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西门吹雪走的那天，玉连城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走。
非是他对玉连城的感情已经完全被消耗殆尽，而是他终于意识到，他就是再在江南待上十年，玉连城也不会回心转意，仍旧待在江南不过是自己作践自己，他也是一身傲骨的剑客。
于是他暂时放下了这段感情，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这么一走，玉连城和花满楼如释重负，反倒是玉吟风念叨了两天要坏爹爹。
两天一过，她的坏爹爹就被摘了牌，黏上了既是旧爱又是新欢的玉连城。
有了于妈妈照顾她，玉连城能够尽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再抱着玉吟风就不会觉得度日如年了。
玉连城现在怎么看玉吟风都是漂亮的，每次看到她肥嘟嘟的俏脸蛋都忍不住抱起她，在她脸上一通亲。
花满楼打趣她道：“前些日子你还嫌她太过黏人，现在黏人的反变成你了。”
花满楼笑着从她怀里接过玉吟风。玉吟风伸出小手，在他脸上和衣服上拍了几下。他闻出不对劲：“她手上怎么一股胭脂味儿？”
玉连城道：“她刚才拿我的胭脂在纸上画画玩儿呢！”
玉吟风还拿着手在花满楼衣服上和脸上乱抹乱画，花满楼也不在意，他忽然想到：“不知枫表弟的那两个孩子如何，是不是也和吟风一样淘气。”
“移花宫和恶人谷离咱们这儿都挺远的，看个孩子还得两地跑。”玉连城叹了口气，又道：“正好现在天气适宜，我们可以先去趟恶人谷，枫儿先前的信上说恶人谷很是宜居，我们正好去度个蜜月再回来。”
花满楼道：“这样也不错，等从恶人谷回来，也要入冬了，可以再去移花宫看看墨玉梅花。”
玉连城笑道：“咱们这一年的行程倒是被你排的满满的。”
二人说笑间，于妈妈从门口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请柬：“夫人、姑爷，方才有一个说是城内丁家来的下人交了一张请柬给我，让我转交给姑爷。”
花满楼拿过请柬，打开摸了摸上面的字：“是我的一个朋友，他的小女儿满月了，所以请我们过几日去喝满月酒。”
正巧他们没什么事，挑了份礼物，便去了丁家。其实他们一直都挺闲的，花满楼平日里除了陆小凤需要帮忙的时候会出门，其余时候都待在家里相妻教女。
玉连城相对忙一点，偶尔要去城内的西方魔教分部处理事务。因为太过清闲，她还收到了玉罗刹的飞鸽传书，骂她成天不务正业，就知道待在家里沉迷男色，他当初就不该去向花家提亲。
原先他看花满楼颇为顺眼，现在又觉得是花满楼带坏了自己女儿。
收到信的第二天，玉连城就把分部料理了一遍，把玉罗刹安插在她身边的卧底安排到了边缘位置。顺便写了一封信去骂玉罗刹。
该干的都干了，你有什么可吵的！
“我看他真是闲的。”去丁家的路上，玉连城骂道。
对玉罗刹的话，花满楼一笑置之：“他年纪大了，希望儿孙绕膝，可是你和吟风都不在他身边，难免迁怒于我。反正他只是说一说，又没对我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
玉连城无情吐槽：“他才四十出头，哪里需要儿孙绕膝了，明明还是在外拼搏的年纪。我看他就是闲的！”
陆小凤惊讶：“什么！他才四十出头！我一直以为以他的内功修为至少得五十往上。”
虽然玉罗刹看上去仍旧年轻，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内功深厚的人，返老还童也不是奇事，所以陆小凤才一直以为玉罗刹真实的年龄应该五十打底。
玉连城斜了这位百花楼的幻之第五人一眼。
从前他是幻之第四人，于妈妈过来后，就变成了幻之第五人。
陆小凤交友满天下，丁家的庄主当然也发了一封请柬给陆小凤，所以他便和花满楼、玉连城一起前去丁家。
玉连城道：“内功深浅和年纪又没太大关系，还是更看重个人资质。没能入门的，就是练到七老八十，也不如才练一两年的小年轻。”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丁府。
玉连城把玉吟风留在了家里，让于妈妈照顾她。
玉吟风性子活泼，在酒宴上耐不住，又要到处乱跑乱玩，酒宴当天人多手杂，玉连城怕她出事。而且毕竟是别人的满月酒，玉连城就不把玉吟风带出来抢别人风头了。
满月的丁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玉连城不自觉拿她和玉吟风满月的时候比较。
眼睛没有玉吟风大，脸没有玉吟风胖，头发也没有玉吟风满月的时候黑亮浓密。
玉连城心满意足，然后说：“这孩子长得真漂亮。”
“承夫人吉言。”女儿被人夸赞，丁夫人很受用，她也半是客套半是真心道，“希望她有了夫人这句话，以后也和夫人一样漂亮。”
玉连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小凤抢着说：“素闻白云仙子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都说侄女像姑姑，丁小姑娘日后定会出落的和白云仙子一样标致。”
