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杜知梦辗转难眠，心头的焦虑和不安难以消除。她的手一直捧着手机，就算是躺在了床上亦然，始终没敢松开。
童吟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没有接电话？
她不敢去设想。
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很多种糟糕的结果，她越想越害怕，以至于困意全都被消除了，她又疲惫又清醒，颇为煎熬地侧躺着，和黑暗进行无声的对峙。
手机突然响起来，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敢看来电显示，却发现来电的是“佟宇”，也就是她母亲的第二任丈夫、她的继父。
她不免失落，接起了电话之后，淡淡地开口问：“叔叔你好，怎么了？”
继父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她开口说道：“你妈妈突然心脏病发，刚才进了急救室。她……她叫我不要告诉你，但是既然她是你妈妈，你有权知道她的状态。如果你有空的话就过来看看吧。”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童吟秋没了动向不说，就连她母亲也突然被送到医院抢救。
这一刻，她的心彻底乱了。
继父挂了电话之后，杜知梦无力地弓着腰，蜷缩着身体，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干巴巴地看着手机上的星空屏保，缓缓地动手熄灭了屏幕。
从小到大，她经历过很多的苦难，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日子数不胜数，已经谈不上崩不崩溃了，她有时候看着自己身上的淤青和伤疤，都会自嘲，自己真的可以见到明天的日出吗？
因为痛苦过太久太久，现在她面对再大的变故已经哭不出来了，泪腺犹如被什么东西封住了，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她看了眼明天的戏，发现自己一早就要开始拍摄，她很难抽出时间飞回深城去看杜母，更别说抽出时间跑去京都去找不能被联系上的童吟秋。
两边她都顾不上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崩溃。
就在她脱力般倒在床上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她不抱希望地盲按接听，却听到了童吟秋的声音。
“姐姐！”童吟秋那边背景音很嘈杂，但是她的声音传到话筒里还是很清晰，“我看到你给我大了很多电话，怕你担心我，我特地打电话过来！你……我不会打扰到你的休息吧？”
杜知梦却突然鼻子一酸，闷哼着应答：“嗯，联系不到你，我真的很担心你……没事就好。”
另一边的背景音越来越小，大概是因为童吟秋渐渐远离了嘈杂的地方。她继续道：“我找同学的时候被一群混混流氓围堵了，然后我跟他们斗争了一会儿，从他们那边跑出来的时候把手机丢了。副导带着我回到争端发生的地方，捡回了手机。”
杜知梦这才松了口气，释然笑了起来，却还是因为担心杜母的身体健康而失眠了。
浑浑噩噩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再一睁眼就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了。
她没了睡意，很快就洗漱好，到了吃早餐的地方，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疾步到化妆间等化妆师给她化妆。
造型师已经到了化妆间里，看到杜知梦还没换上戏服，赶紧拿着戏服跑过来：“杜老师，化妆的那几个人很快就要到这里了，您要不先把戏服换上再化妆吧，今天咱们要早一点开始拍戏哩！”
杜知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走神，来到化妆间之后没有换衣服，一直穿着便装，这才抱着歉意接过好几斤重的戏服，大步流星到换装间那头。
期间她不小心撞到了宣伊和好几个才搭过几场戏以至于印象不深的配角演员，她不断道歉，故作无事发生地冷起脸进了换装间，不由得自嘲感觉自己一直在魂游。
无论是继父还是杜母本人，都没再联系她，没有跟她提及过杜母情况如何，她总是很难放心，心里总是很难受。
杜母本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后来被杜父家暴之后身体状况日益变差，总会病发。
在换装间外的一个女生问宣伊：“宣老师，我怎么感觉杜老师今天好像心情很不好啊？”
宣伊笑道：“人都会有不开心的时候，杜老师也是个人，肯定会emo。我们先去化妆吧，以免杜老师换完衣服之后还得等我们化完。”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杜知梦一边听着一边换好了衣服。
宣伊给她的感觉和童吟秋很相似，都有着冷冽的气质，但是心底都很温柔。
想到这里，杜知梦就很难不想起童吟秋。
“姐姐，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是有丧心病狂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充满善意的人。我说过的，等我长大了之后，就会带你去看看很多很多美好的景色，就比如说——极光啊澄澈的海洋啊之类的！”
“你千万不能够丢下我哦！”
“一言为定！”
童吟秋还是冷着脸对她说着话，可是那一字一句都敲击着她的心。
……
因为要上早课，童吟秋又要早早起床来准备进学校。
到了教室里之后，童吟秋发现班上的同学几乎都在讨论着些什么，她扫视了一眼，没有太大的波澜，找了个空位坐下。
一个红发女生突然过来询问有没有人，确认没人之后一屁股坐下，和另一个蓝发女同学讨论：“李念昔在夜店被找到了啊，而且已经被那什么了啊，那可真是自作自受啊。”
