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鲁王府。
从沈余娇与柳凝烟达成合作以来,她每半月都会深夜前来鲁王府传递消息。才过子时,沈余娇便已趁着聂景迟睡熟之后,早早候在后院里。
“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奴家只知,太子殿下正联合王左丞等人暗中查探鲁王殿下的行踪,具体是为了什么,奴家实在不好细问。”
沈余娇知道柳凝烟在她面前没有说谎的必要,但她瞧她眼神有些躲闪,便带着疑惑笑道:“凝烟姑娘最近状态似乎不太对呢。”
“奴家……”忽然一抹红云飞上她面颊,柳凝烟思虑了片刻,还是选择将先前聂景琛的失态稍显委婉地告诉了她。
“不过现在太子殿下也已睡了,怕是到了明日清醒过来,就又翻脸不认人了呢。”
沈余娇掩面笑起来:“原是如此。若是想想,这画面倒也实在有趣。”
“奴家一时竟不知道,王妃娘娘是在揶揄奴家,还是揶揄太子殿下呢。”柳凝烟亦笑起来。
沈余娇垂了眼眉:“纵使我不是鲁王殿下的妻,也终究不可能同太子殿下结什么所谓姻缘。”
“不过太子殿下似乎,确实对王妃娘娘是真心实意的呢。”
“那又如何?”她将双手揣进衣袖里,漫不经心道,“宫闱之中,从来真情难得。”
沈余娇又问了些细碎的小事,而后便叫柳凝烟回了东宫去。她转身向寝殿走去,却是心事重重。
柳凝烟毕竟论身份,也只是聂景琛身边的贴身侍婢,若非她长得像她,根本就不会同她有任何交集,更遑论合作至今。或许她终究还是要亲自入虎穴一趟,探探他的口风和想法。
无论她作何牺牲,至少要先保他周全。毕竟到最后,她为的是她自己。
翌日,早朝后。
聂景迟正在宫中独自悄悄调查着那帖药方当年转手的轨迹,不曾想竟撞见下朝回府的王丞相和他的亲信。二人眼珠子滴溜转着,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商量什么。
“鲁王殿下神色匆忙,这是要做什么去?”瞧见聂景迟走上前来,王丞相行罢礼后笑着问询,却是笑意不达眼底。
“本王不过是想去看看父皇罢了,倒也不至神色匆忙。王丞相想是……老眼昏花了。”聂景迟挑挑眉胡诌了个理由,反而笑得狡黠。
“你……”王丞相气得喉头一梗。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丞相这是要去哪里?”他望了望他面对的方向,故作不解地蹙起眉头,“王丞相这是要去我鲁王府,而非丞相府啊。”
“不知王丞相找本王是想做什么?若说在朝堂之上人多眼杂不便细说,那本王此刻就站在王丞相面前,有话直问便可。”
王丞相忙不迭摆摆手:“没有没有,臣怎会无端上鲁王府叨扰殿下呢?臣不过是今日恰好想在宫中多走走,并不着急回府罢了。”
“是么……那本王便不打扰王丞相的雅兴了。”聂景迟一笑置之,而后甩甩衣袖离开。
王丞相看着聂景迟的背影,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荒唐小儿……”
他是想去鲁王府不假,只是没想到会突然在这条聂景迟几乎从没来过的、大臣们下朝的路上撞见他,倒将他吓了一跳。
身边的亲信瞧了他一眼:“王大人,要不……还是派个人潜到鲁王府去偷那药包吧?若是您亲自前往,倒显得咱们心里有鬼了。”
“哼,派个人去偷就不叫心里有鬼了?混账。”王丞相冷哼一声,“要怪就怪东宫那两个小宫女做事不力,偏偏叫淳沨那小子扔东西。”他又摇了摇头,“早知当年就该劝太子殿下把那包没用上的药烧了,偏要到现在摆咱们一道。”
“不过那北戎的奇毒难得,太子殿下珍惜那些东西倒也在理。”那亲信摸了摸下巴,“只是鲁王殿下查证据,偏得像条蚯蚓似的钻来钻去,我们……实在找不到他的行踪啊。”
“莫非他身边有高人?”王丞相边向前走着,边皱起了眉头,“虽说鲁王府上那王妃心思深沉,但她毕竟极少出府,那许江云又死了几年了,这所谓的高人……”
两人对此毫无头绪,亦不敢空口无凭胡乱猜测,只能继续悻悻地往丞相府走去。
那边聂景迟正走进一处荒弃的旧宫殿里,穿过红漆脱落的长廊,又拨开院中足有一人高的乱草,在贴近墙根的某处寻了个小洞钻过去。
这里是他幼时贪玩偶然发现的密道,二十多年来无人知晓。这条小路虽然难行,却能够极迅速地绕过重重守卫与宫人,溜进东宫后院的西南偏院里。
待他进到西南偏院一处旧拆房,秦英已在里头候了些时刻。
“殿下。”他微微行礼,“臣寻到了一个碧玉药瓶,瓶里残留的粉末同那药包里的毒药粉末一致。瓶身所贴的纸笺上想来应该是药名,不过臣看不懂,不知殿下……”
聂景迟接过药瓶,那瓶身上是奇怪地扭曲着的、符号一般的文字,他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旧时的记忆涌上心头,他皱了眉道:“这应该是北戎的文字。”
“秦英,你且出宫找人查查这药,其他的我来安排。”
“是。”秦英领命而退,聂景迟往四下里看了一眼,确定无人接近之后原路返回。
他寻了条近路迅速返回鲁王府,与候在府中的沈余娇交换信息。
“阿娇说的没错,王左丞等人应该确实在暗中监视我的行踪。”他又提起那药瓶,“只怕当时皇兄带着五弟出征讨伐北戎之前,就已与他们暗中达成了交易,趁着前往北戎拿回了毒药。”
沈余娇叹道:“看来,太子殿下真是筹划了好大一个局。”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既然太子同北戎有所交易,那这样看来,若想扳倒太子殿下,相比起这投毒,更应该往与北戎暗中勾结的方向查。”
沈余娇话音一落,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经历有些熟悉。聂擎渊当年之所以能一路杀进临川皇城,正是因为宫中有人与之勾结、里应外合。
看来,聂景琛的确在走他父皇的老路。
只可惜,他这辈子是没有坐上帝王之位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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