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顾筱死了,在她去法觉寺的路上遇到山匪,一下冲出四五十人,她身边的人都逃走了,只有两个会武的丫鬟殊死搏斗,可寡不敌众,最终死在顾筱面前。
山匪将她逼至悬崖边,嘴里说着肮脏的话语,眼睛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看着眼前穷凶极恶的歹人,顾筱知道她今日非死不可,就算不死,这些人也不会让她好活,她闭了闭眼,从山涯边一跃而下。
她以为自己就此灰飞烟灭,没想到剧烈的疼痛后,魂魄离开她的身躯,她看着家仆来给她收尸,她的尸体被抬回东亭侯府。
她是东亭侯的嫡长女,而且再过半月就要成亲,府里已经是大婚的布置,到处披红挂彩,如今她枉死,顾筱想着这些大红的绸缎应该马上就要撤下。
然而直到过去大半日,府内仍旧是这个布置,反倒她的灵堂布置地特别简单,除去娘亲陪嫁的那些仆从,连她两个贴身丫鬟都没有来灵堂,更别说东亭侯府里其他主子。
顾筱有些不明所以,她的魂魄只能在东亭侯府转悠,于是她先飘去她爹的正院。
“老爷!”还没到正院就听到路姨娘的哭泣声,她娘亲过世以后她爹没有扶正任何姨娘,这路姨娘在爹的妾室中最得宠,也与她这个嫡女很亲近,顾筱想路姨娘应该在伤心她的离世。
“妾身知道这时候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可是侯府与襄国公府的婚事只剩半个月,侯爷当初定下这门婚事用心良苦,如今已在这个节骨眼上,怎能白白浪费与襄国公府连姻的机会呢?”顾筱看到正厅里,路姨娘期期艾艾的依偎着东亭侯说道。
东亭侯借着长女有力的外家攀附上襄国公府,现在马上要成亲出这样的事,他也非常头疼,“还是你懂我,只是你说该如何是好?”东亭侯半搂着路姨娘说道。
“都到这个时候,我也就不瞒老爷了,其实襄国公府二公子真正倾心的是咱们筝儿,但碍于将军府,二公子一直无法言明,如今筱筱已经没了,何不让妹妹替姐姐出嫁。”
“你说的可是真的!”东亭侯一下坐直身子,眼中有不可错辨的欢喜。
路姨娘一看侯爷的神色就知他已心动,“这样的事妾身怎会扯谎,二公子已与筝儿互许终身,本想等娶了筱筱以后再安顿筝儿。”
东亭侯站起边走边握拳,“好啊!好啊!那就让筝儿替她姐姐出嫁,只是不知道襄国公府那边,长公主……”
“老爷放心,筝儿刚刚已去见过二公子,此事二公子会亲自去与长公主言明。”
“好好好!如此便最好,还是筝儿有能耐,我看那二公子对筱筱一直淡淡的,一直怕襄国公府要悔婚来着,还是你生的女儿好!”东亭侯开心地抱过路姨娘,路姨娘小鸟依人的靠在他肩头。
“只是筱筱如此枉死实在令人心疼。”她虽说着心疼,然而东亭侯此刻因将她搂在肩头,却看不到路姨娘一脸得意与欢喜。
“是筱筱没有福气,这些年委屈你了,等筝儿的事谈成,我就抬你做正室,也让筝儿堂堂正正地出嫁。”东亭侯感动路姨娘的善良,这些年她对这个嫡女一直疼爱有加,如果筝儿真能嫁去襄国公府,扶正路姨娘也水到渠成。
路姨娘眉眼都是笑意,然而一副当担不起的样子说道,“妾身不委屈,只是担心筝儿到时候被人谈论出身。”
“你是好的,我明白。”两人互诉衷肠,而顾筱却觉得天打雷劈,她的尸体还冰冷地放在灵堂无人问冿,她的亲爹、她最信任的庶母,却没有一丝心疼,看路姨娘那高兴的样子,已经在想像女儿嫁入高门,自己成为侯夫人的样子了。
顾筱觉得自己蠢透了,她呆呆地飘在正厅,看到东亭侯起身,往她灵堂的方向去,怀着一丝希冀跟在东亭侯身后。
东亭侯脚步轻快,一路来到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灵堂,管家刚刚过来,看到侯爷便上前行礼道,“侯爷。”
东亭侯只冷冷地对管家说道,“明日就下葬,不要冲撞喜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嘴里还念叨一句“真是晦气”。
这一刻,顾筱怀疑,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不然世上怎么有如此无情的爹。
顾筱傻愣愣的在自己的灵堂前站了半晌,没看到她两个贴身丫鬟,便又飘回自己的院子,在院门口便看到她的妹妹顾筝,正坐在她窗前的软榻上,手里拿着她的绣绷,大红的颜色,是她为自己绣的盖头,还差几针,马上就要绣完。
