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1章 朱友亮开口

“真相是永远不会被埋没的，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审讯室里，江涛看着眼前的朱友亮，不知道为何，心里忽然涌起很多感慨，甚至，江涛觉得这个朱友亮有一些可怜。

从十一点以后，朱友亮整个人仿佛放松了，虽然他的表情始终没有太大变化，但是从细节上看，他似乎放弃挣扎了。

但是江涛并没有急着去审问朱友亮，反而去寻找更多的线索和证据，目前，江涛与朱友亮之间的关系就好似博弈一般，谁的筹码多，谁的胜算就会更大一些。

当然，朱友亮已经没有博弈的机会了，因为无论输赢，他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就在江涛回到刑侦支队的办公区，与姜宇他们一起寻找齐春发的行动轨迹时，老赵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老赵把朱友亮身患绝症，已经在小诊所打针维持很久的消息告诉江涛，并且告诉江涛，老赵拿到了一把钥匙，一把朱友亮落在小诊所的钥匙，但是目前还不知道这把钥匙究竟是开什么用的。

还有，朱友亮之所以一直注意时间，从老赵他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他极有可能在吸引警方的注意，想要掩盖什么，而这背后值得他掩盖的真相，只有齐春发，毕竟齐春发还没有落网。

再之后，老赵直接命令江涛尽快撬开朱友亮的嘴，争取尽早结案。

可，齐春发的行动轨迹目前还没有完全掌握，几个人之间的作案细节还没有掌握，这时候提审朱友亮，江涛感觉希望渺茫。

然而，老赵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并且把压力全部放在江涛这里，显然他们提审崔涛和楚天江几人，还没有实质进展。

但是有一条线索值得注意，那就是在网吧被抓的少年已经通过照片辨认，给他一千块并且让他把老蔫说事第三期传到网上的人，就是朱友亮，这么说，先前老蔫说事的上传者，十有八九都是朱友亮背后运作的。

而那个女人，是崔涛的女友，两人的恋爱关系已经发展一段时间了，今天出去看电影，吃饭，都是崔涛临时安排的，从这一点上看，这是崔涛故意设的套，也是想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那个打给胡桃派出所的神秘电话，估计是他们设计好的，就是想让警方以为楚红还在春城县，这样一来，警方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在春城县，恰巧这时，崔涛把他的女友约了出来，演了这一出戏。

老赵还提出一个观点，或者说，这个观点也有燕兴的功劳，那就是他们这一次的行动并不统一，朱友亮和楚红的目标是陶峰，他们直奔市人民医院而去，在实施计划前，他们在万方小区搞了一场恶作剧，吸引警方的注意。

但是崔涛的做法，希望警方认为楚红在春城县，而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春城县，这一点和朱友亮在万方小区搞的事情目的一样，两者冲突，为什么他们要铤而走险，做着同样意义的事情呢，答案只有一个，这些日子警方一直在盯着崔涛，使得他们之间，断了联系。

而楚天江的反应却无比安静，甚至说，楚天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样又一次被带走。

最核心的问题是齐春发，既然陶峰和楚红决定亲自动手，齐春发这时候应该躲起来才对，可偏偏他出现在医院，而且，冒着被盯上，甚至被抓捕的危险，这背后只有一种解释，齐春发并不知道朱友亮要这么做。

或者说，齐春发并不想朱友亮和楚红这么做，所以他才会冒险跟来。

此时审讯室里，朱友亮见到江涛进来，他忽然笑了，笑的很洒脱：“能给我一支烟吗？”

通常要烟的人，都是放下戒备，准备交代一切的节奏，江涛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朱友亮也想坦白从宽了吗？

江涛拿出兜里的烟，自己叼一根点上，剩下的烟全部丢给朱友亮，一双眼静静的打量着朱友亮。

朱友亮自顾自的抽烟，目光凝聚在点燃的烟头上，却不看江涛一眼。

不一会的工夫，审讯室里已经烟雾缭绕，两个人对着抽烟，这场景，在场警员全都看愣了。

观察室里，吴静带着苏桃与王刚走了进来，他们没有在春城县多做停留，当听说陶峰已死，朱友亮落网以后，吴静的第一想法，就是去看看陶峰的尸体，是否有什么可以寻找的痕迹，第二，她想看看，江涛是如何撬开朱友亮这张铁嘴的。

