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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开宴


季淳点点头,“现在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敌在暗我在明,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他见季琅咬着自己的嘴唇,知道她此时心里很是不安,便安慰她道:“不要担心,一切等后日梨花宴再说这些也不迟。你也忙了一天了,回去先好好休息,别想这些事,知道了吗?”

        季琅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没接他的话。她知道,后日有一场硬仗要打。

        太阳初升,小山重叠,模糊了日光。丹霞似锦,照得钧雷岛仿若仙境。清晨还有些冷,但钧雷山庄大门却已洞开,等待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小门派入庄赴宴。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季琅随着季淳站在庄外,赔着笑脸,迎接着各大门派。岛外海域上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一队队人缓慢的朝庄门口涌来。原本还有些冷清的钧雷山庄此时已是人头攒动,先进庄的门派已经开始欣赏着漫天飞舞的梨花,后来的门派正在后面递着拜帖,嘘寒问暖地问着季淳山庄的近况。

        这么大半天下来,季琅感觉自己脸都笑酸了,她绕过庄门,一屁股坐在休息用的座位上,小翎立刻上来替她扇扇子,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解渴。

        季琅一边拉扯着自己的领口,一边用手快速扇动着,脑袋不停地转动:“真是累死我了。”她手上不停,嘴上招呼着小翎,带着哭腔:“小翎,你快帮我捶捶我的腰,站了这么老半天,我感觉我的腰快不是我的了。”

        小翎马上停下手中动作,轻轻揉捏季琅的腰,眼里满是心疼:“少爷也真是的,随便派几个信得过的站在那就行了,怎么还让你亲自去啊?还一站就是大半天。”

        季琅听她这么说,嘴角微弯,嗔道:“我哥哥他不是也站了大半天了么?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他?”

        小翎委屈地撇了撇嘴:“那能一样吗,我是小姐的丫鬟,又不是少爷的丫鬟,自然要更心疼你一点才是。”

        “还是你嘴最甜了!”季琅听她这么说,很是受用,喜滋滋地咧嘴笑着。

        “我说你人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躲在这里说季大哥的坏话啊,”季琅心情正好,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了清冷的声音。

        她一抬头,发现一袭黑衣的沈寂听正坐在自己头顶那片枝头上,因为花开得太旺盛,以至于她根本没有看见他在这里。

        他悠闲地靠坐在梨花树上,微曲着一条腿,手里还拿着个小酒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喝着。

        “喂!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讲话啊!”季琅被他这么一开口吓到了,朝他一龇牙,骂道。

        “什么叫偷听?我在光明正大地听。”沈寂听斜眼睨着她,扬了扬眉。自从月下小酌那次后,沈寂听与季琅关系变得亲密了些许,时常你来我往地嘲讽对方。

        “嚯,你一声不响地挂在那,谁看得见啊!就算看见了,谁不都以为是个随风乱飞的破麻袋,根本不会觉得是个东西!”季琅不甘心地回道。

        “我本来就不是个东西啊。”沈寂听下意识地回道,说完了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他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瞪着季琅。

        “哈哈哈哈哈,你确实不是个东西!”季琅见将了他一军,心情蓦然变得极好,捂着肚子哈哈笑着。

        沈寂听见自己说不过她,冷笑道:“你就笑吧,等会儿我就把你骂你哥的话尽数告诉他,看他怎么收拾你。”说完翻身便要走。

        “哎哎哎,别走呀,这就生气啦?”季琅见他真的要去找季淳告状,连忙抓住他从树上垂下的衣摆。沈寂听正要离开,忽然被她拽的身体一个踉跄,差点从树上栽了下来。

        沈寂听稳住身形,转头看向季琅。季琅看见这一幕,差点又笑出声来,但是她怕沈寂听生气,真的去告诉季淳,就硬生生忍住了。

        “你不去看热闹,在这里作甚?”季琅憋住了笑,问道。

        “我就不能随便找个阴凉处偷偷闲么?”沈寂听被季琅这一揪,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反问道。

        “你明明每天都闲得要死,哪里需要偷闲。”季琅小声嘀咕道。

        “我现在就去告诉你哥。”沈寂听作势要走。

        “喂!臭病秧子!你就知道拿这个事压我!”季琅有些生气了,狠狠地咬着牙,剁着脚,朝沈寂听冲了过去,像是要和他决一死战似的,“看我不收拾你!”

