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青衣楼主到底是谁，尚无定论。虽然玉连城认为独孤一鹤的嫌疑较小，但她还是存心试探一下。
“青衣第一楼有一百零八道机关，他若是真的青衣楼主，就肯定熟知这些机关，自然能毫发无伤的避开这些机关。”
陆小凤问道：“那他万一不是呢？”
独孤一鹤与他们隔得不远，何况他内力深厚，耳力之灵敏，早已将这二人的对话停入耳中。
玉连城本来就没刻意背着他说话，见他发现，也没不好意思，反而直接走到他面前假意关心道：“掌门若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在外面等着也可以。”
独孤一鹤心说：那感情好啊！谁愿意去探这龙潭虎穴。
可他还是峨嵋派掌门，武林中名声最盛的几人之一。不能示弱，何况他也不是个会示弱的人，这激将法他不吃也得吃。
独孤一鹤面上不甚在意的对着玉连城冷哼一声：“区区几道机关，老夫尚且不放在眼里。”
玉连城回以冷笑两声。
这时，花满楼出声道：“独孤掌门，不嫌弃的话，可否让我一起同行？”
花满楼看出了玉连城故意设套让独孤一鹤送死的意图，也看出了独孤一鹤迫于名声，不得不答应的处境。
他没有惊讶于她的狠辣，他早就听说过沙漠中的人狡猾奸诈，何况她日后还要管理偌大的西方魔教，性格若是不狠辣果决，玉罗刹也不会放心把自己大半辈子打下来的基业交给她。
只是，花满楼直觉认为玉连城有事瞒着他。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这也许是上天对于他失明的补偿。
独孤一鹤先前对她的态度并不好，但玉连城已经在口头上争了回来，又为何要逼迫独孤一鹤进青衣楼送死？
只是现在他没有机会单独问清玉连城这么做的缘由，也无法坐视独孤一鹤被她算计至死。便主动提议要与独孤一鹤同去青衣楼探路。
只是花满楼一提议，尚且不明状况的峨眉四秀也积极响应，要跟随独孤一鹤的脚步，前去青衣楼探查。
独孤一鹤立即大声呵斥道：“少过来添乱。”
峨眉四秀低下头，脸上不知是因为做错事，还是被师父当众呵斥而感到丢脸，面上红了一片。
见此情景，独孤一鹤只是扫了一眼四名弟子，没有做任何解释，便走进了青衣楼。
在徒弟们心中，独孤一鹤是无所畏惧的峨眉掌门。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人。
机关无眼，独孤一鹤自己可以出事，但不能让峨嵋派的下一代跟着自己涉险。但他不能直接说出心中顾忌，以免自己威风扫地。便故作凶相，将峨嵋四秀呵斥一番，让她们在楼外等候。
峨嵋四秀没明白独孤一鹤的用意，还以为是独孤一鹤嫌她们没用是拖累。局外人陆小凤却看出来了，他走上前去安慰了她们几句。马秀真的头更低了，抿起嘴：“谢谢你，陆大侠。”
陆小凤对她笑了笑，随后也紧随独孤一鹤脚步，走进了青衣楼。
但他没想到玉连城也跟着进了青衣楼。玉连城进来，西门吹雪自然也不可能独自站在外头。
玉连城走进青衣楼的瞬间，忽然觉得不对劲。她觉得有人在盯着她们。
随即一个后空翻，玉连城落到了霍天青身后，抓住他的衣服，带着他一同掠进了青衣楼。
霍天青没料到会被玉连城暗算，更没料到玉连城武功如此高。原以为万无一失，这些人都会命丧在青衣楼的一百零八道机关下，不禁松懈了一刻。却不料这一瞬间的轻敌竟然被玉连城看出了他的破绽，将他也擒入了青衣楼。
真是失算。
霍天青不知玉连城武功胜过自己多少，不宜与她刀兵相见，便佯装生气：“玉姑娘，你为何要将我强行带入这青衣楼？”
玉连城浅笑着反问：“难道霍总管不想知道是谁在珠光宝气阁的地盘上建的这栋楼吗？”
霍天青还是摆出一副因为被玉连城偷袭，所以面带怒色的样子，愤恨的甩了下宽袖，没好气的说道：“反正珠光宝气阁已经是丹凤公主的，和我没关系了，我又何必再管这楼是谁的。”
“话虽如此，可丹凤公主是杀害阎大老板的凶手，又似乎与这青衣楼的主人关系匪浅。”她慢慢道，“青衣楼霍总管不管，可这青衣楼的主人霍总管难道也不想管？”