可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吴静就这样静静看着审讯室里两个对着抽烟的男人，一旁还有几个旁观的警员，吴静彻底无语。

一旁的王刚也直皱眉，一边调侃，一边打趣，最后索性推开审讯室的门，把自己兜里的一盒软云直接放在江涛的跟前：“江队，烟管够。”

“出去。”江涛瞪一眼王刚，把他给撵了出去。

苏桃则咂咂嘴：“唉呀妈呀，江队这是玩的什么套路？”

时间过去很久，朱友亮心满意足的扔掉眼头，一双眼幽幽的看着江涛：“呵呵，我想你们一定很急着让我开口吧？”

“如今掌握的证据，足够给你定罪了，你开口不开口，我们都有足够的证据起诉你，让你承担一切，只是，有些人如果没有犯重罪，却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送进监狱，甚至送上断头台，那就不值当了，所以，审问你，是给你机会，也是给别人机会。”江涛避重就轻，没有正面回答朱友亮的话。

朱友亮尴尬的笑着：“以我对崔涛的了解，还有我小舅子的了解，这俩人，估计也不会轻易开口的。”

“那又如何，我们的证据足够零口供起诉你们。”江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是吗？”朱友亮一双眼玩味的看着江涛，这表情，似乎想要看穿江涛心里的想法一般。

审讯室里的气氛很紧张，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此刻所有的警员都凝视着朱友亮，他们很想知道，朱友亮会不会开口—交代一切。

而朱友亮却仍旧一副不着急的架势，淡淡笑道：“我媳妇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参与过，甚至不知情，我可以证明。”

“是吗，陶峰的死，和她也没有关系吗，就算之前的事情她不知道，但是从陶筱娟被杀开始，她就已经回不了头了，陶峰死亡现场，只有她一个人在病房里，你觉得，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江涛目光冷漠的注视着朱友亮。

朱友亮身子突然一软，微微抖了一下。

或许，他太在乎自己的妻子了，所以，这时候他更想给妻子洗脱嫌疑，但是他忘了，从他和楚红回到雨阳市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断了自己的退路。

楚红最想杀死的，就是陶峰。

而当初计划的，却是陶峰最后一个死。

可以说，朱友亮有很多次都后悔当初的计划，他应该先处死陶峰，而后再把其余人逐一弄死，或许，他会被警方盯上，但是，至少杀死陶峰的时候，不用这么仓促。

朱友亮仿佛情绪崩溃一般，仰头笑了几声。

这笑声很绝望。

“自古成王败寇，这一次我朱友亮，认了。”朱友亮目光深邃的看着江涛，又看了看一旁的双面镜，就仿佛他能够看见双面镜背后的观察室一般。

许久。

朱友亮身子慢慢顶住座椅的靠背，这样会舒服不少。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朱友亮回忆着，描述着他口中的故事，一切的根源，都是从五年前车祸开始的。

那时候，朱友亮刚刚把孩子接回来，因为每天孩子都要在外面玩耍一会，到了五点以后，孩子就会进屋写作业，然后饱饱的吃上一顿，晚上看看书，复习一下白天的知识点，也就该睡觉了。

每天都是如此。

而周围的邻居，很多都是女儿的同班同学，尤其是她们五个人很喜欢在一起玩，整日里黏在一起，倒也让家人放心。

可就在那一天，窗外的一声巨响，一切都结束了。

当朱友亮跑出门外，发现女儿已经被撞出去很远，整个脸已经被血染红的时候，他绝望的哭喊着，求救着，当救护车赶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朱倩倩死了。

方尚科也同样绝望的坐在地上，抱着女儿的尸体，哭嚎。

那几个躲闪快的孩子，被送去了医院。

直到朱友亮从痛苦中回过神时，他才发现，驾车的人竟然是陶峰，车里坐的，竟然是华子峰他们几个人。

当时朱友亮已经红了眼，如果不是交警及时赶到，朱友亮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杀死在车中，甚至，朱友亮有那一刻闪过一个想法，一把火，把他们全部送走。