        沈寂听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冲过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作甚?”

        季琅轻轻一跃,转眼便踩在了沈寂听靠坐着的树枝上,将小翎着急的呼喊抛在了脑后。她伸出手,张牙舞爪地抓向沈寂听:“叫你欺负我!”

        沈寂听只觉得她是小孩子心性,没想着要躲。待到季琅已来到近前,他才想起来拉开两人的距离,奈何季琅不放他走,而是伸出双手钳住了他的手。

        沈寂听颇为无奈,却罕见地也没挣动,就这样任由她胡闹。

        “你知道错了吗?下次还拿我哥压我吗?”季琅气鼓鼓地问道。

        沈寂听摇了摇头。

        季琅把腿搭在沈寂听身上,复又问道:“你这是知道错了,还是不知道?我再问你一遍,知道错了吗?”

        沈寂听嘴角将弯未弯,面上一脸无辜,仍旧摇了摇头,却不答她的话:“你看看你有个姑娘家的样子么。”

        “还不是你先惹我生气!这跟我像不像个姑娘有什么联系吗?”季琅思绪有一秒被带偏,她好像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瞪着眼睛看着沈寂听:“好啊,病秧子你居然转移话题!”

        她复又锲而不舍地问他道:“你到底知道错了没!”

        沈寂听想要看看她的反应,就继续逗她:“我马上就去告诉你哥。你能拿我怎么样?”

        “沈寂听!”季琅忍无可忍地压住了沈寂听,单手钳住他的双手,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想要将他的酒壶摸走,叫他再也喝不了酒。

        沈寂听本来只是由着她闹腾,经她这么胡乱摸索,身体忽地一颤,直直盯着季琅。

        眼前人的皮肤在日光照耀下愈显白皙,那一头青丝被一根简单的银簪挽在了耳后,偶有几缕没束好,胡乱地垂落在了沈寂听的胸前。她的红唇因为生气而微微嘟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两人的目光莫名交接了一瞬。他目光不由自主地盯住了她的嘴唇,似是想到了什么,脸颊霎时变得通红,身体一歪,竟从树上径直栽了下去。

        季琅没想到他会栽下去,手脚还压在他身上,没来得及放开。这么一闹,自己也没收住势,跟着他栽了下去。

        沈寂听见她也栽了下来,没有多想,用手护住了她的头,将她抱在了怀里。

        两人狼狈不堪地滚作了一团,衣衫尽乱。季琅趴在沈寂听身上,痛苦地叫唤着:“哎呦,我的腰好像断了!”

        沈寂听被季琅压在下面,还好二人落在了草地上,他只是觉得骨头有些疼,并未大碍。他拍了拍身上的季琅,她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惊,赶忙挪开了屁股。

        “病秧子,你没事吧?”季琅见沈寂听脸色有些苍白,蹙着眉,咬着牙关,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

        沈寂听摇了摇头,哑着声音开口:“我没什么事,就是你太重了。敢问季大小姐一天要吃多少斤粮?你们山庄还养得起你吗?”

        季琅见他还有力气揶揄自己,用力地一掌拍向他的肩膀。

        沈寂听立刻装作很疼的样子,皱着眉,抱紧了自己的肩膀,表情似乎十分痛苦。

        季琅见他这样,还以为他真的被自己打伤了,有些急了:“喂!我不是故意的呀!谁叫你故意气我!”

