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帕拉斯之死

比起过去，今天的比试太过无聊，雅典娜更喜欢粗莽的搏击和肆无忌惮的破坏，对帕拉斯的提议十分赞同。

        次日绯红的黎明送来光芒万丈的赫利俄斯之后，两位约定好的姑娘早早地来到湖边的青草绿地。热身完毕之后，两位少女挑选了趁手的梣木长矛，比试对阵一番，在搏击打斗中，二人手中梣木长矛突然断裂。

        意犹未尽的帕拉斯提议说：“我们换更好的枪矛。”

        听完她的话，雅典娜迟疑片刻，回房间去取母亲为她打造长矛，帕拉斯则借来特里同的三叉戟。

        两位少女之间的战争游戏引来水泽仙女和山林仙女的围观，特里同害怕帕拉斯无法驾驭三叉戟的力量失手刺伤雅典娜，放下手中事务前来观战。

        打斗还未开始，围观的仙女们已将氛围拉满，分作两派给各自支持的一方鼓舞打气。

        “雅典娜，不要犹豫，让大家看到你的实力。”帕拉斯舞动着手中的三叉戟，父亲的武器，是仅次于海皇手中武器的神兵利器。握住它，身体里好战的血被唤醒，迫不及待想要厮杀一场。

        雅典娜手握金制的长矛，从容应战：“一定不会，我准备好了，帕拉斯，你先来。”

        帕拉斯跃跃欲试，手中的三叉戟早已蠢蠢欲动。她做好准备，凝聚力量发起攻势，奋力将手中长矛投向雅典娜所在的方向。

        但是，迅猛冲刺的三叉戟突然停在半空，像被什么东西拦截一样，如鹞鹰一般坠落在地。

        帕拉斯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刚才，她看到一面巨大的透明盾牌从天而降，挡在中间拦住她的攻势。很快，那面盾牌消失，仿佛它从未降临过。

        雅典娜也看到了那短暂的一幕，提醒对站在她对面的帕拉斯说：“帕拉斯，我要开始进攻了。”

        帕拉斯惊魂甫定地看着天空，待她反应过来，雅典娜的长矛已逼近她的心脏。在围观仙女的惊呼声和特里同的吼叫声中，她的命运到此戛然而止。

        无情的阿特洛波斯毫不犹豫地剪断帕拉斯的生命之线，被墨提斯打造的长矛击中的少女轰然倒地，轻飘飘的魂息飘离躯体，前往幽深的哈迪斯的领地。

        “帕拉斯！”雅典娜惊叫一声，看着帕拉斯被她的枪矛刺穿身体，仰躺倒在血泊之中。她跑到好友身边跪了下来，颤抖的双手捧着她的脸，握住她余温尚存的双手，试图为她止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帕拉斯，我……对不起……”

        仙女们围过来，窃窃私语的谈论着这场悲剧，悲伤的特里同一言不发的合上爱女的眼睛，将她带回水下的宫殿。

        有人离开了，有人来了，身边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只有那一滩血迹醒目依旧，雅典娜触碰着那滩血迹，想从中换回好友的魂息。

        夜晚属于塞勒涅，等她的马车使上中天，一位女神来到雅典娜身边，“众神已来到特里同湖畔，你的父亲将亲自处理此事，而我会主持这次审判。”

        雅典娜拭去眼泪，仍旧跪在地上的她抬头看向说话的女神，来者正是妩媚但庄严的正义女神忒弥斯，她掌管着自然规律、制定了神的秩序和法律，也是司掌集会的女神。

        “我愿意接受您的审判，也会付出我的所有，赔偿尊敬的养父特里同。”雅典娜站起身来，对忒弥斯说道。

        “跟我走吧。”忒弥斯牵起雅典娜的手，领她前去特里同的王宫。

        水泽仙女已清理干净帕拉斯的遗体，为她换上白色的衣袍，佩戴上珊瑚王冠和珍珠首饰。她了无生气的躺在睡床上，夺走她生命的长矛，此时正在宙斯手中。

        特里同强忍着悲痛处理帕拉斯的后事，他的妻子泪流不止，在为女儿的横死伤心难过。

        雅典娜致敬过宙斯与众神之后，跪倒在特里同面前，“是我误杀我的好友，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责，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特里同说着无悲无喜的话，“你是众神之王的女儿，是杀不死的神明，帕拉斯是神力低微的会死的宁芙，我如何能让你的命来抵可怜的帕拉斯的命？”

        宙斯握着长矛，他已经察觉到墨提斯的心计，对她的做法，他并不恼怒，体谅着她的慈母心肠，开口说道：“今天的悲剧也有我的过错，我瞥见她们二人嬉闹比试，担心三叉戟伤了雅典娜，故降下埃吉斯盾抵挡住帕拉斯的攻势。帕拉斯受到惊吓，忘记防守才被雅典娜失手错杀。雅典娜是我的女儿，我愿意替她支付偿命的血酬。”

