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展芊纹觉得要是许观桴也能有这个发现就好了。
“你说得对。我自己当时都没意识到，还是后来才发现的。我不喜欢霍择敛。”展芊纹说，“如果给你造成过困扰，我向你道歉。”
舒近梨想到展芊纹甚至很少出现在自己面前，笑着道：“不用，我好奇很久了。感谢你今天为我解答。”
两人接着往前走。
即将分开时，舒近梨忽然道：“在操场那件事，我一直都有些困惑。后来我想，你是为了转移霍择敛的注意力并且支开他吧？”
展芊纹回忆了一下，是自己去找舒近梨一起去操场后，不得不根据任务关心霍择敛手是否受伤那次。
展芊纹不方便解释更多，应了一下，又问：“怎么提起这个？”
“你在高中时期只找过我那一次，看见你刚好就想起来了。”舒近梨说，“许观桴也许猜不到我刚才说的那些。”
展芊纹想象着许观桴可能见到的场景，心里升起陌生的，而又熟悉无比的情绪。
舒近梨微笑道：“我去上班了，下次再见。”
她转身时眼底仍带着笑意。她昨天听了霍择敛的话，依稀忆起自己还未认识霍择敛时学校中的一些传闻。
高一那一整年，霍择敛都在为难着许观桴，以各种方式，在任意时间里。
她想，依她曾有过的疑惑，依她在咖啡厅所见，她找对了补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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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傍晚下起来的。
展芊纹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宁，直到下班后坐在车上，她想着自己已经跟安诚约好了要见面详谈，才勉强打起精神。
这一整天，她总是不断想起那次为了任务淋雨时想起的事。
在她高中时有一个女生曾不断找她麻烦，很多时候那个女生并不能对她造成实质的伤害，可她仍是很在意这件事。
直到有一次大家在群里聊天，每当展芊纹发消息，女生总是无视她，并且转开话题调动大家一起无视她。
每一条消息都孤立无援地淹没在其他对话中，没错，直到那时，展芊纹才终于明白自己在恐惧什么。她不是没遇到过相似的事情。
在学校里，那个女生专门挑着与展芊纹关系好的人说话，见展芊纹与谁说话便立即加入并将展芊纹挤出去。
展芊纹，也总是关注着那个女生是否又说了什么，关注着那个女生与谁说了话。
她怕那个女生真的成功拉拢与她关系好的朋友，她怕她的朋友不会留在她身边。
她焦虑不安，时时心里都压着一件事，牵扯着她的注意力。
她至今仍记得自己的慌乱。
她的朋友们也如她的父母一般，对她的无助视而不见，与那个女生逐渐变得亲密。
全然不在意在她们需要时帮她们去打饭的，在课间或是自习课给她们讲题帮她们提升成绩的，在意她们的展芊纹。
雨水冲刷着车窗，风裹着利剑般的雨滴将行人的伞吹得变形，不顾一切的倾盆大雨如绝望嚎啕。
缓慢的车速下，展芊纹看到了一个模糊人影：“师傅，停一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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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芊纹匆忙付钱后下了车，跑到店铺前避雨。
一站定，她立即望向对面。行驶的车辆隔几秒便会遮挡住她目光下的那个人。她在某一辆车经过前看清了。
马路对面确实是许观桴。
他已是满身雨水，不难看出他被淋了很久。那条路上仅剩的行人也都匆忙撑着伞赶往躲雨的地方，他的伞却被仍在一旁，而他似乎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展芊纹刚要抬脚走过去，就见他在地面拿起了他想找的东西，紧紧攥进手心里。
他还是没有走，像是庆幸而后怕，像是如果连那都攥不紧，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展芊纹撑了伞走到马路对面。
她刚要走到他身边，他就抬起了头。
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与他顺着脸颊滑下的泪相汇聚。然而这一切，仍未能将他双眸里的无助减少半分。他的唇瓣轻微颤动着，像是在分担着他再难承受的恐惧。
几瞬后，他才像是慢慢反应过来展芊纹真的站在自己面前。
她撑着伞将他扶起，认出了他停在路旁的车：“快上车吧。”
展芊纹顾不上他被风吹到一旁的伞，推着他上了车。
只想着快点躲雨，展芊纹开了后面的门，两人都坐进了后排。
展芊纹自己本身有驾照，恰好原主也有，她翻了一下包再次确认，然后要开门去前面。
她刚有动作，他就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睫毛上沾着雨水，眼睛里的情绪并未淡去。