白云仙子丁白云是丁家庄的庄主丁乘风的妹妹，玉连城冷笑一下，难怪陆小凤急着来丁家喝满月酒，原来是看上了别人的妹妹。
提到丁白云，丁夫人的脸僵了一下，随即又客套的笑道：“她这几日身体不舒服，一直待在院子里，不能见客。”
陆小凤眼神失落：“真是可惜，这样的美人竟然多病多灾，希望她身体快些好转。”
丁庄主笑了两声，看来他并不想谈论丁白云，便将话题转移到花满楼身上：“你也是的，娶了美妻，不请朋友们喝喜酒就算了，连说也不说一声，若不是今天你们你一起来了，我还不知道多了位弟妹。”
花满楼和玉连城的事，若是大肆宣扬，被有心人顺藤摸瓜查下去，翻出玉连城与西门吹雪的旧事，对玉连城的名声有损。为了不让丁庄主再多问，于是花满楼笑道：“我一个入赘的，有什么好办酒的。”
丁庄主闻言，干笑两声，迅速转移话题道：“还不知道你夫人贵姓。”
花满楼道：“我夫人姓玉。”
丁庄主客气道：“原来是玉夫人。”
玉连城微微点头回礼。
丁庄主又问道：“你成亲多久了？有孩子了没有？”
花满楼笑道：“有个一岁多的女儿了。”
丁庄主道：“那可太巧了，我小儿子也一岁多了。”
听丁庄主提到小儿子，丁夫人脸色又一僵。
玉连城未曾注意到丁夫人的脸色，只觉得这话题走势不妙，未免丁乘风说出癞□□吃天鹅肉的话，她马上向花满楼嗔道：“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没看到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向丁庄主贺喜么！”
花满楼默契的故意拍了一下头，一副才发现的样子：“是我不好，耽误丁庄主了。”
丁庄主不疑有他，把大儿子丁云鹤招过来：“云鹤，你将三位贵客引到上座去。”
“是！”丁云鹤得令，便领着他们到了位置上。
待三人落座，丁云鹤也走了，玉连城和花满楼咬耳朵：“丁庄主有别的妾室吗？”
“没有啊！丁庄主夫妻一向是琴瑟和鸣。”花满楼不解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只是好奇而已。”她说道，“我数了数丁家孩子坐的那桌，加上丁夫人手里抱着的，一共十个孩子，最大的十五六岁，最小的一个月。如果全是丁夫人生的，丁夫人岂不是每隔一年半就要生一个孩子。”
光是想想，玉连城就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痛。
陆小凤没听懂玉连城的话：“这就叫多子多福。”他揶揄道，“你是不是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玉连城翻了个白眼：“生孩子在质不在量，吟风能打十个。”
陆小凤：“……”
玉连城是不是曲解了他的意思？
陆小凤说：“你要是不羡慕，你提起丁夫人生孩子的事做什么？”
玉连城道：“我只是觉得她连生这么多孩子，怪累也怪痛的。”
陆小凤本想反驳她，就感受到一道狠厉和哀怨的目光，这眼神让他极为不适。
玉连城也注意到了有人在盯着陆小凤，玉连城想也不想：“前女友还是仇家？”
陆小凤尴尬的笑了两声，花满楼替他回答道：“我听说丁庄主也邀请了神针山庄的薛老夫人。”他头向玉连城凑过去一些，“你顺着那人的目光看过去，是不是能看到一个秀气的小姑娘？”
玉连城说：“不错。”
花满楼笑道：“那就是薛冰，江湖上最凶的那条母老虎。”
玉连城看向陆小凤，对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声。花满楼默契的说：“待会儿老虎就要咬人了，我们走远些，免得被老虎撕了。”
陆小凤冷汗直流，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的：“你们……你们真的要走啊？”
花满楼道：“我知道你一向都很喜欢薛冰，薛冰也很喜欢你。我们现在离开，难道不是成人之美？”
玉连城阴恻恻的笑道：“便宜你了。”
陆小凤警觉道：“你什么意思？”
玉连城道：“你说我要是现在喂你一杯酒，她待会儿会不会撕了你？”
陆小凤看向花满楼：“你老婆当着你的面给别的男人喂酒，你就这个样子？”
花满楼反问道：“你难道没听出来她只是在开你玩笑？”
陆小凤道：“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玉连城举起一杯酒朝他递去：“玩笑嘛，当然是我觉得好笑就行。”
陆小凤身体紧绷往后仰：“你想做什么？”
玉连城一个转身，酒就到了花满楼嘴里，她笑道：“你怕什么，不是说了么，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说完她便牵着花满楼离开了宴客厅，去了后园清静一下。
后园也有不少人，丁乘风喜爱幼女，想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爱女，认识的都发了请柬。冲着丁乘风的面子，江湖上不少有名有姓的人都赏脸过来了。
更多的人，则是冲着他未婚的妹妹，武林中有名的美人白云仙子丁白云的名头来的。