        沈寂听看见她被自己戏弄了,心里暗自好笑,也不打算再与她开玩笑:“好了。你快去做事吧,我刚刚是骗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容易上当,真好骗。”

        “你!”刚才还满脸担心的季琅听罢,反应过来自己被他玩弄了,就要反驳。奈何自己的确有要事在身,没时间和他玩闹。

        “你等着!”她最后只朝他放了句狠话便跑了,留下依旧躺在草丛中的沈寂听。

        今日白昼时分,各大门派主要是进庄赏玩庄内的梨花,随意在庄内走动,同时前往武楼,参观新研制出的兵器。要是有人想要休息便可在分配给各门派的房间里稍事休息。

        到了晚上,便是山庄一年一度的梨花宴开席的时候,届时到来的门派都会派德高望重的本门前辈来参加。有些门派与钧雷山庄并不交好,也对这些武器不感兴趣便没有前来。季琅在后厨,仔细地检查每一道菜,督促着下人烧制菜肴,一刻也不敢分心。

        钧雷山庄的议事厅早就摆好了桌椅,点上了熏香,等待着人们的到来。黄昏时分,议事厅外陆陆续续来人,慢慢填满了大厅。到了酉时,山庄议事厅内已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厅里的人似乎在各自说笑着,寒暄着,互相敬着酒。大厅周围遍布黑色的灯,烧着油,正兀自噼啪着。

        沈寂听早就入了厅,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他静静地看着空荡荡的大厅渐渐变得熙熙攘攘,忽然觉得有些孤单。

        人人都有伴,都在和相熟的人聊着天,也许有阴谋阳谋,欺诈诱骗,但起码他们与孤独沾不上一点边。而他却形单影只,独来独往,只有他手中的黑剑,一直无声地陪伴着他,见证着他一路走来的那些日子。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瞟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眼睛里便洋溢出了光,整个人都有生气起来。

        那个人撅着嘴,嘴上叼着一棵狗尾巴草,正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她瞥见沈寂听,伸手拿掉了嘴上的那棵草,笑嘻嘻地朝着沈寂听做了一个丑极了的鬼脸,快步朝他走来。

        “病秧子,你什么时候来的呀?”季琅一见到他,就开始问问题。

        此时的沈寂听竟然没有与她拌嘴,甚至觉得她格外地顺眼:“议事厅刚开门,我就已经进来了。”

        季琅觉得他好奇怪。明明自己很讨厌这样的场合,每天都祈祷不用参与这些事,他却来得这般早。

        “你来这么早作甚?”

        “我现在来,是因为不想被这些自诩泰斗的老狐狸盯着看。他们从未见过我,非得研究出我是谁才行,问东问西的,头都大了。”沈寂听叹了口气。

        “是啊,他们可太烦了,管别人家这么多,自家弟子那点三脚猫功夫不见他们多管教管教,揪着个晚辈就要教育,殊不知自己屁股还被海风吹着呢。”季琅也嫌恶地看着这些虚伪的前辈高人,向沈寂听吐着苦水。

        沈寂听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我在这坐了也有快半个时辰了,这座位都快坐满了,怎么不见付盟主?”

        “我们这么些年,办这么些次梨花宴,付盟主就没见来过。每次都是和我爹说有事不能参加,次数多了,我爹就也没想他能真的来了。”季琅一脸无所谓地瞟着面前的这些人,心不在焉地开口道。

        “不来?那你可知他是为甚推脱?”沈寂听似乎很是为这事纠结,季琅闲着也是闲着,便回答他说:“别的理由我也不清楚,不过我问你,”

        她看着沈寂听,反问道:“如若你是身居高位的武林盟主,你会参加一个宴请全江湖的武林正派,且自己还只能坐在下座的宴会吗?”

        “这个请你的门派虽说比不上冲衡门霁月阁,好歹是个在江湖上有名的大门派,办这个宴会的主要目的还是卖军火武器。”季琅补充道。

        沈寂听被她这独到的说辞引得阵阵发笑,这时,一个小厮从侧面穿过人群,悄悄来到季琅身边,对着她的耳朵不知说了什么。

        季琅表情一冷,挥退了那小厮。随后她侧过头,对沈寂听说:“我先出去一下,你不要乱跑,就在这里好生坐着。”

        沈寂听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问道:“你这又是犯的什么幺蛾子?”

        季琅撇撇嘴,哼声道:“你就请等着开宴吧,到时我叫你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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