玉连城话音刚落，西门吹雪就合上了青衣楼的大门。
霍天青心说：这是看软的来不成要来硬的了？
一个西门吹雪就已经让他头疼了，再来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玉连城……他虽然性格高傲，但也不是不能曲意逢迎的人，眼下性命要紧。
霍天青连忙赔笑道：“这我当然要管。阎大老板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能不帮他报仇。”
玉连城笑道：“霍总管真是难得一见的忠仆。”
···
许是独孤一鹤和花满楼、陆小凤三人在前面探路，把机关都踩完了。玉连城三人竟然一个机关都没碰上就追上了花满楼等人。
花满楼一见到玉连城，心中百感交集。感动于玉连城不顾危险追进青衣楼找他，愧疚自己的举动害得玉连城陷入危险。
花满楼叹了口气：“抱歉。”
玉连城说：“没事，就算你不来，我还是会跟着独孤一鹤进来的。”她小声说，“不亲眼看着，我是不会打消对独孤一鹤的猜测的。”
独孤一鹤背对着玉连城‘哼’了一声。
玉连城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独孤一鹤，继续问花满楼：“我刚刚追过来的时候，什么动静都没听到。你们没踩到机关吗？”
花满楼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道：“这栋楼的主人是霍休。”
玉连城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花满楼答道：“你见到门上的‘推’字了没有？独孤掌门认出了那是霍休的字迹。”
独孤一鹤接话道：“上官木此人最喜欢故布疑阵，他在门上写了个‘推’字，来寻仇的人不会推门，不是寻仇的却会照做。不照做就踩中了机关。”
他继续不屑道：“50年过去，没想到他还是喜欢用这些没用的小伎俩。”
“50年没见，平将军还是如此磊落。”路的尽头传来另一个年迈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光凭这道声音，就能看出声音的主人内功修为之深厚。
听见声音后，独孤一鹤加快步伐，玉连城等人也紧跟着他，走到了山腹中。
一见到霍休本人，玉连城二话不说就点住了霍天青的穴道，省得他一个不注意逃了，或者背刺他们。
山腹中除了霍休，还有丹凤公主。丹凤公主被铁链锁在一旁，一见到陆小凤就大声哭喊道：“陆小凤，快救我！这个人就是青衣楼楼主。”
独孤一鹤伸手挡住陆小凤去路，转头对玉连城说：“去，给我打她两巴掌！”
玉连城：“？”
丹凤公主既吃惊又害怕：“平独鹤，你是想杀了我，然后将金鹏王朝的财富据为己有吗？难道你已和霍休同流合污？”
独孤一鹤冷笑：“不肖子孙，还有脸来要金鹏王朝的遗产。念你是公主的份上，老夫才没有亲自动手给你几个巴掌。”
随后独孤一鹤又指着丹凤公主命令玉连城：“你去给我打她几个巴掌。”
玉连城给了他一个白眼。老头子当自己是谁呢，还敢来指挥她做事。
见玉连城拒不配合，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在江湖上唯我独尊，众星捧月惯了的独孤一鹤一口闷气卡在心头，死瞪着玉连城，想骂她几句出气，又与她非亲非故，连一个骂人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一个人僵在原地半天，也没等到玉连城给他一个台阶下，向他赔礼道歉。甚至花满楼、陆小凤等人也没来做和事佬，骂几句玉连城不懂事之类的话来平息独孤一鹤的怒火。
坐在山腹中间的石台上的霍休笑呵呵道：“五十年过去，平将军也垂垂老矣，可没想到这牛脾气比起年轻时，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眼下竟跟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计较起来。”