顾筱飘到窗前,看顾筝笑着拿起绣篓里的剪子,一剪子便剪了那两只鸳鸯。
“拿去烧了。”顾筝将已经剪坏的绣绷递给一旁的知书,知书一脸欣喜地接过,“奴婢这就去,一块边角都不留下。”
顾筝点头,知画又上前道,“姑娘,我与知书都是夫人派到大姑娘身边的,现在大姑娘没了,我们想回到姑娘身边。”
“那你们就收拾东西跟我走吧。”顾筝起身说道。
“谢姑娘,我们今后一定好好伺候姑娘。”知书知画都跪下表忠心。
这两个丫鬟长地标致,规矩也好,当初路姨娘找来特意送到顾筱身边,顾筝还不高兴了好一段时间。
留在顾筱身边的两个丫鬟死了,知书知画虽然逃跑,但顾筱也没有怨过她们,在那样生死关头,人都会想要活命,现在看来她们在她身边本就不怀好意,而她还因为这两人,疏远了其他人,何其愚蠢。
大房这边也就这样了,顾筱还有些不死心,她想去看看福录堂那边,她祖母虽然一直偏心二房,对她一直置若罔闻,可也是她的嫡亲孙女啊,哪怕有一点,一点为她伤心,顾筱觉得她都能好过一些。
福录堂里东亭侯老夫人正在与二夫人小卢氏说话。
“想是没有这么简单,之前都没有听说京郊有什么山匪,怎地偏偏就劫杀她的马车。”老夫人抿口茶道。
“只能说是倒霉,这都快成亲了,侯爷那边也没个说法,府里头儿媳都不知该怎么布置。”小卢氏一脸为难。
“他好不容易攀上的亲事,估计正心疼着呢。”老夫人轻叹口气,“与她娘一样,都是蠢的。”
小卢氏听老夫人这样说,“您说的是胡氏?”
老夫人只点头,却没再说胡氏什么,“左右不关咱们的事,随便他要怎样处置,刚刚管家来报,老大说明日一早就下葬。”
“这么急?”小卢氏有些惊讶,不过缓了一会儿,“母亲说的对,左右不关咱们的事。”
顾筱飘去祠堂,去看娘亲的灵位,娘亲过世时她只有六岁,后来又生了一场重病,关于娘亲她已经记不得几件事,只记得每晚娘亲都会哄她睡觉,说着“娘的筱筱”。
她很想在娘的牌位前痛哭一场,可是连这都已经无法做到,顾筱就是个睁眼瞎,满府长辈无一人对她真心,然而她却自欺欺人,反而疏远一直渴望亲近她的外祖家,如今落地这样一个下场,又能去怪谁呢?
无处可去的顾筱只能回到自己灵堂,看着母亲的陪嫁悉数在她灵堂前,在给她烧纸钱守灵,只是第二一早,管家便不顾他们的反对,草草安排下葬。
而顾筱只能在自己的墓前转悠,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第一个来看她的是她表姐,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胡晚晚。
她是顾筱一直很羡慕欣赏的表姐,只大她半岁,如她外祖、舅舅一般,英勇果敢,跟随舅舅、表哥在军营中历练,有着顾筱没有的坚毅性子。
胡晚晚骑着一匹骏马直冲到她坟前,顾筱的魂魄飘到表姐面前,看到表姐总是清澈的眼此时却蕴含着无限的悲痛与心疼,顾筱难过极了。
胡晚晚穿过她的身体,半跪到她的墓碑前,从腰中掏出一个囊袋,打开木塞,将囊袋里的东西倒在她墓前的地上。
“筱筱,这是你爱喝的甜汤,小时候怕你坏牙,娘不让你多喝,今日我给你带些来,希望你现在还喜欢。”胡晚晚闷闷地说道。
顾筱飘到表姐身边,看着地上的甜汤,更是酸涩无比,她小时爱喝甜汤,她喝多少路姨娘便给她多少,一次舅母与表姐来侯府看到了,说一天只让她喝一盅,等舅母一走,路姨娘与她说,舅母不喜欢她,才会不让她喝甜汤,她那时候还小,以为舅母真的不喜她,除了逢年过节,也不太敢往镇国将军府去。
“筱筱,祖父与爹娘知道你的事都气坏了,我们到侯府的时候你已经下葬,爹与哥哥将侯府砸了个稀巴烂,你放心,一块好瓦也没给侯府留。”胡晚晚看着墓碑上表妹的名字说道。
顾筱明白,外祖家想是也无法接受侯府这样潦草安排她的丧仪,她死了到现在,终于有人替她出头。
“以后表姐经常来看你,你胆子小,在这一定会害怕吧,别怕,我阳气旺,我护着你!”胡晚晚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然后她摸摸她的墓碑,起身抱拳一礼,骑马走了。
她来去匆匆,顾筱想要随她而去,可是她只能在自己坟前十步的距离,便再也飘不出去。
顾筱每日只能无聊地飘着,这晚到远处尘土飞扬,像是有几人骑马而来,顾筱纳闷地想谁会大半夜不这,这行人已经一阵风到她的坟前。
两个五花大绑的女人被扔到地上,如果不是相识这么多年,顾筱差点没认出这两个哭花脸的女人,是路姨娘与顾筝。
