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8章 十一点

“我警告大家，这个计划，一旦参与，谁他妈也别想做缩头乌龟，否则，我齐春发第一个不答应！”在地下室里，齐春发声音冰冷，如野兽低吼一般，震慑着地下室里的所有人。

大家一致点头认可：“没什么好反悔的，既然参与进来，就没打算活着。”

朱友亮却脸色有些发白，他不仅仅得了心脏病，如今心脏已经有一小部分出现心肌坏死甚至心衰的迹象，在不久前，他还检查出食道癌，如今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坐在他身边两侧的人，都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兄弟，这俩人不仅仅是他的发小，更是他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人，一个是齐春发，另一个是崔涛。

这么多年，很多事情，不仅仅是朱友亮放在心上，就是他们两个，也一日没有忘记。

当朱友亮回想起女儿被撞死的那一天，朱友亮真恨不得把那些畜生送上法庭，让他们一个个都去死，可是，崔涛混迹社会那么多年，他很清楚，凭借陶峰他们的能力，判他们死刑，那永远不可能。

而且，人家既然能够拿到交警队意外事故的鉴定报告，背后也一定花了不少钱。

之后，崔涛联系了还在部队的齐春发，把这件事告诉他，齐春发当初只留下一句话，‘等我回来！’

再之后，在崔涛的鼓动下，朱友亮改变了主意，与其等待法律的制裁，倒不如，他亲手制裁这些人。

可，这背后，不仅仅是一场车祸那么简单，朱友亮原本就和陶峰认识，还有华子峰，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利益，已经根深蒂固，朱友亮一直怀疑，可能是因为那件事，他们才会故意制造这场车祸。

朱友亮拦住了想要用证据咬死对方的楚天江，又在方尚科面前许下承诺，会让这些人一个个得到惩罚以后，他们在法院同意了民事调解，让这件事很快平息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朱友亮开始调查，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朱友亮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这是挑衅，这是欺辱，这是霸凌！

陶峰与华子峰他们之所以要撞死朱友亮的女儿，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想以此来恐吓刘志河，想要吓破刘志河的胆，他们想要以最低的价格，甚至低到不花钱的地步去搞到这项工程全部的利益。

他们背后研究出的方案，竟然是对朱友亮下手，因为朱友亮的背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材料员兼采买，可是朱友亮与刘志河的关系，却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

他们更清楚，朱友亮通过刘志河捞到了不少油水，而他们，却被隔绝在外。

他们清楚，只有朱友亮彻底被征服，刘志河彻底被搞垮，他们才有机会占据最大的利益。

然而，那天他们喝了很多酒，为了让这件事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瞒天过海，他们拉上了几个朋友，喝完酒，华子峰故意怂恿陶峰开车，走着他们早已经探查好的路，那条路，朱友亮的女儿经常在那里玩。

他们只是像吓唬孩子，只是想制造一起小意外，哪怕只是让孩子受一些小伤。

可……

他们因为喝酒，却把事情闹大，两死三伤，这件事，他们理亏，甚至，他们有可能因此坐牢，这个秘密，被他们永远埋在心底，不敢再提起分毫。

而他们也认赔，已经不在乎赚不赚钱了，只要能够平息，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

大概是老天眷顾吧，或者，朱友亮给了他们继续活下去的机会，朱友亮在法院调解里，放弃了追究责任，继续追查下去。

而朱友亮自己，通过一些途径，终于知道了背后的真相。

不久后，朱友亮与崔涛和刘志河商议，最后，他们决定，复仇！

刘志河也清楚，自己贪污了太多的钱，背后的事情，一旦被人捅出来，不管其中任何一项，他都会坐牢，他放弃了城建局的工作，通过朱友亮给他的一大笔钱，疏通了很多关系，最后转去民政局，主管殡葬行业。

随后，朱友亮几人构思了一个不会引起人怀疑，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复仇，你个计划，便是诈死。