再之后，警方给出的事故鉴定，是交通意外。

期间，华子峰的妻子没少在交警队闹，她傲慢，无礼，甚至用钱侮辱朱友亮他们。

而朱友亮也曾一次次游走在愤怒的边缘，只需要再加把火，他就会当场爆发，杀死陶峰他们几人。

之后，楚天江闻讯赶了回来，楚天江得知姐姐的女儿没了，他愤怒的拿起菜刀，打了电话准备叫人，用武力解决这一切，但最终被他姐姐给劝住了。

再之后，朱友亮与崔涛他们商议，在崔涛的建议下，朱友亮决定寻找机会复仇，而不是把他们送上法庭。

朱友亮说服了楚天江，最后同意了法院的调解。

或许，陶峰他们以为是他们的实力，他们的金钱震慑住朱友亮他们，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

朱友亮找到了方尚科，并且和方尚科达成协议，朱友亮承诺，用不了几年，仇人会一个个死去，方尚科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只需要同意法院调解，他只需要静静等待就行。

但是芈庄一次次找上门，他自认为是来道歉，可在朱友亮看来，这就是一种挑衅，一种炫耀，他们没事了，还可以在朱友亮面前晃悠。

朱友亮与刘志河，楚天江几人商议，决定弄死芈庄。

恰巧，一个瞒天过海，诈死的计划已经孕育而生，芈庄是最好的代替品，之后，朱友亮特意叫来方尚科，让方尚科观摩，他们是如何处死芈庄，并且当着方尚科的面承诺，会有跟多的人付出代价。

在刘志阳的帮助下，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进行着。朱友亮也有机会脱身，离开雨阳市，打从走的那一天，朱友亮便已经发誓，不报此仇，这世间，再无朱友亮此人。

随后的供词里，朱友亮坦言，一切都是他一人所为，崔涛，楚天江，刘志河这些人，不过是帮忙而已。

楚红起先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即便后来她知道了，朱友亮也没有给楚红参与的机会，只是杀死陶峰这一环，朱友亮一个人做不来，恰巧楚红在身边，朱友亮劝说楚红，才实施了最后的计划。

一切，都是他朱友亮一人做的，所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朱友亮不愿意任何人替他背锅。

这个故事足足说了三个多小时，江涛不禁蹙起眉头，朱友亮这供述，整体走向与警方侧写的并无太大差别，可以说，朱友亮的确说了实话。

但是，在案件的具体过程中，朱友亮却耍了小聪明，他想一个人担下所有罪名，即便那些人参与了，也是从犯，罪不至死，顶多坐几年或者十几年牢，但总有出来的一天。

然而，这复杂的案情背后，没有这些人帮忙，没有他们的鼎力相助，凭借朱友亮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做到这些？

况且，他朱友亮一个将死之人，就算揽下全部罪责，难道警方就会容许他如此胡闹吗？

江涛拿起桌上的软云，点燃一根抽了一口，此刻，审讯室里的烟雾已经很浓了，但是江涛没时间理会这些，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并不是过去案子发生的那些细节，毕竟从线索上，从证据上来看，一切都已经闭合，江涛他们也基本上了解了大概。

但是，朱友亮今晚为何会如此在意十一点钟，他在筹划什么？

还有，朱友亮落在诊所的钥匙，究竟是故意留下的还是忘在那里了，这钥匙，究竟是干嘛用的？

齐春发还在逃，朱友亮一定知道他的下落，必须从朱友亮口中得到齐春发的藏身地点。

剩下的如楚天江，崔涛，还有楚天江的那些小弟，究竟该判怎样的刑罚，究竟参与了多少，是否直接犯罪，那已由不得朱友亮一句话，一通供词可以决定的了。

至于楚红，江涛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去深问了，杀死陶峰这一项罪名，已经足以送她上断头台了。

当年的一场车祸，当年陶峰与华子峰的一己私欲，酿成了今天的惨祸。

他们害了自己，更害了家人，如今品来，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想到这些，江涛苦笑一声：“说吧，齐春发究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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