霍休这一句话，虽然带着满满的嘲讽之意，但却给了独孤一鹤一个台阶下。独孤一鹤按下和玉连城的争端，转而拔/出刀指着霍休。
陆小凤趁着这两个人对峙时，跑去一旁解开铁链救下了丹凤公主。
丹凤公主指着霍休，向陆小凤控诉道：“他要杀了我，他想将金鹏王朝所有的财富据为己有。他不但要杀了我，还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些知情人，杀了平独鹤，夺走平独鹤的那份财富。”
丹凤公主一边哭一边把陆小凤朝出口推：“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陆小凤抓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杀了你，杀了我们的。”
霍休叹道：“可惜啊，陆小凤我并不想杀你。只可惜你实在是太爱多管闲事了，非要和平独鹤一起进来。”
独孤一鹤冷笑道：“你未免过于自视甚高了，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五十年前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五十年后你更加不是我的对手。”
霍休悠然道：“所以我不会和你动手……”
他话还未说完，独孤一鹤的刀就已经劈向了他的面门，迫使他无法按下石台上凸起的机关。
独孤一鹤一副早已看穿他的口吻道：“你还想在我面前耍这种伎俩么？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
计划被打乱，惊慌的神色浮现在霍休的脸上，黄豆大小的汗珠从霍休的额头落下，他似乎真的很惧怕独孤一鹤。独孤一鹤也从未怀疑这一点。两个老人的比斗才一开始，独孤一鹤脸上就挂上了胜利的神色。
霍休表现的越是惧怕他，他就越发自信。
可最后霍休却不是死在独孤一鹤的手上。丹凤公主忽然冲了出来，拔下头上的簪子，趁着霍休不注意，从背后捅死了他。
被强行中断决斗的独孤一鹤怒道：“你……”
丹凤公主眼睛中涌出泪花：“他绑架了我，不但要杀了我，还杀了我爹和我表妹。若不是他……若不是他……”丹凤公主泣不成声，已经说不下去了。
陆小凤赶忙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安抚她，拿出她手中沾血的簪子扔掉。
此情此景，独孤一鹤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终究是金鹏王朝的臣子。
玉连城总觉得霍休死的太简单了，她听说霍休是当世的绝顶高手之一。这样的人怎么会被丹凤公主轻易偷袭杀死。
她走过去探了探霍休的鼻息。
独孤一鹤不满道：“即便没有丹凤公主那几下，他中了我的刀，也身受重伤活不了多久。”
玉连城没搭理他，拔/出头上的簪剑就要再往霍休身上补个几刀。独孤一鹤用长剑打开她的簪剑：“你这是在质疑我？”他觉得玉连城查看霍休的状态就是对他能力的质疑，是瞧不起他。
玉连城道：“我不放心。”
独孤一鹤冷哼道：“你个黄毛丫头才在江湖上混了几天，眼力难道还能高过老夫？”
事已至此，玉连城也不想再和独孤一鹤起争端。反正霍休要是没死，接下来第一个要死的就是独孤一鹤。
随后玉连城解开了霍天青的穴道，率先离开了青衣楼。
除还留在山腹中安慰哭泣的丹凤公主的陆小凤外，其余人也都相继离开青衣楼。
霍天青一回到珠光宝气阁的地界，马上一改前态，向玉连城发难。
“还望玉姑娘就刚才的事，给我一个解释。”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沉稳厚重，“不然霍天青绝不会就此罢休。”
玉连城问道：“你是说哪件呢？”
霍天青道：“自然是你偷袭我的事。”
玉连城苦恼道：“可我偷袭了你两次，你指的是哪一次呢？你不说清楚，我也不好向你赔礼道歉。”