当一切都顺理成章以后，朱友亮离开了雨阳市，开始他的人生旅途，这些日子，朱友亮没有身份，他躲在乡下，躲在深山，躲在小煤窑里出苦力。

直到他期待的那一天，华珠死了。

再之后，朱友亮倾尽他所有的积蓄，找到了方敏，通过方敏，朱友亮成功杀死了柳恒河的儿子，柳弋阳。

然而，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当朱友亮搞到了新的身份，并且可以名正言顺回到雨阳市的时候，楚红意外见到了他，并且知道了他的计划，楚红一双眼红的吓人，如果要复仇，楚红绝不会置身事外。

之后，朱友亮和楚红重新在一起过了一阵子，有了如今的孩子。

可好景不长，朱友亮的身份不能长时间留在雨阳市，朱友亮选择去了通力煤矿下井，维持生计，等待下一次复仇的计划，那就是齐春发归来。

一场噩耗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食道癌的确诊，预示着朱友亮的生命所剩不多。

在联系崔涛与刘志河以后，齐春发在得到消息后不久，回来了。

齐春发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去询问任何前因后果，他只用了半个月时间，构思了一套完美计划。

再地下室里，齐春发召集了所有人，他要为朱友亮复仇，他要让这一切，成为那些人的噩梦，他是一个实干派，他说到做到。

当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甚至同意齐春发的计划以后，地下室里，所有人向刘志河深深鞠了一躬。

……

一切计划推进的都很顺利，唯一的遗憾，他们的队伍里，少了一个人，刘志河。

刘志河死了，在他临死前的挣扎中，朱友亮差一点就阻止了齐春发，但是，朱友亮永远记得，刘志河那句感人肺腑的话：“当年你的女儿因你我而死，今天，为了你的女儿，为了我们的计划能够继续下去，我放弃了我的生命，放弃了我人生中的一切，如果有一天方敏回来，告诉她，我还爱着她！”

在一切都很顺利的背后，朱友亮他们嗅到了一些气息，这些气息，是警察留下的压迫感。

他们查案的进度很快。

当老蔫说事扔出第二期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沿着他们不可控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地下室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齐春发也是一脸的无奈与焦虑，他们还有太多的计划没有实施，他们还有太多复仇的手段还没有用上，可是，他们已经被挤在角落里，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已经毫无反抗的能力了。

朱友亮这一次没有选择沉默，他终于开口，然而，此时他的身体已经相比从前差了许多，这些日子，虽然一直在小诊所里打针续命，但是刘志河的弟弟刘志阳落网，这一天朱友亮早就想到了，但是，他没料到会来的这么早。

朱友亮唯一的期望，所有人都能够活着。

如果真的到了不可逆转的那一天，朱友亮告诉齐春发，告诉崔涛，告诉楚天江，告诉……

活着，只有活着，才是最真实的。

他是个病人，也是个废人，他不希望因为他，让所有人都去死，刘志河已经死了，他不想再有谁因他而死。

也正是这个原因，朱友亮没有把楚红叫来，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就已然把楚红排除在外，虽然楚红参与了计划，但是任何线索，都没办法坐实楚红，只要楚红不露出马脚，一切，都会慢慢与她脱离关系。

而这一次，朱友亮自作主张，烧毁了齐春发当初做的所有计划，他冷笑着，看着地下室里的所有人，他知道，自己的执念，该放一放了。

……

当齐春发带回楚红的那一刻起，朱友亮很清楚，楚红已经脱不开干系了。

从江涛揪着楚红不放的那一刻起，楚红的身份已经暴露，朱友亮自己的身份也已然暴露。

终于，齐春发在市人民医院里找到了楚红，并且把她平安带回来了。

朱友亮唯一能为楚红做的，只有杀死陶峰。

至于其它人，朱友亮已经无力再去理会了。

朱友亮为齐春发谋划了离开的机会，并且通过自己的关系，买通了渔船，连夜送齐春发离开。

但是，齐春发的离开，朱友亮不能在为他送行。

朱友亮也清楚，如果当面说出这一切，齐春发不会同意，甚至，朱友亮根本没办法强行送走齐春发，他在与楚红谋划如何杀死陶峰以后，只是发了一条短信给齐春发，再之后，朱友亮摔掉电话，不再与任何人联系。