        雅典娜已经跪走到帕拉斯的床榻前，紧握住她冰冷的手述说着自己的悔意。

        特里同拭去情不自禁流下的眼泪，“听从神王安排就是。”宙斯是众神之王，威震天地四方，乃众神之中最厉害的佼杰，他如何敢为自己微不足道的女儿和神王较劲？

        “我偿付一千塔兰同的黄金，再加青铜器具和各种宝物若干。”宙斯放低姿态，与特里同谈判。

        这份血酬，已远超忒弥斯制定的神规，特里同不敢拒绝：“我愿意接受。”

        主持这场误杀审判的忒弥斯问雅典娜，“你的父亲愿意替你弥补今天的过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雅典娜凝视帕拉斯年轻鲜嫩却失去活力的面容，悲痛地说：“帕拉斯是我的伙伴，最要好的挚友，因为我的过错，害她英年早逝。从今以后，以她之姓冠我之名，我是帕拉斯·雅典娜，她与我同在，共享世间尊荣，世间的神会永远记住她。我愿意自我放逐十年，赎我误杀之罪。”

        听过雅典娜的话，又见她如此悲伤，特里同不好再计较。小姑娘之间的游戏，谁也没有料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悲剧，雅典娜并不是有意杀死帕拉斯。

        “公平正义的忒弥斯，就照大神宙斯和雅典娜说的去做吧。”特里同说，他又对悲伤不已的雅典娜说道：“事情到此为止了，但对我来说，你是杀死帕拉斯的凶手，我不愿再看见你。葬礼之后，请你离开吧，永远不要再来特里同湖畔和我的王宫。”

        双方达成一致之后，正义女神忒弥斯做出宣判，宙斯支付一千塔兰同血酬并青铜等财宝，雅典娜流放十年偿付杀人的罪过，特里同接受血酬，不能再寻仇报复。自生效之日，今日血债一笔勾销。

        特里同为帕拉斯举行了简单的葬礼，他将爱女的遗体放入巨大的贝壳之中，葬入湖底最深处。葬礼之后，雅典娜被勒令永生不得再踏入特里同的府邸。

        因她决定自我放逐，便没有跟随宙斯回奥林匹斯山，她将母亲为她打造的铠甲交给泰西斯保管，等待回归之日，去俄刻阿诺斯河取回。

        泰西斯捧着黄金的铠甲、盾牌和武器，提议她去俄刻阿诺斯河岸居住，那里大地广袤，草木森茂，荒无人烟。

        “多谢外祖母好意，我犯下的罪孽应该由我自己偿还，不要因为我年岁小而宽容我，我命中注定有这一次试炼。从那之后，我必定会变得心智坚毅，行为得体。”雅典娜谢绝泰西斯的好意。

        她如此倔强，泰西斯毫无办法，只得带着黄金铠甲离开，宙斯和正义女神勉励她一番后，返回了奥林匹斯。而雅典娜，则开始了她十年的放逐生涯。

        雅典娜褪下华服和精美的首饰，换上粗陋的衫袍离开特里同湖畔，踏上向东的道路。沿着大海的边沿，漫无目的的走着。所过之处，有高山深谷，湖泊沼泽，也有沙漠、草原和森林，所遇者有雄狮猛虎，宁芙精怪。

        宙斯未收走她的神力，让她有自保的能力，一路走来，所遇所见甚多，好坏参半，有结交到的朋友，也有被她暴打的坏蛋。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在荒野里流浪的雅典娜身上不见狼狈，她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整洁的外表，不像饱经风霜的浪人，更像历经风雨磨砺的强者。

        走到东方的十字路口，已是漆黑的夜晚。不过今夜无风也无月，夜空由群星之主阿斯特赖俄斯主宰。三条路，通往三个方向，雅典娜衡量一番，决定歇息一夜，明天再选择。

        正当她决意去道路旁边的树林为自己寻找一处过夜的庇护所时，三岔路中央，忽然出现一位手持火把的女神。

        她从幻影的虚空中出现，形象越来越清晰，她有着一头黑色笔直的长发，头上带着黑色的月亮冠冕，一身黑衣罩住她的全身，不过她的皮肤很白，唇色深红，像地狱冒出来的幽灵。

        雅典娜心中并无惧意，打量起这位凭空出现的女神来。翻找自己记忆，她认出来者：“光荣的大女神赫卡忒啊，请接受我的致意。”雅典娜右手斜贴放在胸前，对这位连宙斯也要敬畏三分的女神行礼道。

        赫卡忒被雅典娜的动作和话语取悦，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来，只是她相貌冷酷，甚至笑容看上去也有些冰冷，“哦？你知道我？墨提斯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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