蓝发女生啧啧连声，压低声音：“前几天李念昔不是和她男朋友分手了么？我估计是为了报复男朋友就去那个夜店买醉了吧！这么不爱惜自己，被lj也是活该！”
“你们，”童吟秋很少和班上的同学说话，这回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不要受害者有罪论。李念昔去报复性买醉确实是不好，但是出了这种事并不是她活该的，错的是那几个把她欺辱了的人。”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怕被童吟秋继续抓着话柄可劲儿地怼。
这节是舞台演唱训练课，专业课老师和上其他课的习惯一样，开电脑随机抽几个人上来唱歌。
抽了三个人之后，专业课老师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波澜，在打分表上打了分数之后，摆摆手让他们再接再厉，便又打开电脑抽第四个人，对班上其他人道：“这是今天这节课抽的最后一个幸运儿，抽完之后，你们就各自到练习房间去开开嗓子。”
大家都在屏住呼吸希望别抽到自己，童吟秋倒是无所谓，抬头看着大屏幕上突然出现自己的大名，完全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老师这会儿才露出了一个微笑，说：“啊，是吟秋啊，快上来吧。”
周遭都在小声讨论。
“这不是邹老师好大徒吗，你看邹老师立马就露出微笑了。”
“童吟秋每次上邹航的课都是满绩点，她不是好大徒谁是好大徒？”
童吟秋并不在乎，站在钢琴旁边，等邹老师把伴奏打开，她拉起没有电的麦克风，开口就能够唱出中气十足的歌声，一点都不需要扩音。
邹老师主要是教音乐剧专业的，来声乐这边也会选择音乐剧唱段考核学生，故而这回考核童吟秋的也是音乐剧唱段，而且还是法国音乐剧《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毒药》。当然，是翻译成中文版本的歌词，否则童吟秋也唱不出来。
要唱出原版的那种绝望感并不容易，要婉转动听还要显现出朱丽叶的痛苦，隔壁音乐剧专业也很头疼于这个问题。
童吟秋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音乐剧里，朱丽叶为了躲避婚约而喝下假死药，试图共情，开始唱了起来。
她一开口，众人静默。
童吟秋本来的音色就清亮动人如同一个少女，咬字又清晰，非常有优势，一字一句又都带着强烈的感情色彩，非常能把歌中悲伤的情绪传递给在座的人，自然是很容易脱颖而出。
罗密欧和朱丽叶那不被肯定和祝福的爱情，这让童吟秋在场的时候想起了杜知梦。
她很喜欢杜知梦，为了杜知梦已经出柜了，总是在奢望着杜知梦只属于她，却又害怕恋爱那种粘腻的不适感。
那个夏天终究只是个过去啊。
思绪蓦然飘远，但是没有人察觉到。
在场的人几乎没人敢开小差，直到她唱完了之后，鼓掌声如雷。
她坐回到原来的位置，松了口气。
旁边的红发女生拍拍她的肩膀，小声对她说：“吟秋，我刚才突然感觉你和一个歌手……呃不算是歌手，一个虚拟主播的声音好像啊。”
蓝发女生应和：“很像一个叫森崎的虚拟主播，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反正你俩唱歌都挺好听的。”
童吟秋：“……”
这两个女生没有加她的微信，自然就不知道她在朋友圈已经发了动态——她在朋友圈说了自己就是虚拟主播森崎，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上了大学之后，加她微信的人其实很少，除了班委和辅导员之外，也就几个因为钦佩她才华主动加的同学，别的同学再没有了。
那几个知情的同学估计和这两个同学关系算不上太好，不然他们早就对她俩说出真相了，她们不至于被蒙在鼓里。
童吟秋正儿八经回答：“听起来森崎应该是个挺有名的人，我能够和她歌声很像而且都一样厉害的话，那就是我的荣幸了。”
我和我自己声音像是荣幸，哈哈，骗鬼呢？
童吟秋自己都被自己逗乐了。
出了上课的钢琴室之后，红发女生追上了快步走在前面的童吟秋，又道：“我贼喜欢杜知梦，也就是因为杜知梦，我才知道的森崎！能够被顶流大美女喜欢的虚拟主播肯定很出名啊！你跟她声音那么像，说你是森崎肯定没人会不相信的！”
童吟秋点了点头，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她这么冷漠，把红发女生给刺激到了，红发女生站在了原地不再与她同行，目送着她往空的房间里走去。
自从杜知梦在直播间喊了老婆之后，她怎么都摆脱不了被杜知梦捆绑。每次大家提起森崎的时候，总会再提起杜知梦。
杜知梦确实是给了她更多的流量没错，让她的原创曲传播得更远，但是杜知梦大概自己也没想过，这样之后，她们以后很难摆脱捆绑了，起码对于她来说是这样。
至于杜知梦嘛……杜知梦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而被大家想起来呢？杜知梦本身的热度就是她的几千几万倍。
“欸，吟秋，你在这儿啊。”一个比她高一点的黑衣男生推开了门，看到她之后，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
童吟秋捏着手里的乐谱，转身看向男生，面无表情地问：“学长，你没看到门前那里已经显示‘正在使用’吗？”
他们练习的房间门前都有个插卡的地方，使用的人把卡放上去，巴掌大的显示屏就会出现“正在使用”四个大字，否则就是“无人使用”。
学长凌海挠了挠后脑勺，没有走进来，站在门前局促不已，对她说：“我……我可不可以加你的微信啊，前几天我们两个年级切磋声乐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加你的微信就……你就走了。”
童吟秋还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凝视着他无措的表情，平静地说：“可以加微信，但是事先说明，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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