展芊纹转过来看他，他便松了手。但另一只拿着刚才捡回的东西的手，仍旧紧紧攥着。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先收起来吧。”她看着他过分用力的手，不放心道，“放我包里也可以，我把你送回去就立刻还给你。或者干脆回去的路上，我的包先放你这。”
他像是被心中的不甘蛊惑着微抬起手，又很快停下。
展芊纹只注意到了他前面的动作，以为他默认，便掰开了他的手。其实她碰到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松了力道。于是她很轻易就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
是一枚戒指。
展芊纹看着眼熟的戒指，手足无措到无法抬头看他。
一枚使用于众多剧情中甚至没给她留下多少印象的剧情里的戒指，骤然让她明白了完成一个又一个剧情时，只有她自己是麻木的。
许观桴所见的所感知的，与她不同，也从未在她所料之中。
她总是无知地走向霍择敛，追着霍择敛。
她原本只想解释毕业那天的事，可如今她才真正知道那一天对于许观桴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最初认为如果那对于许观桴来说也是几天前发生的事，那么他定能原谅她，说不定都不用她道歉就能主动揭过。
这个想法自私甚至狠毒。
她难以释然曾经的朋友们对她的无助的视而不见，而许观桴没有一次不在她身边。
毕业那日，他怕霍择敛伤害她，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
但就连那一次。
就连那一次，她也与他对立着，维护着霍择敛。
她没有注意过持续在自己身上的不安之中多了安心的一隅，她是那样坦然地认定只要足够及时，自己就能无所顾忌地擦除那一隅中任何的风暴。
展芊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慌忙从包里翻出合同和一根笔：“谈了那么多次，合同你早看过了，现在签字。”
他本就不剩光亮的双眸里，更是汹涌起漆黑的浪潮。
展芊纹拿过他手中的戒指：“那之后，我马上告诉你为什么这个戒指你戴起来不合适。”
许观桴看着她，片刻，接过了笔。
展芊纹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动了他，然而在他落笔前再度看向她时，她却在他眼里见到了她从未见过的痛意。
很快的一瞬间，却像是极重的一击，让她下意识攥紧了一直被他留着的，让他扔下伞淋着雨也要找到的戒指。
见笔尖真的碰到了纸，她忽然再度无措起来。她在刚才见到他前始终以为许观桴无论如何都没有被说动的希望，他却能这么快就妥协。
以她参与或未曾参与的岁月里的痛苦与焦灼，以她忽略的卑微与不甘，来将她所需要的视为优先。
他把文件夹合上，递给她，像是怕上面沾上雨水。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系统的声音响起。
许观桴做完了她让做的事，却没有将笔还给她，而是动作缓慢地盖上笔帽。
“为什么。”他低着头，嗓音有些哑，执拗地接住了她刚才的话。他知道自己在问一个答案无比明确的问题。
“因为我买的是店里尺寸最大的戒指。”展芊纹说，“系统没有告诉我霍择敛会不会收，我猜不会，但万一他收了，我也不希望他真能戴上。”
他的肩膀落了几滴从发梢滑下的水，他微微抬起头看她，眼底迟钝地浮现出茫然。
“因为我本不是这里的人。”展芊纹说，“我穿越到这里来，系统给我的任务是追求霍择敛。”
她的话荒谬至极，他似乎都反应不过来了，却没有眨一下眼睛地看着她。
“那天在操场，我问霍择敛手是不是受伤了，那是系统给的任务。
“我后来真的想去查看他的手，是因为我知道我那样做他会十分厌烦并且离开。如果他在，系统不会允许我去查看你是否受伤。因为我不能脱离人设。
“送戒指也是任务，那天霍择敛为了找一个同学会恰好出现在我们班。我必须在班级那样做。而把戒指给你的任务以及我说的话，是霍择敛拒绝之后系统通知的任务。我最初不知道。
“毕业那天，我的举动以及说的话都是系统安排的。那跟我真实的想法毫无关系。
“我每一次追求都是系统的任务，我从未在系统未有所指示的时候去找过霍择敛。”
她原以为只要解释毕业那天的事就可以了。
可那根本不够。
他陪伴她的时光，他独自煎熬的时光，何止她所以为的那些。
“我脱离人设到了一定次数，就会永远留在这。”展芊纹笑着看向他，那双笑意明亮的眼睛里含着水光，“我通过对你重复说我不喜欢霍择敛，加满了次数。”
与车窗外的一片朦胧雨雾不同，她的声音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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