那一刻，朱友亮希望，崔涛能够把一切推给自己。

那一刻，朱友亮希望楚天江这个傻子，不要给自己找麻烦，该承认的承认，不该承认的，全部推给自己。

那一刻，朱友亮只希望，齐春发可以尽快离开，他给齐春发约定的时间在晚上十一点，只要过了十一点，一切，都无所谓了。

唯有那些朱友亮早已经准备好的爆炸新闻，一定会搞得满城风雨，这也是朱友亮最后的倔强了，既然要轰轰烈烈，我便不再苟且偷生。

……

朱友亮的目光没有再次抬起去看墙上的电子表，而此时的江涛，仍旧眯着眼打量着朱友亮。

这个朱友亮一次次看表，必然有原因，他究竟还谋划了什么？

但是朱友亮的眼神开始涣散，这说明，朱友亮脑子里在思考着什么，如何撬开他的嘴，这是目前最大的难题。

许久。

当朱友亮目光重新扫向墙上的电子表时，江涛点燃一根烟抽了口，把烟盒丢给朱友亮：“来一根？”

“你不是应该问我些什么吗？”朱友亮感觉很诧异，江涛居然耐住了性子，还给他烟抽。

但是他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答复，此刻的江涛根本不理他，一旁的刑警也自顾自玩起了手机，审讯室里，仿佛安静的有些过分。

朱友亮又一次瞧一眼电子表，已经十点五十了，还有十分钟，还有十分钟齐春发就要离开了，他一走，一切，都将与他再无瓜葛，朱友亮会揽下所有的罪过，一力承担。

时间一份份过去，当电子表显示十点五十九分的时候，朱友亮突然笑了：“我愿意交代。”

“呵，果然被我猜中了，你心里期待的时间到了？”江涛也回头瞥一眼电子表，此刻正好是十一点。

朱友亮等待这个时间，预示着什么？

当江涛再次看向朱友亮的同时，朱友亮邪恶的笑着：“我留给你们一份大礼，我建议你去搜一搜老蔫说事，看完以后，我想，你应该会有更多的问题想要问我。”

叶敏的电话也卡在十一点左右打了进来。

此刻江涛正在观看老蔫说事，老蔫说事里，介绍了华子峰与王淑华被害的过程以及原因，可当江涛还没有看完的时候，电话打进来，视频被迫停止。

江涛拿起电话，应一声：“有发现了？”

电话里叶敏喘着粗气：“江队，我查到了一些线索，这会正在向局里赶。”

“什么线索？”江涛蹙起眉，困惑着问道。

“我通过一些曾经在建筑工地长期打工的人了解到，这张照片的背景，是北极光工程的建筑工地，这是当初建造楼盘时留下的照片，这个工程大概在六年前开始动工，参与的公司非常多，最大的股东，便是朱友亮当初工作的那家公司，宇阳房地产。”叶敏说完，响起了汽车的关门声：“砰。”

江涛陷入思索，片刻后，江涛又问：“还有吗？”

这时候，江涛的目光落在朱友亮身上，此刻审讯室里的朱友亮依旧显得很平静，但是这种平静与先前不同，先前朱友亮虽然表现的很平静，但是他时常去看电子表，心底里还是带着一丝紧张和期盼。

但是这会，他连瞧都不瞧电子表一眼，说明，他心中的目的达到了，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事了。

电话里，叶敏继续说道：“这个工程实际上很大，参与的公司那么多，原本查不出什么头绪，但是我翻阅了一下笔记，我发现，当时陶峰所在的钢铁厂也参与在这个项目中，还有华子峰以前所在的公司，也有参与这个项目，那时候华子峰是个项目经理，背后实权很大，朱友亮所在的分公司负责材料供应，主要合作的就是陶峰与华子峰，而刘志河，是项目总监，这项工程最后的一些审批，都逃不过刘志河的手。”

“也就是说，他们背后，存在着很大的利益关系？”江涛眯起眼，这条线索，会不会是五年前车祸的诱因呢？

可是江涛搞不明白，如果他们之间存在利益，死的不应该是刘志河的家人吗，那朱友亮为何会是受害者？

就在江涛脑子里有些乱的时候，叶敏又补一句：“陶峰是负责供应，华子峰是负责消耗，他们之间本就存在一个利益差，而这个利益差之间的大小开关，就在刘志河与朱友亮手里。”

“原来如此！”江涛心中豁然开朗，一切，都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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