此时她们都穿着红色的衣裳,看着十分喜气,只是钗环已经四处散落,发髻也东倒西歪,嘴里塞着像是抹布一样的东西,绑地跟粽子似的,被人丢在地上,呜呜咽咽,狼狈极了。
顾筱有些懵,直到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从马上跃下,他一抬手,便有两个黑衣侍卫上前将路姨娘母女嘴里的抹布拿走。
“说吧,她听着呢。”冷冽的声音至斗篷里传来。
侍卫举着火把将两个女人押着跪到墓碑前。
路姨娘借着火光看清墓碑上的字,吓地哆嗦着尖叫起来,黑斗篷利落地抽出一柄长剑,嗡地一声架在她脖子上,那剑锋擦过她的脖子像是稍稍一用力就能将她杀死,路姨娘一吓晕死过去。
顾筝本也想尖叫,看她娘就这样晕过去后,那柄剑就移到她脖子边,她痛哭流涕地说道,“不要杀我,我说我说。”
然后她一边给墓碑磕头一边哭,“姐姐,我错了,我想嫁给清晖,我娘便雇了人来,我们只想毁你的清白,我们不想害死你……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顾筱本就觉得自己的死可能与她们有关,只是没想到,这对母女这样无耻。
她自认从未对不起她们,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给顾筝先挑,她一个嫡女,待遇还没有她一个庶女好,因着她很小便失去娘,对温柔相待的路姨娘也亲近尊重,她太愚蠢,没有早日看清她们伪善的嘴脸,到头来害了自己与那两个丫鬟,现在还敢到她坟前说这样的话,只想毁她清白?然后让她受尽嘲讽地活在人世?真是比杀了她还要恶毒。
顾筱听到这话气地不行,她下意识去看那个黑斗篷,她觉着他既然将这母女押到她坟前,肯定会给她做主,果然听到顾筝的话他全身气势一变,将剑扔给一旁的侍卫。
然后只听他冷冷地吩咐道,“喂药,扔到京城大街上,让京城的乞丐好好招待这两个蛇蝎妇人,只毁她们清白,让她们活着,一直活着。”
听到这话顾筝吓坏了,尖叫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襄国公府二少夫人,你们……”她还想说什么,侍卫已经将一粒药塞进她嘴里,粗鲁地将她下巴一抬,顾筝便被迫吞下药丸,那块一看就不干净的抹布重新塞回到她嘴里,没有人想听她聒噪,晕死过去的路姨娘也是一样的待遇。
两人被扔上马背送走。
其他人都走了,黑斗篷男人站在坟前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的墓碑,露在外面的手却撰地死死,手背上有一个伤疤,浅浅的,像是旧伤。
顾筱绕着他转了一圈,这人很高,比她高出一个头,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她坟前,直到天边泛着蟹壳青时才离开。
顾筱飘回坟前,她这辈子过地太糊涂,活该她白白丢掉性命,只是那个黑斗篷替她报仇,她却无法报恩,顾筱想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当牛做马,以报他在自己死以后还给她报仇的大恩。
路姨娘与顾筝不会有好下场,顾筱虽是个性子温和之人,可是她已经被这娘俩给害死,她怎么可能同情这两个仇人,大恩人要她们活着,是让她体会失去清白之后,还一直活着的痛苦吧,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深,是个好人,顾筱感谢他,他就是她的大恩人。
果然没过多久,外祖一家就到她坟前,告诉她那俩母女以及东亭侯府的下场,自然是大快人心,可是看到外祖父仿佛一下就老了十岁,舅舅与舅母痛心疾首,顾筱就觉着自己错过太多。
听信路姨娘疏远外祖一家,如今想亲近已是天人永隔。
娘亲早逝,外祖母悲痛之下早早离去,现在又让外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没有好好活着替娘亲孝顺老人家,真是大错特错。
顾筱想早点投胎去补偿、去报恩,可是她一直是阿飘,外祖家与大恩人每年都会来看她,只是外祖一家是白日来,大恩人是晚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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