霍天青咬牙切齿：“自然是你在青衣楼中不分青红皂白，突然袭击我，点住我穴道的那次。”第一次，玉连城把他抓入青衣楼，给出了正当理由。霍天青便只能就第二次玉连城点他穴道的事发难。
玉连城恍然大悟：“原来是哪次啊！”她低下头搓搓手，扭捏的笑了笑，“那是我不小心误伤的，我武功不济，还望霍总管见谅。”
霍天青：这叫武功不济那他是什么？废物？
玉连城这个敷衍的解释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她没耐心跟霍天青掰扯，他再追究下去只是自讨苦吃。
霍天青咬牙，虽然憋屈，但他只能吞下这口气。
···
当晚，花满楼问玉连城为什么针对霍天青。
玉连城道：“我在踏入青衣楼的那一刻，忽然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我觉得很不对劲，就把他抓了进去。”
花满楼说：“你的直觉也许没错。如果我们都死在了青衣楼，他就是获利最大的人。”
玉连城摇摇头：“我是怀疑他和霍休有牵扯。”
花满楼：“可现在霍休已经死了，他就算和霍休有牵扯……”他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也许他能够接手霍休的青衣楼。”
玉连城好笑又不屑：“得了吧，他看着不像有那个脑子的。就算给他接手了也能败掉。”
花满楼说：“他能不能接手青衣楼也不关我们的事了，丹凤公主的事已经解决了。我们睡觉吧，明天我们就收拾东西回扬州。先去见见我爹娘，然后再把吟风接回来。”
玉连城心说：那可不行，钱还没到手呢！
她得用个什么理由让花满楼继续留下来，或者不催她回扬州呢？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陆小凤：“花满楼，你睡了吗？我有事跟你说。”
花满楼：“……”
他是回答睡了还是回答没睡更好？
怪他不会说谎，嘴比脑子反应快：“还没睡。”
陆小凤：“那你方便出来吗？很快的，就说句话。”
花满楼：“你等一下。”
他亲了亲玉连城的脸，随后下了床穿好衣服出去。
陆小凤严肃道：“独孤一鹤死了。”
花满楼惊讶道：“死了？他怎么会死了？”
陆小凤：“是被人下毒，毒死的。”
花满楼追问：“查出了凶手是谁吗？”
陆小凤点头：“他一死，马秀真就发现了，经过排查，发现是叶秀珠下的毒。”
“怎么会是她？”花满楼不解。
陆小凤继续说：“还不知道。马秀真和其他两秀还在盘问她。”
花满楼忽然问道：“这件事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告诉我。不是已经抓到了凶手吗？为什么不能明早再告诉我？”
明明知道花满楼看不见，但被他那双眼睛一盯，陆小凤还是留下了做贼心虚的冷汗。
花满楼继续说：“陆小凤，你瞒了我什么事？”
陆小凤磕磕巴巴的说：“发……发现独孤一鹤中毒时，他还剩了一口气。我就去找西门吹雪救独孤一鹤。”他开始甩锅，“你也知道西门吹雪的脾气，每次找他帮忙都要向我提一个要求，谁知道这次……”他瞄了瞄花满楼脸上的表情，“他叫我来把这件事告诉你。”
“其实我也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我也不能不做这件事。”
花满楼听完后，脸上神色未变，反而替陆小凤着想：“我明白，我理解你的难处。”
陆小凤大喜过望：“你理解就好。”
花满楼叹气：“只可惜你来晚了，他的算盘落空了。”花满楼接着道：“你回去后记得告诉西门吹雪，叫他早点认清现实。就算自负，也得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
陆小凤：有话为什么不自己当面说？你们打架不要扯上我！
房间里听完了全程的玉连城：真好，又有理由继续留在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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