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调查
医院里。
关山身着牛仔裤和卡其色毛衫，他正坐在急诊室外的硬质椅子上。
这里除了他，再没有一个人。
挂在墙上的钟显示已经快6点半了。天花板上的荧光灯刺得他眼睛痛。
候诊室门外左边，尼克拉警官正同一位站着的警察谈话。
警察身旁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鼻青脸肿，被捆绑在推运病人的滑轮床上。
当医护人员推着滑轮床穿过通向急诊室的专用电梯时，尼克拉正走进灯火通明的等待区。
他那修长的双腿和瘦长的身架走起路来姿势优雅，关山不由得联想到美洲狮。
尼克拉手指了指滑轮床。
“那是位事故的受害者。酒后开车，发生在狂欢节周末，很典型。你的朋友有消息了吗？”
“没有。护士站说会有一位医生见我的。”关山埋进椅子的头缩得更低了。
他揉搓着脸，摸着扎人的胡茬，闻到了手上的弹药味。
他心里一直想着萨拉。
“有时候压力过大会影响记忆力的，”尼克拉看了一眼说道，“你确定你对刚才见到的尸体没有什么印象吗？”
“我非常肯定，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们。”那种令人恶心、无法用文字形容的气味仍在关山的鼻孔里挥之不去…
被打死的那几个人都在25岁左右，体型健壮，统一穿着深色的户外服装，带有典型高加索人的特征。
也许是英国人，也许是德国人，也许是…前一天晚上的狂欢节聚会上，关山回想起自己为情报部门完成的最后一项任务，地点就是在伦敦。那几个头发浓密、身材高大的持枪歹徒会是英国人吗？
这次对他住宅的袭击和一年多以前发生在伦敦的事件之间有关联吗？
他真希望尼克拉警官会让他单独呆上一阵子，这样他就能往外拨个电话。
“关山先生，我问你是否在执法机构待过的原因是，我无法理解你做到的这一切。
五个手持进攻性武器的家伙，把你的房子打成了马蜂窝，而你却仅用一把手枪竟然就把他们全部结果了。
单独光这一点，你不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吗？”
“事实上，我到现在仍不能完全相信…”
“大多数人遇到这种危险情形会被吓傻或是躲起来。”
“没错，我和萨拉一开始也跑进大壁橱里躲藏。”
“但在此之前你从床头的抽屉里抓起了一把手枪。你说过，你只是个房屋代理经纪人。”
“一点也没错。”
“为什么你认为需要在床边藏一把手枪呢？”
“为了保护我的家。”
“根据我的经验，为自卫保家而私藏手枪弊多利少，”尼克拉继续说道，“因为手枪的拥有者往往不能正确使用它们。
反而往往自酿苦果，自己的家人遭受枪杀，或者无辜的旁观者被打中。
对了，这里有好多家高尔夫球场里都有射击俱乐部，高明的猎手也不少。
事实上我对你隔多久前往射击场去训练一次枪械射击或去打猎完全没有兴趣。
当那几个人手持重武器袭击你时，甚至在他们将你变成筛子之前，要是你还有时间尿湿裤子，说明你已经非常走运了。”
“我确实被吓坏了。”
“但这丝毫没有削弱你的能力。除非你之前在执法机构干过，或者说你曾经经受过战火的洗礼，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我说过，我当过兵。”
“是的。”尼克拉警官眼眶周围那些饱经风霜的皱纹显得更深了。“你是提过。请问你曾在哪个部队服役？”
“特种部队。听好了，我实在搞不懂你纠缠这些是什么意思。”关山不耐烦地回复着，“我在部队里学会的怎么使用枪械。
幸运的是，在危急关头，我还能想起来怎么开枪。你的口气让我觉得，好像我做了错事似的。
难道一帮持枪歹徒闯入我的家中大肆射击，我出于自卫以及保护我的朋友反击，这也犯法吗？
难道这世道彻底颠倒过来了，强盗成了好人，遵纪守法的良民却成了嫌疑对象？”
“关山先生，请不要激动，我们必须进行调查，你也必须提供证词，这是法律规定的。只要是开枪射击，即使有正当的理由，也要接受彻底调查。
但我非常佩服你的足智多谋和沉着冷静。对一般人来讲，几乎没有人能从你这样的经历中活下来。就算换做是我，我也不敢说能做得比你更好。”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说过要进行调查。”
“好吧，我能活着的唯一原因是我愤怒极了，是狂暴级的愤怒。
有一帮杂种闯进我的家门，这些gnyd。
他们打伤了我的朋友，他们……我愤怒极了，哪里还顾得了恐惧。
我只想保护萨拉，幸运的是，我做到了。我为此而感到自豪。
我不知道该不该向你说这些，但我的确为自己感到自豪。
下面这种话或许并不适合对警察说出来，但无论如何我现在都要说。
如果需要，我还会拼上性命再干一次，并仍以此为豪，因为我没让这帮grd得逞。”
“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关山先生。”
“我从没想要当这样的英雄。”
“我并没有说你是英雄。”
“我只是运气好。”
“非常幸运。”
这时，一位医生出现在手术室门口。
他身材不高，看上去很瘦小，大概有30多岁。他身穿浅绿色的医生服，脖子上挂着听诊器，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圆框眼镜。
“你们中哪位是关山？”
关山赶快站起来。
“是我，我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她肩下部受伤。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进行了消毒和缝合。经过治疗，她正在好转。只要避免并发症的出现，相信她很快就会恢复。”
关山闭上眼小声嘟囔道：“谢天谢地。”
“说真的，”那位医生说，“你的朋友被送到医院时正处于休克状态中。
她的血压很低，脉搏也不稳定。但幸运的是，她的各项生命特征数据已经恢复正常。”
关山想，真的恢复正常了吗？他担心事情永远也不会恢复正常了。
“她什么时候能回家？”
“目前还不好说，还得视她恢复的情况而定。”
“我能现在去看看她吗？”
“她正在休息，你不能待太久。”
尼克拉闻声走上前来。
“她思维正常吗？能向警察作陈述吗？”
那位医生摇了摇头。
“假如我不是考虑她见到关山先生会有助于治疗的话，甚至连他都不会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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