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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复生


“桃毛过敏?可我昨日从未碰过桃子,就连见都没见过,又怎么会过敏?”秦楚萼很是不确定,“我的侍女都知道我不能碰桃,这肯定是有心人故意叫我在堂上出丑!姑母,你与姑父要替楚楚做主啊!”

        “楚楚你放心,我们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沈昔照安慰着她,心里却想着昨日李浪深的辩驳。从前她只以为这女子只是一个不更事的闺中小姐,谁知此女竟有如此心机,先是借沈寂听受罚之事离间自己与付盛欢关系,后来又悄悄通知付石开,故意趁他刚好赶来,下跪博取同情,如今又借宴会之事将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实在是不可饶恕。

        沈昔照活了大半辈子,又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她看了看眼前的秦楚萼,忽然开口说道:“楚楚,这件事我本来不愿告诉旁人,可今日,我却是不得不说了。”

        秦楚萼见她表情隐忍,眼眶当中似乎有泪,忙说道:“姑母莫哭,有什么事说出来便是。”

        沈昔照见她并无抵触,也接着说道:“你可知前些日子,你寂听哥哥受罚之事?”

        “楚楚自然是知道的。”

        “你是不是怪过姑母不近人情,惩罚了他?其实此事是因为他私闯藏书阁,我碍于冲衡门门规才只能如此。”

        “姑母言重了,我又怎会怪你?”秦楚萼回道,“我都听下人说了,这件事都是那顾鸢指使寂听哥哥的,与姑母无关。”

        沈昔照见她自己先提了顾鸢,也故作悲戚:“都怪我当日反对此女进门,她才对我怨恨颇深,欺我便也罢了,没想到她竟连你都…”

        秦楚萼很快抓住了重点,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连我都什么?难不成…?”

        “楚楚,你一向聪颖,采买之事乃是我授意给盛欢和她的,准备食材自然只与他们有关。可你也知道,盛欢一向善良单纯,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事?可那顾鸢与我颇有些不对付,对你下手也是情理之中。”

        “可我与她并无交集,她根本没必要害我呀?”

        沈昔照苦笑道:“这还不明显吗?她与你寂听哥哥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为了叫你在他面前出丑,自然是要费些手段。你毁了,甚至是没了,你想想,谁最开心?”

        秦楚萼马上就被她说服了,攥紧拳头:“真是最毒妇人心,亏我还以为她不会和我抢寂听哥哥,她竟然如此不择手段!”

        “我十分怀疑此女的身份,最近又发生了种种事情,你又与我亲近,我才决定向你说出此事。几年前我曾去过春雨阁,远远见过顾鸢一面,她虽也覆着面,却与现在这人并不相似。我猜测这人是顶着真正顾鸢的身份,混入我冲衡门欲行不轨之事。”

        秦楚萼瞬间紧张起来:“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想等过几日赏花踏青之时,想法子揭开她那面纱,亲眼看看她究竟是谁,才能彻底放下心来。楚楚,你可愿助姑母一臂之力?”

        “楚楚自然是愿意的。这种祸害怎么能藏在寂听哥哥身边?我一定要亲自将她的真面目揪出来。”

        “还是楚楚最听姑母的话。”沈昔照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也没有再逗留的必要,“那你就先休息,姑母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尽管和姑母说,知道吗?”

        “楚楚知道了,姑母放心吧。”

        原定的春日踏青因秦楚萼出事往后顺延了几天,三日后,各门派的人又聚在一起,去到冲衡门后山踏青。

        原本众人都在冲衡门本部踏青,祭奠先人,今日却因种种原因只能在夔州分部草草祭奠,为的是同以往那样,缅怀曾经与暗珏爆发的大战中逝去的同伴和先烈。

        相熟的人们走在一起,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人不愿跟随大部队,自己先往前走着。沈寂听便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他早已脱离众人,自顾自走着,也没有等谁。

        他也很少在夔州分部待这么久的时间,故从未来过后山,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更是陌生。这里少有人前往,下人们也消极怠工,懒得打理,杂草就越长越高,竟长到了成年人膝盖上下的位置。

