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直到许观桴坐下，展芊纹才从回忆中抽身，她一时不知该将目光放在哪。
本就没组织好的话语此时在她脑海里更是乱作一团。
她仅回去几天便再次来到这里。
几天前见到的许观桴，纵使她说出一番难听的话，在她解释过后，也定会原谅她。
而她现在恰好不必继续苦苦追求霍择敛。少了限制，她就能向他解释了。
几天前见到的许观桴，甚至不需她解释。哪怕她在第二天轻巧揭过前一天的事，他也会装作无事发生。
若那于许观桴而言也是几天前发生的事，她的设想大抵是没错的。
可对上许观桴漠然的双眸时，她终于意识到，春风骀荡下的葱郁枝叶年复一年渐渐腐烂，不知何时已与冰冷的泥土融合为一。
许观桴扫了一眼她面前的黑色文件夹，淡声问：“为了这个回来的？”
“嗯。”展芊纹想，若是在几天前，即使她什么都不了解，也能直接问他。
许观桴唇边泛起一抹冰冷挑衅的笑意：“我早就拒绝过了。”
展芊纹将合同夹攥进自己渗满了汗的手心，站起身要走。见到许观桴时，她就知道合同必定签不成。
她仿佛见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以令她陌生的语气与表情坐在她对面。
一直到握上门把手，她的大脑都是混沌的。
他没有出声阻止她离开，而她根本不敢转身多看一眼。
压下门把手的瞬间，她忽然清醒了一个度，紧张感稍减，至少唤回了一丝镇静。
她方才只有一个念头，回去再想想办法。许观桴的变化实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原以为自己只要解释好了之前的事，就能像过去请他帮忙时一样，直言疑惑与请求。
显然她想错了。她云里雾里地来到这，遇上一个不可能凭着交情帮助她的许观桴，她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太草率了。
但是剧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她今天回去也没用。
展芊纹闭了闭眼，垂下手。
再睁开眼，她重新转身。似是一种错觉，她在某刻看到了许观桴眸中变换的情绪。
可她还未从紧张中彻底抽离，况且那一瞬过于短暂，她便没看清什么。
展芊纹想起了霍择敛的话，于是问：“你不看好这个项目吗？”
她隐约意识到正常不该这么谈，但她又没有相关方面经验，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
“它对我不具有价值。霍择敛需要它，而我不是非要选择它。”
展芊纹坐下来，翻开合同：“你不是非要选择它，表明它也是选项之一。而且不具有价值这句话过于武断了吧？”
许观桴似是不想多解释，只说：“我今天不会签字。”
展芊纹没话了。她完全不能理解系统把她一个不专业的人请来的用意。
她连这种类型的电视剧看得都少，想照猫画虎都没个参考。
展芊纹起身：“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那就下次再谈。”
下次换个专业的人来谈，她是不行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其实如果这个项目最后不成功，凭私心，她定然不希望许观桴参与。但在小说里，这个项目最后非常成功。如果说动了许观桴，绝对称得上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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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敲门时，已是展芊纹离开的半小时后。
助理不敢随意打扰许观桴，尽管他猜不透许观桴为什么在展芊纹离开后迟迟不出来。
开门的声响让许观桴倏然回神，他看了一眼时间，眸中的情绪被平静覆盖。
“许总，您与沈总定的是四点。”
“知道了。”
助理见许观桴面色并无异常，便出去了。
许观桴的目光落向对面无人的座位。
若非助理推门，他大概无法察觉自己竟一直紧绷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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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芊纹回公司后，想去跟霍择敛说明一下情况，结果一推门就看见办公室里的舒近梨。
展芊纹进退两难，想关办公室门，又觉得面前没什么特殊场景没必要关门。在混乱的想法之间，她甚至思考了一下，自己需不需要演出之前那种吃醋和无理取闹的感觉。
舒近梨听到声音看过来，朝她微笑了一下：“是有工作要谈吗？”
展芊纹立即道：“没事，你坐。我就说两句情况，马上走。”
展芊纹等了两秒，系统没给她加上一！
她暗自松了口气，放下合同：“我感觉这件事我难以胜任，你要不想想其他办法？”
霍择敛看着还挺高兴：“不用其他办法，你肯定行。只有我去那次见过许观桴，后来他们一直是由陈经理出面。这回我一说你去，许总都亲自出面了，你继续尝试，肯定没问题。”
展芊纹一愣：“许观桴知道会见到我？”
“对啊，要是换个人估计连他们会议室的门都碰不到。”
展芊纹还怔着，本就没理清的思绪更乱了。