玉连城和花满楼，一个内功深厚，一个耳朵敏锐，听到后园中不少人在议论丁白云，还有不少想偷偷潜到丁白云居住的院子，一窥真假的。
玉连城道：“小侄女满月都没出来，丁姑娘应该是真的病了。我们跟过去看看吧！免得丁姑娘被这些人打扰。”
花满楼点点头。
那几人武功平平，玉连城和花满楼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跟了他们一路他们都没发现。
花满楼道：“丁姑娘的院子附近怎么没几个侍女？像她这样的千金，光是随身服侍的奶妈和大丫鬟都该有十来个，更别提院子里还有不少做杂事的小丫鬟。可是她的院子怎么这么安静？”
玉连城忽然道：“这位丁姑娘也是个奇人，她这院子里没有花花草草，反倒铺了一堆黄沙，种满了仙人掌。”
花满楼问道：“仙人掌是什么？听名字，像是很漂亮的话，但你的语气又好似不太喜欢它。”
想到自己被仙人掌刺到的经历，玉连城瘪瘪嘴说：“是沙漠中的一种植物，你把它当成植物中的刺猬就行了。”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连摸也不能摸了？”花满楼还是很好奇，他看不见，只能靠触觉来分辨物体，即便玉连城这样说，他还是很想摸一摸仙人掌，看看仙人掌究竟生做什么样。
他一说话，玉连城就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玉连城也懒得跟他解释，他性子执拗，眼睛又看不见，说半天也是白说。
她干脆利落的从头上拿了根簪子在他手指上使劲儿扎了一下。又趁他出声喊痛前捂住他的嘴：“痛吗？”
他也是习武之人，比这更重的伤他都受过，只是忽然被刺了一下，险些叫出声来。
玉连城见他不做任何表示，故意说：“不痛？那我再试试。”
“好了好了。”花满楼拿下她捂住自己的嘴，“你不就是想让我长个教训么，我已经长了教训，你就别再扎我了。”
他平时都是一副既有主见又温柔沉稳的模样，玉连城还是头一次见他撒娇。她心里既得意又想多看看他撒娇的样子。正准备再恐/吓他几句，就听得到他道：“糟了，光顾着仙人掌，忘了盯着那几人了。”
玉连城紧张道：“咱们快跟进去。”
花满楼点头：“嗯！”
他们正要动身，那几人已经从院子里出来了。玉连城受到惊吓：“这么快！”
花满楼替他们解释：“他们说丁姑娘不在院子里。我们也走吧！”
既然丁白云没有出事，玉连城和花满园便离开了这座院落，回到宴客厅。
走到中途，一个约莫一岁多的小孩朝着他们的方向，并不安稳的跑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大串丫鬟和奶妈。
眼看小孩快要摔跤，玉连城袖中飞出一条绸带，将小孩团团卷住，随后一扯，小孩就到了她的怀中。
他身后的奶妈赶忙上前来把小孩抱到自己怀里，其余丫鬟和婆子止不住的向玉连城道谢。奶妈怀里的小孩却止不住的大哭：“要姑姑！要姑姑！”
有外人在场，奶妈不等玉连城发出疑惑，先解释道：“这是咱们家的三少爷，平日里和大姑娘和比较亲近，今天在宴席上坐不住，非要跑出来找大姑娘。”
“你跟别人说这么多做什么！”不远处，脸上蒙着一条黑纱，身材窈窕的女人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过来，然后从奶妈手里接过丁家三少。
到了她的怀里，丁家三少才止住了哭声。
光看她的身段，任谁也会觉得这是个少见的美人，但她的声音却比七八十的老妪还嘶哑难听。
花满楼疑惑道：“莫非是丁姑娘？”
他见过丁白云，只是当时的丁白云声音犹如出谷黄莺，与现下判若两人，他一时不解，才有此疑惑。
丁白云冷冷道：“何必多此一问。”
花满楼未将丁白云的冷言冷语放在心上，笑道：“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向丁姑娘赔罪。”
丁白云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的话语，抱着丁三少径直越过两人离去。
主人走了，后面的丫鬟婆子也只能跟上去。倒是奶妈，见玉连城衣着华丽，料想这二人非富即贵，担心丁白云得罪了他们，走之前为丁白云圆场道：“二位真是对不住了，我家大小姐近来身子不爽，所以心直口快，往二位莫放在心上。”
花满楼笑道：“我们知道的，带病之人脾气都不好。”
奶妈弯腰道：“多谢二位，多谢二位。”
说完，奶妈也提取裙摆，一路小跑跟上丁白云。
待她们尽数离去，玉连城好似想起了什么，喃喃道：“我总觉得丁白云有些眼熟。”
花满楼笑道：“她院子里撒满了黄沙，又种了仙人掌，也许你们以前在关外见过。”
玉连城道：“她刚才蒙着脸，我看不到她的脸。而且她的声音那么难听，又是个大美人，若是见过反差这样大的人，我肯定不会忘。”
“而且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丁白云’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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