        此地早已不在大路旁边,十分偏僻。周围竟连鸟鸣声都十分微弱,空气中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他四下环绕,在远处看见了一座若隐若现的木屋,在遍地杂草间显得很是突兀。

        他心下好奇,越过重重杂草来到了那破烂房屋近前。这屋子看起来十分普通,似乎过了很多年,早已破旧不堪,就连地上镶嵌着的石砖中都长出了细碎的草叶。他将悬挂着的蜘蛛网用剑柄挥开,走了进去。

        这房屋没什么新奇的,除了破还是破,灰尘满布,就连耗子都不知生了几窝。他兴致缺缺正要离开,眼角却忽然瞥见一个角落。那似乎是一处小房间,门口挂着许多破布,叫他此前竟并未过多注意,直到他拨开那些布弯下腰走进了屋内,才发现此地别有洞天。

        屋中挂满了招魂幡,在这么多年的风化下早已泛黄,安安静静地挂在屋顶。屋子正中有一张大桌,看不出材质,上面却摆着一些新鲜瓜果,白蜡烛似乎是不久前才燃的。最里面很是昏暗,那点蜡之人似乎没有照亮它们的意思,沈寂听便举起桌上蜡烛,朝里面晃了一圈。这一晃,却叫他愣在了原地。

        那黑暗中摆放了几个人的牌位,分为两行,从左到右依次写着:沈昔颜,沈清梦,季尧生;季淳,季琅。

        这几个牌位皆有些年头,前两个尤其旧,仿佛下一秒这牌位就会散在空气当中一般。沈寂听面无表情,将最左边那个最旧的牌位从桌上拿了下来,在手中细细端详。上面的鎏金字样早已剥落,叫人只能依稀看见上面的名字,可这牌位却似乎常被人摩挲,旁边的花纹发着光,些许细节已经被磨平了棱角。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着牌位站在桌前,神色莫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压踩杂草之声,又一个人弯腰走了进来。沈寂听没有多言,手中水月出鞘一半,霎时间抵住了那人的咽喉。

        付盛欢自己一个人走着,兴致正佳之时忽然被沈寂听的剑吓了一跳,大叫出声,沈寂听这才看清来人,将手中剑放下。他正要将沈昔颜牌位藏起,奈何付盛欢眼神颇尖,看见了他手中的牌位。

        “哥,这是哪?你手里的又是什么东西?”付盛欢奇道,伸出手去就要拿过牌位,沈寂听便将手往后缩了缩。

        “许是有人在此设了个灵堂,”他怕付盛欢怀疑,又接道:“你别碰,这些东西都是死人之物,晦气。”

        “那哥又为何将这牌位从桌上拿下来?”付盛欢有些好奇,他伸长脖子想要看看牌位上写了什么,嘴里就这么念了出来:“五妹霁月阁沈氏昔颜之莲位,哎,你说这牌位怎么只写了生于何时,却没写卒于何时?”

        沈寂听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吐出一句话:“因为立这牌位之人,并不知牌位上此人卒于何日。”

        “哦,”付盛欢的疑问似乎得到了解释,他想了想,又问道:“这沈昔颜前辈,是哪位?为何她的牌位上写着五妹,这里的牌位又是谁立的?”

        沈寂听朝他笑笑,将心事藏进心底并未告知付盛欢:“我亦不知。许是某个前辈所为,这就不是你我能够得知的了。”

        沈寂听其实知晓这里的牌位是何人所立。只有他会装腔作势地将自己曾经的心爱之人称作五妹,就连他们的灵堂,都设得如此寒酸简陋,处在这暗无天日的空间当中,连祭祀都不敢大张旗鼓。

        他环绕了一圈,半是嘲讽半是悲哀地将招魂幡上的字念了出来:“花开见佛悟无生…佛又能渡多少人呢。”

        付盛欢并不了解此中事宜,只是懵懵懂懂听完了他的呓语,对他说道:“哥,我们走吧,他们必是不愿我们打扰清静的。”