她看见舒近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胡乱道：“那我再想想办法。”
语毕，便离开了办公室。
展芊纹发现了，实际上，霍择敛根本没有真的把希望寄托在这。她若是能成功固然好，不能成功也没有超出他的预测范围。
据她通过小说对他的了解，他已经在尝试别的办法了。
只是今天舒近梨在，他不想让舒近梨担忧，便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表现出一副项目成不成都无关轻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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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展芊纹接到妈妈杨香雅的电话，杨香雅问她今天下班后能否回家吃饭。
她穿越回去的时候，世界会自动完善大家有关于她的记忆。在他们的认知中，她一直在另一座城市工作，近几天才回来。
爸妈早就为她在这座城市买了房，她现在就住在那。展芊纹今天没回自己的住所，直接去了爸妈那里。
小区变化不大，有位老奶奶出来散步见到展芊纹，辨认了一下，亲切地叫出她的名字，她便回以一笑。
站在家门口，看着那扇于她而言仅几日未见的门，她竟觉得安心。
给她开门的是展林，杨香雅算着时间，刚刚摆好饭菜。两人见了她皆露出笑容，那里含着思念与喜色。
展芊纹进去洗了手便坐到餐桌前。
杨香雅一边为她夹着菜，一边问：“今天入职感觉怎么样？”
展芊纹筷子一顿，把一言难尽几个字吞回去：“还不错。”
展林没那么沉得住气，张口便要问什么，被杨香雅一个目光制止了。
展芊纹稍一想便明白自己爸妈在担心什么了：“我见到霍择敛了。”
展林和杨香雅对视了一下，眸中都对她的坦然有几分诧异。
展芊纹看着面前的两人，忽然想起在这个餐桌上，他们曾经与她谈起过霍择敛。
那时展芊纹追霍择敛的事惊动了老师，班主任不能坐视不管，联系了杨香雅。
电话中，老师讲了一下展芊纹在学校大张旗鼓追霍择敛带来的不好的影响，还讲起了霍择敛平时的恶劣行径。
大概意思就是希望父母能对展芊纹严加管教，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影响学习。
杨香雅那天照常准备好了晚饭，在餐桌上小心地与她聊起霍择敛。
展林当时也知道了事情的大致情况，面色严肃。
展芊纹迫于无奈，只能说：“我特别喜欢霍择敛，我不可能不追他。”
她其实完全想得到在下一次家长会中，其他家长会用怎样的目光看杨香雅，会怎样在她面前窃窃私语。
但她也知道，杨香雅担心的从来不是这些，她只担心自己的女儿。
展芊纹看着他们忧虑的神情，愧疚之余，感到陌生而温暖。
她组织着话语：“我没有影响学业，我心中很清楚学习的重要性。你们看，我的成绩一直很稳定。”
杨香雅皱着的眉有所舒展。
展芊纹大言不惭：“我心里有分寸，你们不用担心我。”
分寸从来不在她这，下面会发生什么，主要看系统有没有分寸。
杨香雅问：“有同学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吗？”
展芊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知道啊，我一天在学校不是顾着学习就是顾着追霍择敛了，哪有时间注意他们？”
杨香雅说：“我知道我们如果阻止你做什么事，只会激起你的逆反心理。我相信许多事情都经过了你自己的思考，我们和你的想法不一样，目前还不赞同你的做法。”
展林接上话：“不过也拦不住你了。反正你要真遇到委屈，跟我们说。这学校待不下去了，大不了我们转学。”
杨香雅不满道：“说什么呢！”
展林立即改口：“最好还是别转学。芊纹，你追男生还是含蓄点，注意点分寸。不要影响其他学生学习，不要带坏校风，低调一点。当然也不能影响你的学习。”
展芊纹怔怔地听着他们的话，眼泪差点儿就要在她无知无觉间掉下来。
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她学生时期没有与任何人发生过矛盾，不管受委屈的是不是她。
无论是高考时、考研时还是找工作时，她的心里其实都带着恐惧。
若是一不小心与人发生大冲突，她的家长不会帮助她。
若是一不小心在高考或考研中失手，若是一不小心没找到工作……
她其实没什么退路。
展林和杨香雅没亲眼在学校见到什么，旁人描述起这件事来，根本也描述不出什么。
如果真要说展芊纹做过的事，同学包括老师可能什么都想不到。
系统没安排过肢体接触的任务，因此展芊纹追人主要依靠语言。除了系统要求场景的那几次，她都会选择只有霍择敛在的时候去完成任务，说完立刻走，绝不多打扰。
所以展林和杨香雅认为展芊纹只是主动了一些，并且以他们对自己女儿的了解，他们确实信任她有分寸。
如果展芊纹发自内心喜欢霍择敛，并且发自内心想在这样的时期以这种方式追求，他们的言语等同于纵容。
展芊纹失去了判断，不知道那是不是正确的教育方式。
她只知道，那是她此前从未有过的后盾。
她仿佛不必惧怕自己若在未来某一天失去了点什么便会迎来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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