。”贝耳朵当时声音和表情都很正常,“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刚才睡着了,都没听见。”

        “刚回来。”她故作镇定地回答,心里却慌张到了极点,猜疑女儿有没有听到刚才的动静。

        “那你去休息吧,我再看会书。”贝耳朵仿佛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捡起书后重新坐回小沙发,认真地读。

        ……

        此刻,徐贞芬看着女儿那透着了然,似乎早就知情的眼睛,带着责问和怜悯,一种羞辱感如同虫蚁爬上后背。

        “你真的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他吗?”贝耳朵重复。

        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尖般凌迟徐贞芬的神经,瞬间,整个明亮的店堂急速地旋转起来,她缺氧一般地呼吸困难,整个胸口憋闷得令她陷入黑暗的恐惧。

        “你对不起他。”贝耳朵轻喃。

        “够了!”徐贞芬歇斯底里地喊出来,在极度焦躁下,面色薄脆如白纸,“你要在这里逼疯我吗?!滚出去!”

        贝耳朵不动。

        “你耳朵聋了?!让你滚出去!马上滚!不要让我看见你!”徐贞芬抬起手臂,狠狠地朝贝耳朵的方向劈下去。

        手掌离贝耳朵的脸还有一寸的距离,手腕却被一股利落的力量牵制住。

        贝耳朵抬眸,看见那熟悉可亲的手指,他及时扼住了徐贞芬的暴力。

        “不管你是谁,都没有资格对她动手。”叶抒微松开徐贞芬的手,把贝耳朵拉后两步,手臂轻轻搭在她肩上,声音冷而郑重,“打人是不对的,打她是绝对不行的。”

        徐贞芬喘着气,丧失了最后一点力气,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男伴立刻扶住她体贴道:“芬,你怎么了。”

        “我们走吧。”徐贞芬轻声。

        男伴善解人意地陪她离开,徐贞芬走了几步停下,转过来对贝耳朵冷声:“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存有怨恨,觉得我不配做你母亲。好,我承认我的确没做好,把你教育成今这样。既然你已经对我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我也不想再勉强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过问你的事情,你过得如何和我没关系,反正你早成年了,我该尽的责任也尽了,剩下的你自己去安排。”

        等徐贞芬和男伴消失在门外,贝耳朵的耳朵嗡嗡直响。

        照例说,她已经二十五岁了,不是十五岁,更不是五岁,被母亲当众放话抛弃,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实,何况她们的关系一直称不上亲密。

        可为什么,心里如无人的旷野一样荒凉。

        下一秒,肩膀上多了一股沉沉的暖力。

        叶抒微弯下腰来,连同最温暖的呼吸。

        直到和她的眼睛平视,他看清楚了里面的情绪,问道:“你想哭?”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她的眼睛秒速湿了,抬手去擦,声音沙哑:“没有。”

        他握住她的手,拿下来:“想哭没必要忍着,我有个地方可以让你哭个畅快。”

        五分钟后,叶抒微带贝耳朵来到拐角处的一棵大树下,止步后,双手按住她的肩膀。

        “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贝耳朵哽咽,她已经准备好大哭一场解压,本以为他会带她到一处隐秘的地方,让她好好宣泄郁结的情绪,却没想到是路口,随时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车。

        “不,我指的是这里。”他把她推进自己宽敞的胸膛。

        贝耳朵:“……”

        “你可以开始了。”见她没有动静,他伸手一揉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

        贝耳朵吸了吸鼻子:“你不嫌我的鼻涕会弄脏你的衣服?”

        “你随意。”他淡定。

        “那……我开始了。”贝耳朵酝酿了一下,却突然感觉情绪被卡主了,有点哭不出来,于是抬起脑袋,微红的眼睛认真地看他,“我的泪点突然被拉高了,你能不能说一句话让我马上泪奔的?”

        他闻言伸出两指捏了捏她的脸:“看着不胖,没想到可以捏出这么多。”

        “……”

        结果是,贝耳朵在某人宽敞,温暖,安全感十足的胸膛上哭了整整半小时。

        她哭的时候什么都不说,只是哭,等哭到尽头,才抱怨了一句自己从小在母亲眼里就是个负担,一直被她嫌弃,然后隐约听到叶抒微低声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贝耳朵含糊道。

        “没什么。”他拿出纸巾给她擤鼻涕。

        她虽然狐疑,但因为正陷入伤感没有去追究,忽略了他那句内心话。

        他说的是,她嫌你是个负担把你丢了也好,也便于我接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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