        沈寂听点了点头,付盛欢便转过头去往外走,他便将那牌位揣在了胸前,将它带了出去。两人前脚出门,后脚那破屋便忽然坍塌了,掀起一阵灰尘。

        付盛欢被这忽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到了,转头一看更是一脸惊恐之色:“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寂听却似乎并不意外:“许是这房屋年久失修,塌方也是难免,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还好我们走得快,不然就没命出来了!”付盛欢听他说完,还是一脸后怕,忙拽着沈寂听赶紧出了院子,生怕房子再次坍塌将二人埋在其中。

        二人刚离开偏僻小院,就在门口碰到了李浪深。她似乎也是被这院子吸引,刚要踏进便听见轰然巨响,愣了一会儿就看见两人灰头土脸地从院内跑了出来,颇有些诧异。

        “刚刚那是什么动静?”

        “里面有间小破屋忽然塌了,差点将我们活埋在里面。顾姑娘你怎会在此?”付盛欢看见李浪深,眉梢都扬了起来。

        沈寂听就站在一边,并未与她打招呼,只是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言。

        李浪深也看了一眼沈寂听,复又移开视线,朝付盛欢笑道:“我见这里有一座小院,便想来这里歇歇脚,谁知这院子却塌了。不过这院子里都有些什么?”

        付盛欢大剌剌地开口:“里面是一个小灵堂,供着一些瓜果,还有…”

        “我们走吧。”就在这时,沈寂听出言打断了他,自顾自地走到了前面。付盛欢被他打断,一时间记不起自己要说什么,下意识迈开腿跟上他。李浪深有些莫名,也跟上了二人。

        气氛有些凝滞,付盛欢觉得自己被二人夹在中间,不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实在是憋闷,就小声开口道:“这条路真长。”

        李浪深知道他是想说点什么叫气氛不那么尴尬,也接话道:“是啊。不如我们来讲笑话吧。”

        “好啊!我最喜欢讲笑话了!”付盛欢也应和道。

        “那我先说一个,”李浪深见他与自己搭腔,瞥了一眼沈寂听开始说道:“从前有只猴子,在老虎头上抓虱子,你猜它怎么样了?”

        付盛欢睁大眼睛,问道:“怎么样了?”

        “它死了呗。找虱,不就是找死吗,哈哈哈。”李浪深说完,自己在一旁笑了起来。付盛欢也跟着笑了起来。

        沈寂听什么话也没说。

        李浪深见他没有什么表示,不免觉得尴尬,咳了几声对付盛欢说:“到你了。”

        付盛欢想了想,也开口道:“有一天,一只螃蟹出了门,撞倒了泥鳅。泥鳅被撞倒了就很生气,对螃蟹吼道:‘你是不是瞎啊!’螃蟹就说:‘我是螃蟹,不是虾。’哈哈哈哈。”

        沈寂听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两人都知道自己根本不会讲什么笑话,对视了一眼,讪讪闭上了嘴。

        不一会,付盛欢却又憋不住开了口:“顾姑娘,你可有什么法子能叫长辈不向自己提成亲之事?最近不是办宴会么,有许多婶婶姨妈不停地向我推荐她们家的姑娘,我都有些焦头烂额了。”

        李浪深想了想,回道:“你就直说自己不想成亲,或者就说自己有心上人了就是,若是说了也不顶用,你就避着点她们就是。”

        付盛欢听完,苦着一张脸道:“不行啊,义母也总是给我张罗这些事,若我总是躲着她们,她会把我揪过去的,到那时才是难以拒绝。”

        “若是实在不想成亲,又怕七大姑八大姨念叨,那就随便找个人娶了便是,堵了她们的嘴,你也清静。”李浪深有些不在意道。

        “这这…婚姻大事,又岂能儿戏?若是你家中长辈如此,叫你随意嫁个人,你也愿意么?不成不成。”付盛欢连忙摆手。

        “有什么不愿意的?既然躲不掉,还不如随便找个人嫁了,反正我这辈子多半也不会喜欢上谁,先解决了眼前的事再说。”李浪深答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么?和她打个商量,说不定还能抱得美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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